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归来第七十五天
李淮舟要下旨册封秦方好为贵妃,遭到以越国公为首的群臣反对。
越国公已经知道李淮舟掌掴了皇后,气得在府里拔出宝剑,对着桌子乱砍。
他的女儿,他都没舍得动她一根指头,李淮舟这厮竟敢当着众人的面打她,不留一点情面!若是没有他,李淮舟如何能登上九五至尊之位!狼心狗肺的东西!
还是越国公夫人好说歹说才将他劝住了。
因此,秦方好要进宫,可以,但位份上别想称心如意,一辈子都要被他女儿压得死死的!
许盛意趁机在这个时候提出专为女子开设青云书院。
众人还来不及吃惊,梅景琛首先出列将许盛意骂得体无完肤,强烈反对开设女学的主张。
在土地一事上记恨梅景琛的官员虽然不明白为何梅景琛同许盛意窝里斗了起来,但不妨碍他们与梅景琛作对。
他们知道兴女学是谁的主意,许盛意同昭华公主来往密切,大约是想攀高枝捡个驸马当当,心中冷笑,也不嫌头顶绿?
虽然瞧不上许盛意,但只要给梅景琛添堵,兴女学就兴女学吧,女子还能翻天不成,纷纷附和许盛意。
越国公瞧了一眼许盛意,从前并没有如何细看,这小子男生女相,又油头粉面的,不怪能将他儿子迷住,他想起皇后口中所说的‘按着亲’,无法想象那画面。
但他儿子这么多年难得喜欢一个人,他总要给几分面子,颔首示意,越国公一派也表示赞同,道女子有才德愈厚。
李淮舟为秦方好争位份,也顾不上什么青云书院,既然是他妹妹的主意,百官也不反对,那就兴吧。
梅景琛唇角扬了扬,这下子,她总该高兴了吧?她既投桃,他便报李。
目光一转,看到笑得跟个狐狸似的许盛意,梅景琛好心情毁了大半,方才骂许盛意的话,只有他知道此乃句句肺腑之言,他早就想这样骂他了,整日里在李姝面前献媚,可恨!
他还未曾见过李姝一面。
***
丁一得了吩咐,快马加鞭来给美娘报信,嘴里骂梅景琛被美色迷得不轻,昭华公主都这般不讲情面了,还非得要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然而丁一冒着风雪前来,昭华公主根本不在府上,进宫去了。
丁一:……
还好江南出门碰见他,热络地邀请他进门烤火喝茶,江南长得可爱,和她聊天让人心情愉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丁一心头的闷气便消失得彻彻底底,只是,怎么越来越困……
丁一迷蒙的双眼看着江南笑意盈盈的模样,脑袋越来越沉,脑袋磕在桌上,晕了过去。
“丁护卫?”江南关心地摇了摇他。
见他没反应,江南收回手,梅景琛今日会去城外收庄子,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她始终没办法伤害公主,那么就拿梅景琛和皇帝的命来将功赎罪吧。
***
美娘进宫乃是为了几个孩子在上书房大打出手的事儿。
美娘一到,就见梅恪和申瑶小小的人儿已经晕倒在雪地里,美娘派来伺候的人都被压在一旁,美娘登时就怒了。
“都是死人?还不把公子和小姐扶起来。”
阿芙忙带人过去,将两个冻僵的孩子抱起来。
“公主,这是皇后娘娘的吩咐。”有宫人上前为难道。
美娘铁青着脸,“滚开。”
“公主……”
“妹妹好大的气。”皇后披着狐裘,手里牵了一个胖乎乎的小子,慢慢地踱步出来。
见梅恪和申瑶已经被抱了起来,怒道:“好大的狗胆,本宫说了要他们俩跪足两个时辰,这宫里到底是谁做主,你们都忘了吗?”
“都说皇后娘娘仁慈宽厚,宫内上下没有不夸赞的,昭华今日见识了。”
美娘跨上台阶,同皇后齐平,轻声道:“这样严冷的天气,叫两个小孩子在冰天雪地里跪足两个时辰,心思如此歹毒,不怪我哥哥厌了你,你既不贤,不如把位置让出来。”
“李姝!”皇后面容扭曲,拽着美娘的手腕,疯狂道:“我知你为什么要同我作对,就因为当年我给太后出了主意,让你去和亲,好让你哥哥上位么?我这样做有什么错!牺牲你一人,便能让所有人得偿所愿,这是最划算的买卖!”
“没有我,你有如今的地位吗?你敢在宫里如此嚣张吗?就因为这?你要弄个秦方好出来抢走皇上,怂恿皇上疏远我,陷害我给秦方好下药?”
