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回去的一路上,桑玉回忆着萧序点头答应时候的表情,本该是要回去睡下的,却又记挂着他,偷偷摸摸,打着灯笼去了他的院子。
爆竹声声。
萧序的房间外头,却是冷冷清清,一点新年的喜庆都瞧不见。
桑玉往掌心哈了一口气:“你这处,怎么这么冷?”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娘子天生畏冷。所以,前一世,她掉了孩子后,不论怎么保养身子都养不回去。
萧序固然惦念着情份,对她也还算得上是了解。
他现在唯一的优势,就是和桑玉的这门婚约。桑玉肯喜欢他,桑怀就会支持他。他在后山做的那些事,在桑怀 眼里也就是些小打小闹。即便知道后,也没有和他计较。桑怀所做做的事不过就是给桑玉撑腰。
但这事,与萧序看来实在可笑。
桑玉却再三提出要与他成婚的意愿。他实在不明白,这人为何如此执着?
萧序本该是对这些不在乎,但他被困在其中,两人也因为这事还闹过几次矛盾。小娘子的毅力可嘉,一天变着花样儿来,她就是打定了主意就是认定他这个人。那么,他在她眼里似乎也是特殊的意义。
还有这粽子。
为何不是别的粽子,这么巧,偏偏是红枣粽。
眼睫抬起,落在身前的女人身上。赶不走,也吓不走。男人慢慢的收紧手指,萧序对桑玉的身世本就带着怀疑的态度,一旦身份暴露,她还能不能得到桑怀的喜爱就未可知了。
他从来不喜被动。
小娘子不明白他是什么人,不知道她是处在何等危险的境地。
桑玉低声说:“还是让侍女给你把地龙烧起来罢。”
女人虽是愚蠢,却也着实美丽。萧序不在乎这些,修长的指尖向着她递过去:“你摸摸,也不是很冷。”
以前,他都不愿意自己靠近。
在今天之前,他俩吵架的原因都是他冷漠,忽视的态度。
她眯着眼,细细的打量。可能是因为现在,他们都是快要成婚的人了?他就忽然像开窍一般,对她好了。
桑玉的睫毛微微颤动:“萧序,你今日有些古怪。”
男人的眼神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不要,便算了。”
“哎!你这人好没耐心!”女人的身子婀娜,抱在怀里像是没有骨头一般。桑玉缩到他的怀里:“再说了,我又没说不要。”
萧序垂眸扫了扫她:“桑玉,你真是我见过最娇气的小娘子。是不是,不合你心意,你就要闹性子?”
“我怎么会事闹性子呢!”桑玉可算是见着小暴君刚正不阿的一面。她眨了眨眼眸:“你见过哪个闹性子的,往人怀里钻?”
她的眼神炯炯有神,表情十分的认真。
萧序拖着她的腰肢,两人坐在一块儿。那如玉的肌肤上头,似乎还留着他留下的印记。
当真是一朵娇贵的花。
她在等着他开口。
对着黑如点漆的眼眸,桑玉表情沮丧无比,还小声嘀咕的说话:“你这个人怪没趣味的,等成了婚,一定也非常的没意思。”
“嗯,你以后就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男人身上站着独特的香,她拿着鼻子轻轻的去,像是小狗一般。萧序半仰着头,神色倦怠:“我今日真是有些累,你有什么话不如直说。”
桑玉连忙说:“你们男人最忌讳的就是不能说累这个字!”
萧序有些啼笑皆非,“那便是你有些重,我抱不动了。”
“萧序,你大过年的非要惹毛我是吧!”
这女人,真是萧序见过最缠人的,
小娘子抬脚走开,在屋内寻了一圈,“我给你包的粽子,你真当是不要吃么?”
前世,他也只是被冤枉,被欺负,无人会关心他冷不冷。
桑玉笑的合不拢嘴:“好吃吧?也不看看是谁包的!”
他浑身清冷,站在那处,有些许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怪好看的。
可以说,只要去和父亲说一声,保准明天就能成婚。
萧序讳莫如深,看向她:“为何,不是今日。”
“今日?”桑玉真觉得自己越发的没脸没皮,“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天黑,你可要陪着我去见父亲?”
侧脸有些微微发红。
他似乎还挺在意这门婚事的。
晚一日都是变化,不如早一日。
“听闻,你这两日都在昏睡,相父其实不喜你我走的太近。”
桑玉冷哼:“说到底,那还不是因为你对我不好?”
不过看在她的面子上,才不发怒萧序。
男人的眼波流转,像是觉得她这话说的不错,淡淡的语气:“桑玉,为何你非我不可?”
小心思全部被拆穿。总不能告诉他,她知晓今后之事,知晓他必定能登上楚国的皇位。
“还不是你我之间早有婚约!”
