12
窗棂被推开,一丝燥热硬生生挤了进来,唐娆张着唇,眼眸闪现惊慌。
“兄......兄长。唐娆说话吞吐,语气夹杂着不安。
来人正是唐逸,他倚在窗扉边,眸光扫向她,唇角轻弯。
唐娆焦急地拽过他手臂,蹙眉问道:“兄长,你怎来太傅府了?不行,你赶紧返回雁城吧!这里你不该来的,万一要是有心之人认出你来了,咱们整个成安候府都要完。”
她说完话,不等唐逸什么反应,一个劲儿地跑到他身侧推搡着他。
“兄长,你听我的,快些走罢!”唐娆在推他时,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可唐娆忘了,唐逸自小习武,又在军中历练多年,身体十分硬朗健壮,奈何她使了多大力气始终撼动不了唐逸。
何况男女力量本就悬殊。
唐逸杵在一旁静静观看自家妹妹为自己担忧着急的模样,她想推着他走,却又推不动的样子,看得他不免笑出声来。
他这妹妹真可爱。
唐娆本就担心,心里慌得不行,又瞥向唐逸那无所谓的样子,她顿时气不打一处,道:“兄长,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你可知咱们现在在何处?在太傅连徵的府邸。连徵又是陛下身边的重臣,他要是察觉到你私自离营归京了,恐怕会禀明陛下,届时大家都完了。”
“兄长,你能不能不要意气用事了,想想雁城的子民和将士,想想你自己,想想爹娘,想想我们唐家。”唐娆一下没忍住,一股脑的冲唐逸嚷了出来。
唐娆很怕前世惨痛的下场重演,他们会再度沦为阶下囚,候府不再荣耀,父母兄长死后不留全尸。
她怕极了,更怕她一个人独活在世上。
每每夜里,梦中总会有她开箱看到的那一幕,鲜血汩汩流出的那一个个人头,至今回旋在她脑子里,就好像生了根一样,她没办法忘记。
唐逸知道她很担心自己,心念家族,可他唐逸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比起他那些事,他更担心她。
连徵那人心思深沉,野心勃勃,早晚有一天会不甘居于人后。
他今日过来,也是想提醒她不要对连徵献出真心,只因那人无心更无情。
“杳杳,行啊!你还教训起我来了。”唐逸压下心底的郁闷,不以为然的轻笑,摸了摸她的头,“你是我唐逸的妹妹,兄长不来看你真的说不过去。好了,我今日过来也是想同你道别的,归京多日是该回去了。刚好也有些话要与你说,咱们先进去聊。”
唐娆连忙应声,小心翼翼地环顾了四周,皆无人在,她这颗心才算彻底放下来。
两人进了屋,立马将门窗掩上。
“兄长,你有何话快些说吧!”唐娆直言道。
“杳杳,你要记住我今日的话,万万不可对连徵动了心。你性子单纯,可他不是,他是个没有心的人。”唐逸看出她真的性急,也不藏着他此行的目的。
唐娆何尝不知这些,前世听闻的也算多了,遂对唐逸的话认同。
“兄长,我知道了,我一定好好听你话,不去招惹他的。倒是你,现在便走,要是连徵回来你就走不了了。”唐娆催促道。
唐逸见她这般心急如焚,也不多做停留。
他刚走,莲心和百合就进来了,愣是把唐娆吓到了,她脚步踉跄不稳,登时扶上桌角固定。
百合和莲心端着几盘吃食,站在原地,便望见唐娆有些慌得模样,二人生怕她有事,忙着过去。
“姑娘,这是怎么样了?”莲心和百合将吃食放在桌上,而后一起搀住唐娆。
唐娆摆摆手,适才她以为连徵或是府里的人进来了,她一时慌了,好在不是。
“我没事,可能是没休息好,这样,你们先退下,我想好好睡一觉。”
百合和莲心应声,然后对她交代:“姑娘,这些都是做好了的点心,您要不还是先吃了再睡。”
唐娆道:“好。”
*
亥时,连徵才回府。
一个侍卫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
连徵坐在太师椅上,望着案板堆积成山的册子,他不禁揉了揉眉心,随手拿起一本打开瞧了瞧。
而后想起什么,抬眸对上俯身在旁伺候的侍卫。
“夫人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主子,属下派去的人发现夫人院落有一个身手不凡的男子闯了进去,属下怕打草惊蛇,并未拦截。”侍卫如实道。
身手不凡的男子?
连徵听到这怔楞片刻,不多时心中有了答案。
他挑着眉,翻弄手里的册子,不禁嗤笑。
唐逸竟还在京中,甚至来寻唐娆,他是真的不怕啊!
