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鸳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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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年安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外祖父,“您、您都知道了?”

外祖父颔首:“王爷与你娘的事,我已经都知道了,固然当年王爷有错在先,但他对你娘是一片真心,若不然也不会过了这么多年后,还要迎娶她进门。”

“什么?”江年安大惊,看向楚矜,目光如炬,“你又在耍什么花招?”

外祖父怒喝:“安儿!”

楚矜微笑道:“我知道你对我心存偏见,一时间很难改观,只是我是真心诚意想迎意儿进门,给她一个迟来的名分。”

江年安冷嗤道:“我娘早已不在,要这虚名又有何用?”

外祖父低斥道:“安儿住口!”他苍老的面容上闪过复杂的情绪,叹了口气,“女儿家最怕嫁错郎,姓周的辜负了意儿,如今王爷愿意不计前嫌,给你娘一个名分,你怎还如此不知好歹?”

江年安目眦欲裂,“当初若不是他将我娘掳走,我娘也不会被周云欺辱!是他种下的因,恶果却由我娘一人承受,他有何脸面再来装大度装深情?!我娘的一生都被他毁了!”

楚矜眸光微动,似有泪光闪烁,他从怀中取出一只旧帕子来,低声道:“安儿,你看过这个,兴许会对我与你娘之间的事有所改观。”

江年安冷冷望去,却在看清那帕子上所绣的图案时怔住。

花海湖畔,立着一名年轻男子,背影颀长,在他身侧蝴蝶翩跹,角落处绣了两个蝇头小字与一颗红豆。

字体秀丽,写着:敬修。

那颗红豆江年安再眼熟不过,娘亲绣工一流,每每刺绣,总爱在角落绣一颗鲜红红豆,以作落款。

曾经他问娘亲,为何要绣红豆?

娘亲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未回答。

楚矜开口道:“敬修,是我的字。”

见江年安怔住,他继续道:“这方帕子,是在蜀州你娘的旧宅中找到的,被她藏在了枕下。”

江年安喉头发紧,过了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说,这么多年,我娘她一直在思念着你?”

“红豆是何寓意,我想你我都清楚。”楚矜眸色黯然,“我在看到此物时,也觉得万分惊讶,当年她那么决绝地要离开,我以为她对我并无半点情意……”

“若是早点得知她的心意,我定然不会让她一个人郁郁而终。”

楚矜言辞恳切,说得真心。

江年安神情复杂,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沉默许久,最终道:“一切但凭外祖父安排。”

娘亲是她的娘,也是外祖父的女儿。

做父亲的,怎么也不会害她。

闻言,楚矜暗暗松了口气。

**

外祖母得知此事后,对着女儿的旧物,怔忡半晌,落下泪来。

“我可怜的意儿,死后还要被打扰安宁……京城路途遥远,非要将她葬在王爷那边不可吗?”

“王府自有王府的规矩。”外祖父眸色深沉,“葬在京城王府墓地里,总比在蜀州好上许多。”

外祖母哭得伤心,江晴雪劝了许久,方渐渐止住泪。

“安儿那孩子可还好?”

“他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过段日子就好了。”

江晴雪忍不住道:“外祖父,之前在曲里镇时,我曾悄悄跟踪过楚矜,得知他虽是王爷,可风流成性,府中的女人不计其数,姨母是以什么身份进府?”

“王爷到底待意儿不薄,许她侧妃之位。”

“哦……”

得到江家二老的同意后,楚矜方命人将江意卿的尸骨起出,快马加鞭护送至陵城。

二老见到女儿的棺材后难免又痛哭了一场。

江年安与明月哭着劝,江晴雪在拭泪时瞥见楚矜也红了眼,不禁对他有一点点改观。

当天夜里,楚矜又做了一个梦。

他再次见到了十六年前的江意卿。

少女眉目如画,身姿纤窈,从初时对他的戒备警惕,到渐渐放松些许,偶尔间会对着漫天花海露出浅笑,语笑嫣然,仿若神仙妃子,他不禁看得呆住。

江意卿容颜绝色,是他此生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子,若不然他堂堂王爷,最是自诩风流公子,也不会做出采花贼的行径。

