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章华宫，歌舞声渐止。
柔弱的花枝被王后做成手钏攀附在手臂之上，玉姬看着不负年轻的王后想，楚父王多情，也不知萧烬的母后她还能承几年的宠爱。当恩宠不在，萧烬也会落得像小暴君这般受人白眼的下场。
“公子烬也真是的，也不看看今日是什么日子，还要给我们添乱。”
“他的手臂又流血了！好恶心啊！”
“听说，这恶疾会传染的，我们还是莫看他了。”
楚王可以不见萧序，但无法不见桑怀。
宫女把桑家堡家主恭恭敬敬的迎进来，和被冷落在外的萧序截然不同的待遇。但小暴君，比玉姬想象中更能隐忍，乌沉沉的眸光里并无任何的怨言，他跪在那处，不声不响。
她垂着眼，前世惨死的过往，又不断出现在眼前。特别是看到萧烬一身华服站在高处之时，她更是一动都不敢动了。刀剑射穿胸口，那强烈的窒息感传遍全身。
玉姬尽量忽视身体的不适，屏气凝神。
萧烬他出了声，“父王，那就是和王兄在一起的玉姬。”
“原来是她啊？当真是殊色。”楚王又打量了玉姬一眼，就问桑怀，“你身后的美姬，可是打算进献给孤啊！”
这话一落，玉姬低垂着的脸上出现鄙夷的笑容。
前世，萧烬可以把自己献给他兄长。这一世，自然也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把她献给楚王。
但这次，他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她可不是他的人了。
桑怀说，“此姬，是故人所托，不能进献给楚王。”
楚王可不相信这样的话。
“什么样的故人有这么大的面子，能让桑家主亲自庇佑？”
桑怀没搭理他，转身对玉姬道，“去照顾公子序罢。”
玉姬自然是求之不得，默默从章华宫里退了出去。
章华宫外头，宫女彩又在心里头骂了一遍萧序没有眼力见，她真的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才沾上这个衰神，希望王后不要责怪她办事不力的才好。
此刻，萧序手里打着桑家堡家主给的竹伞，如青松般坚韧的站立着。
“公子，楚王接见贵客，是不会见你了。”宫女彩想拉他回去。
萧序一言不发。
雨点声落在章华宫外的层层台阶之上，大小声，如天然之乐。萧序见着里头迟迟没有出来人，微微的皱起了眉。那萧烬就在里面，想必是要起坏心思，他不担心桑家堡家主，却是为玉姬虽担忧。
想来是她玉姬身段妖娆，容貌太胜，便是个有眼睛的就能瞧得出来，这女子不俗。
更何况，是见了美色就挪不动脚的楚王！
夏日雷雨闷热，萧序浑身已经湿透，手臂时不时传来钻心的痒。他是想要借助桑家堡家主的势力从楚国全身而退不假，但从不曾有一刻念头想过丢下玉姬！
那小娘子真的傻，全然不知，自己已经半只脚进入陷进之中。
“公子……”
那惹人厌烦的宫女彩在他耳边絮叨不休，大有劝不住他，就想动手把他拉走的架势。
这楚国真是上下没有伦理纲常。
萧序脸颊边是湿漉漉的发，压抑着怒火，侧眸看她，道，“莫要哀着我，走远些。”
宫女彩一激灵，整个人被这戾气所震慑，忘记了王后的吩咐，慌张的逃走了。
飞檐上坠落大颗的水珠，萧序往那出来的身影看过去，本该是送一口气。但他却在见着尾随而后的萧烬，他的神情再次复复杂起来了。
萧烬说，“玉姬为何走的如此之快？”
她对他是戒备得很。
外人眼中这公子烬如何如何的风雅人物，在她面前，都像是披着发臭的熊皮。
于是当做听不到他的声音，加快脚步。而然，这在萧烬眼里看来，就是这小娘子对她的蔑视！
玉姬就算走的再快，也敌不过萧烬让侍卫挡住她的去路，她这才回过身去，“楚国是礼仪大国，公子如此对待桑家堡的客人，真是好没礼数！”
“玉姬，你跟着王兄又能享受到什么荣华富贵？”萧烬大步向前。
这小娘子今日换下赵国行头，穿上了楚国的绸衣。
丰臀，细腰。
又或许，玉姬近些日子学了些贵女礼仪，那莹白的脸盘上显出几分清艳。
“你和在叶城时候很不同。”萧烬蹙着眉，“若不想跟父王，到我身边来，也未尝不可。”
当真如楚王所言，是个有殊色的。只要他一抬手，就能握住她的腰肢。
