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大概二更天，又或许更早，萧序起了床榻要离去。
他对自我约束甚高，容不得自己在温柔乡里缠绵。房里的铜盆里，是早就冷透的水，没过手指他的思绪逐渐清明。
只是今日离去的脚步放的更轻了些。
桑玉睡意正浓，是百般的不愿意。白皙的肌肤带着好看的粉色，嘴里正嘀嘀咕咕说着话，“萧序！不准背着我去外头找女人！”
外头的天正黑着，小娘子的发梢就落在他的手边。
他怕身上的寒气过给她，又往后退了退。
桑玉却像个黏人的猫，非要蹭上来，神情慵懒享受，“做你的王后。”
萧序听了可是无奈，压住了桑玉快翻上膝盖来的裙摆，他低声在她耳畔说话，“睡罢。”
她大概知道他是一定要走的，便背过身去，连梦话都不曾说了。
桑玉知道背后有人看着她，却也始终闭着眼。她现在的心情有些说不清道不明，自己为何会在意小暴君对郑姬的态度呢？她对他，也不过是利用一场罢了，用百般的机会把人留下来，又留不住他的心。
天啊！她到底在犯什么蠢，居然想要小暴君的心？
那，和那些争宠的后宫美姬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梦境里，郑姬摸着她的手，“玉姬，别犯蠢了，你和我不过都是他们兄弟之间的玩物。”
“大王若是真的喜欢你，就会把你带回王宫。那里的生活，可比这里好上百倍千倍。”
“外面的人，可都不知道你的存在呢！你现在就算是死了，也没有人会在意的。”
郑姬的话就像是无数根针扎进她的耳孔里，她虽然知道那是梦境，可心里的那份疼痛确是如此的真实。暴君有无数的美姬，可他却到死都没有立王后。那个念头就成了维持现实和梦境的一个魔咒。
王后。
能与这群人区别开，她便需要一个身份。
萧序的正妻，未来楚国的王后！
前一世里，那群女人也罢，萧烬也罢，总是轻而易举的就想操控她，不就是瞧不上她的身份么？郑姬的心思更是龌龊至极，想让她偷偷的离开，“可你想想公子烬，他多可怜呢？”
从第一次见面，郑姬就告诉了她的身份。她是萧烬安插在暴君身边的眼线。
到头来，郑姬心里最爱的怕是萧烬罢？
说起来，还真是可笑的。也就是这样的人，成了外人眼中大王最宠爱的美姬！
可在她的记忆里暴君可不是那样的蠢货，在朝廷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难道还不穿这样的小伎俩？
暴君每一次的眼神，都会让她觉得无法与其他对视。他或许，还有别的打算？
这一切，她都无法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因为，后来即便她被暴君关在那个会馆里，她也没有很多机会接触到他。
记忆，是片段式的不完整。
在桑玉脑海里闪过很多画面，顿时有些头疼不已。
可郑姬又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萧烬呢？和他勾搭到了一起呢？
今生，她回避萧烬，并没有和他多相处。
也只是在叶城的时候。
桑玉仔细回想了想，那是不是在叶城的时候，两人就有了联系？有一年，她被老母关在房间里，那年除夕里，萃丫和紫竹馆里的人都去了公子烬的府邸，回来的时候，眉眼间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可笑的是，她一直以来都没发现。
她把翠丫当做贴心的人，临走前，还给翠丫安排好了后路。
翠丫还真的趁着机会练习舞艺，从个奴婢成了小有名气的舞姬。
从叶城到了楚国。
后来，萧烬得知暴君在寻找云梦泽的那个小娘子，就把萃丫冒名顶替，送到了暴君的身侧。再后来的事，就和梦境重叠上了，萧烬和赵国王姬在一处，被人告到了暴君那里，萧烬为了安抚暴君，又向他献上了她。
步步走来，都是阴谋算计。
幸好，她早就看穿萧烬的虚伪，为自己另外谋害了一个前程。
从离开紫竹馆跟随小暴君回楚国，向桑家堡证明是个有才的得到重要，借着小暴君的帮助成为桑怀的女公子。
再到如今桑家堡的新家主！桑玉现在不仅有了权势，更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自己！翠丫想要萧烬，那就给她机会去伺候萧烬好了。
桑玉告诉自己，王后这位置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她一定得拿到！
又可能是因为太累，不知不觉也真的昏昏欲睡起来了。
这会儿，倒像是睡着的样子。