他对她一见倾心,她却对他冷若冰霜拒之千里。

哪怕在床榻间,她红着脸浑身无力,却也从未对他服过一次软。

她既娇又烈,难驯至极,却勾住了他的心。

可在这夜的梦中,江意卿对他露出温柔笑意,嗓音婉转:“敬修,我很喜欢这里,也很喜欢……在这里的你我。”

声音往复,响彻在花海之间。

随风而起的花瓣迷了眼帘,楚矜眼睛发涩,热泪夺眶而出。

他徐徐睁开眼,泪痕滑落鬓边。

“意儿……”

楚矜最终将江意卿葬在了那片花海湖畔,他亲自将精舍修葺一番,在那里守了十日,之后才折返回京。

那里距离陵城不远,一日便可抵达。

在他离开时,江年安并未去送。

楚矜留给他一块令牌,“日后有事,尽管来七王府找我,我定竭尽所能。”

江年安瞥了眼刻着“庆”字的令牌,道:“这是第几块了?”

“嗯?”

“王爷在外面有那么多私生子、私生女,这是给出的第几块了?”

楚矜面色一僵,拂袖而去。

身后的侍卫顿了顿,低声道:“公子,这是王爷的贴身令牌,仅此一块。”

江年安怔了怔,心绪复杂。

外祖父得知女儿被葬在了近处,浑浊的眼眸几番闪烁,呢喃道:“到底还是未能葬入夫家……”

江年安听闻此言,不禁蹙起了眉头,道:“外祖父,娘亲葬在花海边,不比葬在全然陌生的京城要好?您又为何如此在乎是否是夫家?”

外祖父叹气,“女儿家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是亘古不变的规矩,我也不过是为了意儿的体面罢了。”

“为了娘亲的体面?”江年安怒从心起,语调也冷了几分,“依我看,是为了您自个儿的面子罢。当年娘亲与人私奔,您恼怒至极,如今她死了,自然要由您摆布……”

话音未落,他面颊上便挨了一巴掌。

外祖父眸中蕴满怒色,喝道:“年安!你越发无礼了!”

江年安看了眼外祖父,低声说:“孙儿并非有意惹您生气,只是孙儿想说,娘亲她也是活生生的人,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她或许做了错事,但她已为此付出了代价。您身为她的父亲,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都没有资格对她指手画脚。”

“您同意楚矜给娘亲名分,是真心为了她讨回公道,还是为了您自己的私心呢?”

江年安大步离开。

外祖父身形摇晃,跌坐在椅上,灰白的长眉轻颤,他阖上眼,重重叹了一口气。

“安儿说得没错。”

丫鬟搀扶着外祖母走了进来,她为他斟了盏茶,劝道:“意儿已经不在了,你还计较这些虚名做什么?还不是在意你的脸面名声?要我说也该放下了,都快入土的人了,整日里还想着这些,没的劳累自个儿。”

见他沉吟不语,外祖母继续道:“过去的事也就罢了,近在眼前的,安儿与月儿的婚事,你就点点头罢。”

“那丫头出身太低,安儿可以娶一个更好的做贤内助。”

外祖母笑道:“生来就是尊贵的能有几个?多数不还是靠自己辛勤努力赚得?小雪都和我说了,月儿那姑娘厉害着呢,从一穷二白到现在开一家生意不错的铺子,没点本领能做到?”

见他神情有些松动,她又道:“再者说,安儿对她的心你也是看在眼里的,白日里忙着跟掌柜的们学东西,晚上就黏在一起,昨儿夜里还带人家去山上温泉玩,这可比你当年对我上心多了。”

外祖父眼中露出点笑意,“安儿这点倒是很像我。”

“谁说不是呢,也是个痴情种,你要是硬分开他们,指不定会闹出什么祸事,倒不如成全他们,彼此都落得开心如意,岂不好?”