她实在不明白，萧烬那觉得自己还喜欢他的想法是从哪里来的，“我与公子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我之间在无半点干系。”
萧烬冷笑，“你不明白，你越躲，就越能激发我的征服欲。”
也是，前世里，她的夫君就以为全天下的东西就该是他的。正如他所言，她在楚王和他眼里就是个玩意儿。
更也是因为，她现在选择的小暴君。这点，让萧烬深感挫败！那眼神，他看她就像是砧板上待价而沽的货物，“王兄要去吴国，自身难保。玉姬大概不知道吴国是何等的荒芜，那儿。处的风就能把你这小脸给吹裂。”
萧烬的手指，就离的她脸边只有一寸。
玉姬收敛厌恶的情绪，退后一步，“还请公子烬，自重！”
“听宫女彩说，你还对我旧情难忘？”萧烬在说一些好听的话，“我知道，你和王兄在一块儿只是在解闷罢了。只要你不和王兄玩儿，条件随便你开，我都会满足你。”
玉姬只当自己听不懂。
这是萧烬惯用的招数。
就像，拿着小孩儿最爱的饴糖，她心里觉得恶心极了，想要远离。
木屐踩过地面上的水渍，打了滑。
快要摔倒在地的时候。
玉姬抬起眸子，肩上落下一双宽厚的手，稳稳的扶住了自己将要摔倒的身子。
六月的天，乌云翻滚成海浪，她很慌张，更多的是怅然若失，好像自己每一次出丑的时候小暴君都会出现。
萧烬冷哼，“王兄来的正是时候，英雄救美。”
萧烬是楚王心爱的王子，得罪他，就是找死，宫女和侍卫都在做他的走狗。
小暴君低头看她，问，“可是伤到了哪里？”
玉姬觉得这一幕，着实有些荒诞。
她，小暴君，与萧烬。
他们不该是站在一起能好生说话的关系。
“父王分明说过不想见王兄。”
这无疑，就是当众打了萧序的脸。嗤笑，他这个王子做的一无用处。
萧烬看着他，“但王兄不请自来，可是为了这个美姬？她今日可是跟了桑家堡家主一块儿来的。我真的觉得她十分的厉害，不仅做的了王兄的入幕之宾，还能被桑家堡家主所赏识，可见此美姬心机深沉。”
萧序并未听他的那些话，乌沉沉的眸子扫过她浑身上下。
玉姬的手在发抖。
她有很多的选择，除了萧烬，这世间还有位高权重的王。那么，玉姬自始至终都会坚定的选择他么？
萧序压下心底的疑问，捂上了玉姬的双耳。
“世间人，出身低贱，想要靠自己的美色上位，这也很正常。”唯有眼前的少年面不改色，不轻不重的看了对方一眼，他道，“公子烬的母妃当初也不是如此作为？”
萧烬的遮羞布被被扯下，他恼怒，“母后和父王那是情投意合！倒是王兄自甘堕落，和一个美姬为伍！”
玉姬面色苍白，模糊的记忆，又浮现在脑海里。
她所爱慕的皇孙贵胄，也是这般，不遗余力的贬低自己。
“我堂堂楚国皇孙，和这美姬为伍，不过是想用她来刺杀王兄罢了！”
除了利用，没有任何的情谊。
她在这一刻，恨不得上去给他一刀，而后高大的身影到了跟前。
萧序把玉姬护到身后，“萧烬你懂情投意合，也应该懂强扭的瓜不甜。今后，莫要在招惹玉姬。”
这是警告。
他还真当自己是英雄了？
“王兄深通礼仪，弟弟佩服。”萧烬冷笑，“不过，有一个坏消息，要告知王兄你了。这眼前的玉姬，可是被父王看上的，你作为臣子，也要抢么？”
玉姬快速的对着萧序摇头，“没有，家主并未同意！”
章华宫外，大雨滂沱。
那大概，是前一世，萧烬借着进献美姬的由头，行刺杀暴君之事，他失败了。
她站在章华宫里，不管怎么说什么，那都没有用，没有人会听她说的话。那尊贵的暴君，被无数侍卫簇拥而去。是不会相信她这个萧烬的的共犯。
玉姬闭上眼，声音越来越小。
萧序扶住他，低声说，“小心。”
她被忽然打横抱起来，小娘子眼里满是错愕，还有一层水光浮了上来。
天知道，这一刻，她都不敢呼吸！
萧序身上冷的像是冰窖，他见她，浑身发着抖，“很冷么？”
她倔强的摇头，“不冷，在公子怀里，我一点都不冷。”
萧序看得出她的强撑，低声哄：“别怕。”
是啊！她终于让萧序怜爱，能在小暴君的怀里。
雨水落在他乌沉沉的眉眼，灿烂如星辰。玉姬双手揽上他的脖颈儿，肌肤烫得指尖都打着璇儿。于是，又改放在那宽厚的背脊上，两人同时浑身一颤。她娇羞的垂着眼：“公子，我除了跟你，没有别的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