一旁的侍卫摸不准连徵为何笑,但也不好多问,只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封,毕恭毕敬递上去。
“主子,这是杜领事的传信。”
连徵不紧不慢接过信,拆开看过后,眉眼一片冰冷。
*
自从唐娆嫁给太傅后,胡萤枝便很少去找她。
一直待在丞相府未出去。
直至东宫那边派人传太子妃的口信与她,她才知道,长姐这是没耐心了。
她心中堵得慌,也怕得很。
第二日胡萤枝急忙去了东宫。
她了解长姐,人前温婉端庄,人后对她从来残忍,她从没在她面前讨到过好的。
她真的不明白,长姐为何要逼她,就因为她生母是青楼女子吗?
念及此,她咬着牙,紧紧攥着手心,眼眸透着几许隐忍和不甘。
明明都是丞相府的女儿,凭什么她就要伏低做小、仰人鼻息过活?
胡萤枝越想心中就越痛恨自己的生母和从不宠她的父亲。
秋瑛扶着刚出浴的太子妃坐在榻上,又在桌上取了团扇,站身后给她扇风。
这一幕被胡萤枝尽收眼底,眼里多了一丝妒意,但很快被她压下去。
太子妃从容地拿起桌上的一盘荔枝,浅笑对低着头的胡萤枝招手:“萤枝,过来。”
胡萤枝低着头走到她跟前。
“太子妃娘娘。”胡萤枝不敢唤她长姐,也知道她喜欢听这个称呼。
太子妃剥开一颗荔枝,放于唇边咬破了汁肉,荔枝香甜的味道漫在口舌间,汁水顺着白皙的指尖流进指缝里,顿时有些黏糊。
她细眉紧蹙,有些不快,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取水给本宫净手。”
太子妃这顿训斥,倒让胡萤枝和秋瑛怔住,好在秋瑛反应及时,赶忙跑去外殿取盆和净布。
胡萤枝还是没抬起头。
太子妃见秋瑛一走,她便冷着脸,拿起盘子里的荔枝扔在胡萤枝身上。
“你是死人吗?看不见本宫吗?”
胡萤枝被圆滚的荔枝砸得发出轻呼,急忙跪在地上,不敢出声。
谁知,她这举动更惹太子妃不悦。
“贱婢,都是你,本宫的计划被你毁得一塌糊涂。”太子妃已下榻,掐住胡萤枝的下颚,发现她整张脸都让泪打湿了。
“长……长姐,萤枝错了。”胡萤枝哭腔道。
太子妃还未消气,她手指因沾上荔枝汁水的缘故,还是黏糊的,她嫌恶的擦在胡萤枝衣服上,冷笑道:“萤枝,上次本宫与你说过的话,你可还记得?”
胡萤枝听她这话,身子一僵,脑中闪过什么,眼眶红得厉害。
“长姐,长姐,求求你,饶过萤枝吧!萤枝什么都肯为你做,唯独这件事。”胡萤枝不愿自己一辈子搭在无望的深渊里,可眼前的人哪里会放过她。
“饶你?萤枝莫要说胡话了,你是本宫的妹妹,丞相府虽说只有你这么一个庶女,但本宫却很看好你啊!你若是做了太傅的侍妾,日后谁敢欺辱你啊?你多想想往后的日子。”太子妃替她整理凌乱的发丝,脸上却没有半点笑容。
胡萤枝闻言,整颗心仿佛如坠冰窖,拔凉得令她周身麻木,四肢血液好似被冰封住,难以流通。
长姐这是铁了心一定要她进太傅府。
她不明白为什么?
“长姐,你为何这么对我?我是你妹妹啊!你为何要这么狠心?”胡萤枝哭红眼质问道。
太子妃冷冷拨开她衣服,“你的生母是下贱的青楼女子,你的血液也流淌着她低贱的血液,你觉得你配做本宫妹妹?父亲不待见你,你在府中连个婢女都不如。”
“你现在唯一能仰仗的人是本宫,你若不听本宫的话,可以。本宫明日便去信给父亲,让他把你许给瘸腿的屠夫,看你那时还当如何?”
胡萤枝一听,当即面如死灰,身子往后倒。
果然,这世上没有人会帮她,就算她如何恳求,如何对别人好,都是无用的。
没人会心疼她,没人会知晓她的难处,没人会帮她。
就连她一直巴结讨好的唐娆,她也指望不上。
这一刻,胡萤枝彻底明白,长姐这话不是威胁,而是真的。
她若不听从,势必会嫁给那些不堪入目的人。
她又哭又笑,趴在太子妃的脚下,扯着衣裙,咽着喉咙,“长姐,长姐,我答应你。求你不要把我许人,我答应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太子妃满意的挪开步子,眼神像是看到脏东西一样。
这时秋瑛才进殿,看到胡萤枝哭笑不停,她眼中闪过一丝同情。
随后到了太子妃跟旁,她垂下眸,继续伺候太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