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归来第十一天
梅景琛黑着脸,脑袋少有的麻木。
他狠狠地拍了拍树干,想不通自己哪根筋搭错了,才会跳水救她!
“三叔……”美娘脸色涨红,从丛林深处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唤他。
一声‘三叔’对于梅景琛来说,简直就是魔咒,没有一桩顺心的事儿。
“闭嘴!”梅景琛将她打横抱起来,几步跨进屋子,倒想将这麻烦女人粗鲁地扔进木床,残存的良知提醒他:她身体虚弱到极致,受不住。到底将她妥帖地放到床上。
他将粥端过来,经她一折腾,已经没那么烫了,塞到她手里,言简意赅:“吃。”
美娘实在端不住,双手捧着,眼见就要打翻,梅景琛只好再接了过来。
他已经被她折磨得没脾气了。
梅阁老一辈子没伺候过人,他喂人喝过毒药,喂粥?倒是头一遭。
夜深了,梅景琛便熄了灯,只有月光的清辉透过窗户洒进来,勉强能看清对方的轮廓。
美娘还在忐忑两人如何安寝的事,唇角动了动,到底没能说出口,整个屋子小得可怜,只有一张小木床……
那她和他……
她正为难着,男人却摸黑朝她走了过来。
她的心提了起来,黑夜为男人增加了神秘又危险的气息,一步一步,像是踏在了她心上。
他要做什么?白日的君子之态果然是伪装出来的!将她当洪水猛兽,不知道的,还以为梅阁老不近女色呢!可瞧吧,入了夜,也是不做人的!
美娘有些恼,枉她当年还高看他几分。
“三叔你……”突然,一只大手捂住了她的嘴。
美娘挣扎起来,这个时候,她是绝对不能让他得逞的!或者说,在她完美的计划里,可不包括委身于他!
“嘘……”男人低沉的声音响在她耳边,他身上有好闻的杜衡香。
梅景琛指了指屋外,晚风拂过树丛,沙沙作响,凝神细听,竟有轻微的脚步声。
手里被递了一块湿帕,她指尖冰凉,他却温热干燥。
“捂住口鼻,别出声。”
他嘱咐完,也拿了一块湿帕捂住自己的口鼻,右手摩挲着一支箭。
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越靠越近,紧接着有迷烟缓缓飘了进来。
美娘心头一凛,若非梅景琛事先准备了湿帕子,只怕他们两人就要中了这宵小的道!
过了片刻,只听外面响起了说话声。
“慌什么!得让迷药再起会儿作用,事儿办到一半儿人醒了麻烦!”似是起了争执。
“兄弟我是真憋不住了!你是没瞧见那小娘皮那身段那脸,光是瞧一眼几把就ying了。”
“出息!你不是说还有个高大的男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这迷药可是花大价钱弄的,凭他是一头牛,也得倒,嘿嘿。这男人艳福不浅,拐了个尤物在身边,还骗我是妹子,什么妹子?摁着抄的妹子!只怕都睡烂了!”
外面的粗鄙污秽之言被梅景琛和美娘一句不落地听进耳朵里,美娘紧紧咬着牙,原来竟是冲她来的!她要将这两人的脏臭玩意儿剁了喂狗!
梅景琛眼里杀意弥漫。
外面的男人却越说越兴奋,竟商量着谁先谁后,最后两人淫邪一笑,决定一起上。
说着,木门就被推开了。两人摸黑进了屋子,正想拿出火折子点灯,噗嗤一声,走在前面的男人痛苦地闷哼。
“怎么了?快点把火点上……”
一股血腥味铺面而来,他意识到不对劲儿,立马后撤,梅景琛已经干净利落地将箭矢从前面那个的脖颈处抽出,几步追上去,不过几个喘息,便解决了另外一个。
静默地屋子里,只余下两人的呼吸,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蜡烛重新被点上,照亮了屋子。
两个男人皆是扎破喉咙而死,眼睛鼓得大大的,似乎死不瞑目,血水流了一地,其中一个正是猎户。
对于梅景琛而言,杀两个宵小轻而易举,他本可以饶他二人不死,但那番污言秽语他实在容不得!