但萧序却是应下了,她心里有了默默的窃喜,金石为开,拒人千里之外的小暴君都会照顾人了呢!
真是,难能可贵。
除夕夜,桑家堡大部分的侍卫也都回家过年了,还剩下几个巡逻的见了他们纷纷行礼。
萧序的手里提着红灯笼,他看着这小娘子眉眼里的欢喜,都快溢出来。
“新年好。”
她对所遇到的侍卫,每一个都这么说。
“父亲大人,我和公子序过来给您拜年。”
里头却是沉默。
每一次她来,桑怀都会很快的让她进屋去。可是今日却是不同,里头静悄悄的一片。
“轰”地一声。
烟花璀璨,黑沉的天空像是被一道惊雷闪过,转瞬即逝的明亮。桑玉往萧序的身后躲:“我第一次觉得,这烟花也没什么好看的。”
像是要在心头埋下一个地雷。
她的眼皮跟着跳了下,有些不好的念头隐隐约约的闪过。
“父亲大人。”桑玉却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着急些什么,脚下的木屐有些打滑。
萧序抬手扶着她,却在她的跟前不说话,气氛有些诡异的安静。
桑玉的心头也彻底被一片阴影所笼罩。
“父亲大人。”
她已经呼唤了三次,屋内仍旧是没有人出来回应。
是里头没有人?还是此时此刻,无法做出回应?
那道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背后,用沉稳的嗓音告诉她:“今夜,是公子烬陪着相父。女公子,不如我们先进去看看。”
桑玉的手指一点点的收紧,她已经在桑怀身边安置了很多侍卫,倘若萧烬要刺杀,这群侍卫就会出手。
推开正房,里头灯火通明。
她自从回了桑家堡后,每一日都会此处向桑怀请安,也是在这间屋子里,她学会了看账本。有时候,她淘气,也会说些话气桑怀,可不论自己再怎么无礼,他都不会生气,慈爱的看着她,像是看世界上最好的宝贝。
不用想,这世界若是有一个人对她最好的人,那务必是桑怀。
桑玉战战兢兢的上前去,她的声音发抖的厉害。
“父亲!您这是怎么了!”
桑玉把手一抬,掌心满是血渍,萧序却是冷静的拒绝:“相父,已经没了气息。”
不可能!
在那前一世,桑怀活到了暴君统一三国之后!他怎么会死!
别骗人了!
萧序将她往身后拉了拉,“女公子,节哀。”
“你在说谎!”
桑玉不肯让他碰触。
方才吃饭的时候,桑怀还摸着她的头发,给了她一荷包的金子,“这是独给你的,别人都没有。”
桑玉长这么大,第一次收到这样的偏爱。桑怀眼里都是她,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明明屋内的地龙少的热烘烘的,可她却觉得整个人被泡在冰水里。透过昏暗的光线,看清楚了桑怀的脸,像是睡着了一般,睡得如此安详。萧烬在一旁说:“我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家主就倒了下去。”
桑玉的脸露出鄙夷的神色:“难道不是因为公子烬刺杀了家主!”
她不再笑了。
这周遭,全是桑家堡的侍卫,听了女公子的话冲上前架住了萧烬。
萧烬嚷嚷:“女公子!可莫要胡说!我怎么会杀了家主!”
桑玉拆穿他,“虚伪,道貌岸然!我早就看穿你的那些把戏,可却没想到你这人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刺杀父亲。”
没人在意真相。
桑怀和萧烬守夜的时候死了,在场只有萧烬一人,不怪他,还能怪谁?总不能怪到萧序身上去罢?
萧烬:“王兄夜闯入后山!他也有杀人的动机!”
桑玉:“后山,是我带公子序去的。方才,他也是和我在一起。”
萧烬冷笑一声,“那你便是早就知道我和他的动机,却不敢告知家主。桑玉今时今日你怪不得旁人,在养虎为患罢了。”
桑怀也经常说她太优柔寡断,终酿成了大祸。
大年初一,成了丧事。
丧玉跪了一夜,听了许多保重之类的话。直到,萧序来和她告别。
“我本不该这时候离你而去,只是外父派人传了消息,急召我回去。”
她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满脸的泪痕,大概是心里明白了一件事,永远也得不到桑怀的偏爱了。
晶莹剔透的眼睛瞬间像是落了灰尘:“萧烬有句话说的对,若不是,因为我犹豫不决父亲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得为父亲大人守丧三年,那萧序,我们之间就成不了婚。”
“你我之间已是同盟,成婚与否,并不太重要。”
桑玉说,“是!我不会让萧烬轻松的死,夺走他的一切视为珍宝的,让他永远活在恐惧之中。”
“那有什么,我可以为你做的?”
桑玉抬头看萧序,“坐上楚国的王位,我要做你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