外祖父静默须臾,微微颔首,“既如此,就依你说的,择良辰吉日让他们成亲。”

外祖母笑道:“好,我这就叫人来看取日子。”

这日晚间,明月便被丫鬟请到了老夫人房里。

半晌之后,她方红着脸出来。

外祖母问她愿不愿嫁给年安,若是愿意,江府便准备到曲里镇提亲等事宜。

家里已无什么亲戚,这两年他们与大伯家越发淡了,不值得专程走一趟,只需将小山带到陵城来即可。

江府做事利索,很快便有几人乘着马车载着各色礼物出了城,直奔曲里镇。

而江年安却是最后得知此事的人。

这晚他从外面回来得晚了些,吃罢饭梳洗完,便直奔明月的房间。

一进门便看到小丫鬟在抿嘴对他笑,似是有什么秘密般。

江年安心中疑惑,想起方才用饭时,小厮的神情也有些不太对劲。

出什么事了?

他惊疑不定地掀起珠帘,见姐姐穿着家常衣裳,正坐在熏笼上绣花,容颜娇媚,神色恬淡,与往日并无不同。

心下一松,江年安笑着走近,“姐姐在绣什么?灯花儿挑亮些,仔细伤到眼睛。”

说着,他拿起剔灯将烛火挑了挑。

“我在绣鸳鸯。”

“我看看——”江年安俯身看去,见绣绷上是一副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栩栩如生,他不禁问,“姐姐怎么突然想起来绣这个?”

明月面色微红,柔声道:“自然是因为要用到。”

江年安奇道:“嗯?谁要成亲了吗?”

明月杏眼微抬,眸光似水,“你呀。”

“我?”江年安怔住,“我何时要……”

见少女面色绯红,一副欲语还羞的模样,他忽地福至心灵,心跳得厉害,“姐姐是说……要与我成亲?”

明月唇角弯弯,故意道:“怎么,瞧你似乎很不情愿。”

“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

江年安兴奋不已,捉住她的手掐在自己脸上,只觉颊边一痛,果然不是做梦,他越发笑得灿烂,展臂将明月紧抱在怀中。

伺候的丫鬟早已退了下去,房内两人紧紧相依。

挨得极近,明月听到他过分激烈的心跳声,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

“你……这么高兴吗?”

“当然高兴,姐姐你不知道,我做梦都想与你成亲。”江年安抱着她,下颌在她颈窝处不安分地蹭,似小狗般依恋。

明月被他下巴新生的青色胡茬蹭得发痒,忍不住笑着瑟缩,嗓音轻颤:“年安、就这么喜欢姐姐啊?”

“喜欢,非常喜欢,最喜欢。”

少年一面说着,一面亲吻着她的脸颊,“姐姐,有几次我做梦,梦到你与别人成了亲,我伤心又嫉妒,在你们洞房那夜,我闯了进去……”

明月微怔,心尖悬起,“然后呢?”

“我、我将那人打晕塞在床底,自己取代他做了新郎。”

少年顿了顿,嗓音含混:“我在梦里很坏,害姐姐哭叫了一宿。”

明月:“……”

心跳得越发厉害了。

如此荒唐无稽的梦,偏偏他说得情真意切,语调里还饱含委屈,仿佛她真的做了什么惹他伤心的事似的。

“我还做过其他的梦,结果都是我将姐姐压在身……”

明月慌忙捂住他的唇,小脸通红。

江年安对她眨了眨眼,探出舌尖舔了舔她柔软的掌心。

明月仿佛被什么灼了一下,缩回了手,耳边传来少年的低笑。

“姐姐,你怎么还是那么容易脸红?”

少年轻轻咬了一口她红透的耳垂,嗓音喑哑:“可姐姐越是脸红,我就越想欺负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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