“你没去和亲之前,我对你不好吗?我把你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你生病了,是我,衣不解带地照顾你,你哭了,闹了,也是我,哄着你,逗着你,你淘气,从树上摔下来,是我垫在你身下……”
皇后红着眼,质问,“李姝,嫂嫂对你不好吗?就算你去柴桑,坏了我父亲的好事,我也求他不要伤及你性命,你欺负西亭让他罚跪,我也没有记恨你,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吗?”
“你去和亲,我只是个出主意的,而你母后,你哥哥,你父皇才是罪魁祸首,怎能只怪我一人?”
美娘早已猜想到和亲真相,可没想到,从皇后口里说出来,仍是让她痛彻心腑,是,将她推出去的是她至亲至爱的人,所有人,都在算计着她,都要坚决地牺牲她。
她虽不再计较,可不代表她不会痛。
“事到如今,你还以为我是因此事在蓄意报复你吗?”
美娘的目光冷如冰霜,“你父亲做的一切你都知情是吗?包括逼/良为/娼,我发现的只是柴桑,江州两处,在我没瞧见的地方,有多少无辜女子受害?”
“皇后,同为女子,你怎能如此冷漠地不闻不问,放纵越国公?你是国母,天下百姓皆是你的子民,你问问你自己,你配吗?”
原来如此,皇后放开美娘,疯狂地笑了起来,好一会儿,才扶着腰,朝美娘伸出一个大拇指,“你高尚,你无私,你胸怀大义!”
她嘲讽地看着美娘,“我不配做皇后,那么你哥哥也同样不配做皇帝!”
“皇后娘娘!”身旁的宫人提醒皇后。
然而皇后已经听不进去,不让她好过,谁也不要好过。
皇后提声道:“李姝!你给我记牢了!我父亲所做一切,都是为了皇上!越国公府靠不光彩的手段挣来的银子大多充实了国库!稳固了你李家的江山!”
“皇上执意要出征鞑靼救回你,靠的就是这笔银子!你以为你清白吗?皇上就清白吗?他就什么都不知道吗?污名都让我越国公府背了,你们李家人,皆是忘恩负义之徒!”
众人惊得纷纷跪地,绝望得几乎晕死过去,知晓了这样的秘密,谁还活得下去?
“皇后娘娘疯了。”美娘也好不到哪里去,她不信,不信李淮舟知晓这一切还放任,然而,陆方远确实死了不是吗?她命人亲自交给李淮舟,也还是死了。
她该信谁?她能信谁?
她下意识想到了梅景琛,如果他在这里,一定知道如何妥帖地处理这一切。
他会如何做?
美娘定了定神,厉声道:“皇后娘娘的疯言疯语谁敢传出去一字半句,仔细你们的脑袋。”
“我没疯!我说的都是真的。”
“阿芙!”
阿芙过来,照着皇后脖子一击,皇后便软软地瘫了下去。
美娘身子软了软,吩咐,“走,赶紧将梅恪和申瑶送回去。”
将将转身,便愣住了,太后一行人不知道在不远处听了多久。
“母后。”美娘心头慌了起来。
杜太后看了一眼晕过去的皇后,拨了拨手里的佛珠,淡声吩咐:“皇后病了,送回长乐宫吧,无事不得出来。”
“母后……”美娘大约知道杜太后会怎么处理了,恳求地望着她。
杜太后走过来,拉了美娘的手,替她捂了捂,“姝儿,你是我的女儿,做母亲的哪有不疼自己女儿的,你在北地这些年,我日日夜夜烧香拜佛,望神明护你,你别听皇后胡说八道,她同皇帝起了龃龉,逮着人便咬,不可信。”
“女儿没有信。”美娘求道:“母后,这两个小的晕过去了,并没听见皇后的疯话。”
杜太后拍拍她的手,笑道:“你还是一如既然地良善心软,放心,你在意的,母后必然要护着,时候不早了,出宫去吧。”
“母后……”
“听话。”
美娘没有办法,只好带着阿芙并两个小的离开。
“所有人,杖毙。”
美娘刚踏出殿门,便听到此起彼伏的求饶声,以及小孩子嚎啕大哭的声音。
那是皇后的侄儿,不过是个孩子。
她脚上一软,差点被台阶绊倒。
“公主……”阿芙也怕得不行,若非她是贴身伺候公主的,只怕也得把命交待在这里。
“忘了这里。”美娘抱紧申瑶,“咱们出宫。”
她母后杖毙所有人,就是为了保全她,若是李淮舟知道了,会对她做些什么?她无法判断。
李淮舟先是帝王,再是她的兄长,她一遍一遍地提醒自己,脚都冻僵了,她还没有走出皇宫长长的甬道。
“阿芙,走快点。”她抱着申瑶几乎小跑起来,好似后面有吃人的怪兽追着她。
将将出了拐角,便撞进了一堵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