还记得，前一世，玉姬睡觉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喜欢蜷缩着，双手环绕自己，像是要把自己紧紧的抱着，缺少安全感。萧序很能理解，她从未接纳过他，这样的抗拒，也是再正常不过了。
可这一世，他们之间的关系很好。
没有萧烬，她满心满眼的均是他，也口口声声说爱他。
萧序凝眸的看着她，抬手温柔的将被子拉过来，给桑玉盖好。手指将她凌乱的发丝重新理了理。
她睡得好乖巧。
无忧无虑，像是个婴儿。
看着看着，萧序低下头亲了亲她的额头，“玉姬。”
自重生后，他很少会叫她这个名字。她可以是女公子，可以是家主，这些身份都比玉姬更加容易让人接受。
他离开前，却听到那床上的小娘子念叨了一句，“半夜里来，半夜里走，总是这样。”
这话前半句很是耳熟。
萧序只当是桑玉抱怨，并没有往细处想。她却捏紧他的手指，“暴君。”
他整个人一颤，这称呼，再熟悉不过了！
萧序的眼眸乌沉沉的盯着她，她真如自己所想。也被一并，重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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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回了王宫。
回来的路上，萧序终于是把一件事想明白了！难怪，桑玉一定要和自己成婚，她早便知道，自己一定会借助吴国的势力回楚国的，登基成楚王！选择他，那便像是永远不会赔的的买卖！
她厌恶萧烬，那也不过是因为前一世里她虽然是萧烬的妻，却被萧烬送给了他。
这小娘子，是要报复萧烬！
所以，桑玉早早的就向着他示好，还知道，他喜欢吃红枣粽子，这样隐秘的事。
这一切，捋下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原以为公子夜里不会回来了。”内侍给他开了门，迎他进门，“下雨了，公子怎的也不打伞。”
“回来得匆忙，也就忘了。”
萧序拍一拍肩头的水珠，不太在意。即便桑玉是重生了，也改变不了任何事。他们之间的关系维持着两家订下的未婚夫妻婚约，相互靠近更是带着目的，各取所需罢了。比起前世，她对他冷漠的套读，萧序反而更满意现在。
她，选择他。而不是，站在萧烬那边。
这样，已经很好了。
前一世，玉姬被送到他身边后。他们便用一种很拧巴的相处方式，面对着彼此。
她即便再不愿意，他也不会放她走。
萧序对外称宠爱郑姬，和她在书房，带她去打猎。其实，每一次他都会出宫。等后来，玉姬被安置在会馆的事被郑姬捅了出去，闹得后宫的女人们都知道了。萧序是明白这一切都是他好弟弟的主意。
他去的次数就减少了许多。
便是去，也不再是白日，而是在黑夜里。
时间一久，两人的关系越发的糟糕，甚至还有暗卫汇报会馆里的那位想偷偷的溜走。
“你想去哪里？”
玉姬还是照旧的别扭，“只要离开你哪里都好！”
“偷偷溜走，你怕不是还想回萧烬身边去。”萧序不知是恼怒还是别的，掐着她下颌的力道使的大了一些，“玉姬，孤待你如何？便是冰渣子，也能热化了。玉姬，你是不是没有心？”
玉姬茫然的看着他。
“大王死了这条心！妾，本就是公子烬的妻子。”
萧序没有再说话，抱着她丢到了榻上。他只觉得，这小娘子当真是蠢。
连郑姬那人的话都愿意信，还想偷偷离开。
桑玉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眶也是红红的，“王上要如何才会放过我！您难道就不怕天下人耻笑么！”
玉姬即便看起来真的很难受，也是咬着牙硬撑着。
临走前。
两人已经彻底不说话了。
玉姬闭着眼，赌气，“半夜里来，半夜里走，倒不像是个王上。”
萧序扶着额头，现在终于想起来为何桑玉埋怨的语气这么熟悉！还真是，两世都没有变过。
可她不知道，只是那些年里头，萧序就宠幸过她一个人。
她努力护着胸前的春光，眼泪珠子却不停地掉，“大王坐拥江山，什么女人寻不着，为何偏偏是我？”
后宫里这么对的女人，只要萧序愿意，她们不敢说一个不字。
可那又有什么意思？
为何，不能是她？
想到此处，他又觉得那不自在的感觉又上来了。大抵是因为最近疲倦了些，他都开始在胡思乱想了，倘若桑玉也有了前世的记忆，她是不会再同他在一起的。除非，她对前世记忆不完整。
她只记得，自己被萧烬抛弃，想要报仇。
至于，更细枝末节的，桑玉就没有记忆了。
这么一想，就更合理了些。
萧序望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自言自语的问一句，“桑玉，我宁愿你什么都不要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