“三叔……如何知晓今晚……”美娘脸色脸色难看到几乎扭曲,终是问出声。
梅景琛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她难道从来不照镜子?不知晓自个儿长了副什么模样?贼子可恨,但有句话却没说错,这身段这脸皮,哪个男人见了不心生歹意?他不免回想起丁一曾嚼的舌根,说是老四被她迷得神魂颠倒,只怕所言非虚。
他早就说过了,姿色太过,是祸害!又庆幸她远离燕京,藏在这小小的柴桑,否则,不定要闹出什么风波来。
美娘懂了。
她跌跌撞撞地下床来,连鞋都顾不上穿,她奔到尸体处,拼尽全力将箭矢拔出来,血贱了她一脸,她举起箭矢就往死人的命根子里扎,梅景琛赶忙截住,心中大骇,竟头皮发麻,觉得自个儿□□一阵阵发凉。
“胡闹!”怎会有她这样的姑娘!专往人命根子里扎!她不知羞吗!若是溅得一脸污秽……梅景琛气得青筋直跳。
“狗东西,我要将他们碎尸万段!凭什么!凭什么!我生成这样是我的错吗!一个个……”
她剧烈地挣扎起来,像个小疯子一样,将自个儿气得咳嗽起来,孱弱的她,疯癫的她,绝望的她……这一幕,该是勾起了她的北地的屈辱,梅景琛想。
是啊,她何错之有?错的是这些□□熏心的男人。
“别闹了……”梅景琛用力将箭矢丢了出去,捉着她的手,道:“把他们扔到山里喂豺狼就是了,何必脏了你的手。”
不知是月色太迷蒙,亦或是她眼里的痛处让人乱了心智,他竟道:“往后我替你做主。”
美娘愣住了,梅景琛自个儿也愣住了,言多必失啊!脑袋晕了晕,瞧瞧,她就是个祸害!在中了邪般救她之后,他竟应承给她做靠山!如此的烫手山芋!糊涂!糊涂!
他正想开口补救一番,面前的女子竟哭着扑进了他怀里。
“三叔……”
梅景琛身子僵了僵。
她还在哭哭啼啼道:“三叔能庇佑我,是我的福气,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孝顺您?好罢,她都要孝顺他了,冷冰冰的话如何再说得出口?梅景琛无奈地扶了扶额,大概这便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吧!再有下次,遇着她的事儿,可得思量再三再决定!梅景琛牢牢记住了教训。
“大人,您……”一声惊呼如平底惊雷般响起,却是丁一带人找了过来。
我滴个乖乖,不到一日的功夫,他家大人竟与杜姑娘抱作了一团!道德在哪里?伦常在哪里?底线又在哪里!杜姑娘该配的是三公子这样的青年才俊啊大人!
美娘与梅景琛早就分开了,知道丁一误会了,美娘羞红了脸,无措地看向梅景琛。
“有贼子闯入,姑娘受惊了。”他平淡无波地一句,算是解释。
丁一这才发现地上躺了两具尸体,皆是一击毙命,他家大人身手利落啊!
不对,什么情况也不是他们这对叔侄抱在一起的理由!他雷达一样的目光在两人间逡巡了好几回,在梅景琛要发火前乖觉地收回了视线,做起了隐形人。
丁一带了人,沿河找了他们一下午,早把附近的地形搞清楚了,他们已经被冲到了柴桑下游的一个小村庄,五里外有镇子,若回柴桑快马加鞭两个时辰,就怕杜美娘的一个姑娘受不了这罪。
梅景琛便决定去附近的镇子,好歹找个大夫先替杜美娘瞧瞧,颠簸回柴桑,只怕她小命不保。
偏远小镇没有什么像样的客栈,好在梅景琛随遇而安得很,而美娘早已支撑不住,又晕了过去。
丁一一番威逼利诱把大夫从被窝里拖了出来,大夫上了年纪,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细细把着美娘的脉,脸色变了又变。
床帘放下,只伸出一截皓腕,他胡乱猜测着美娘的身份,这姑娘年岁不大,身子竟亏空至此?再细细探了探,也不像先天缺损。
他撇了一眼威严挺拔的男人,手下人如此嚣张跋扈不讲理,想必主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好的姑娘,折腾成这副模样!据闻有些权势的男人专以各种手段折磨女人为乐……
梅景琛不悦,这老大夫不好好瞧病,一个劲儿盯着他瞧作甚!
“大夫,她怎么样?”
老大夫气呼呼地哼哼,“不怎么样,回府准备后事吧!”
梅景琛同丁一皆大惊。
“丁一,找辆马车,回柴桑。”梅景琛当机立断,也是他糊涂,这个小地方有什么好大夫,只会延误美娘病情。
“哼,便是去了燕京,请了御医又如何?小夫人禀赋薄弱,气血两亏,常年惊惧忧思,损伤五脏,大病久病失于调理,精血耗干,油尽灯枯,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不过苟延残喘几载。”
梅景琛本想纠正他口里的称谓,什么小夫人!想来这大夫是误会了,然而听到后面的话,也没心情去计较许多了,她的病,竟到了如此地步。
“我先给她开个药方,按时服用,好歹先续个命。”边写边忍不住提醒,“小夫人这身子,房事上需节制,小夫人年纪小,恣情纵欲乃是损身早衰之因。”
见梅景琛皱眉,似有不满,老大夫又不免嘱咐了一句,“女人是用来疼的,可不要只顾自个儿畅快就胡来。”
丁一将大夫送走,梅景琛沉默良久。
他看向床榻,一截白皙的腕子因看诊的缘故垂在帐外,他不由地将脚步放轻,俯身将她的手腕放进被褥里。
她睡得极沉,就这么安静地躺在这里,眉头微微蹙起,似有不安,他忍不住想替她抚平皱起的眉。
手伸到一半止住了。
小夫人?呵!老不死的,把他梅景琛当成了什么!
纵欲损身,常年惊惧忧思,油尽灯枯……梅景琛思忖:鞑靼还是该尽灭了才是,边境不能留半点隐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