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伤
他竟然用龙族秘法,给圣女种下了同生共死咒。
此咒正如其名,双方同生共死,而润玉作为此咒的施加者,若是愿意,甚至能替对方承受伤害。
所以,圣女才会没什么事,而润玉却受了重伤,只因他将圣女强行催动神力的反噬,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这个男人,他到底喜欢圣女到了何种地步?逍遥忽然明白了那日璇玑宫里,迷谷老树对他说的话。
“你是什么时候,给圣女下了那个咒?”逍遥凑近他,低声问道。
润玉淡淡瞥了祂一眼,语气却骤然转冷,“你必须对我立誓,此事不得对她透露半分,否则以后休想再踏进璇玑宫的大门半步。”
逍遥看了一眼不远处的伏瑶,又看了一眼润玉,无奈立下誓言。
“圣女迟早会察觉的,她又不是什么傻瓜。”被他逼着立下闭口的誓言,逍遥很是郁闷,不死心地补充了一句。
“等她察觉到了,再说吧……”
润玉见到伏瑶抱着凤疏正要过来,使劲揉了揉脸颊,让面色尽量看上去红润些。
“逍遥,走吧,带上七婆婆的遗体,我们先回凤疏家,等凤疏醒来再说。”伏瑶走了过来,对着逍遥交代道。
“润玉,你……”伏瑶看了一眼润玉,意在询问他的意见。
“你们先回去,我把这里的事情处理完了,就过去找你们。”润玉对上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语气柔如春风。
“那,也好……”
等到伏瑶离去,润玉似是再也撑不住,吐出了一口血来。
“天帝陛下,你还好吗?”居泽吓了一跳,忙问道。
对这位年轻的天帝陛下,他是真心佩服,几日前不声不响到了鲲族所在海底城,只说是想要鲲族停止此次与鹏族之战,然后跟他走。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自然被鲲族之人放在眼里,只觉得这个人是上门挑衅的。
于是,润玉接连与鲲族的高手对阵,在占据上风之后,有条不紊说出真正目的,并剖析利弊。
他说,此次是鲲族和鹏族共同的劫难,他们不应再争斗不休,却给了有心之人可乘之机。
他说,他乃当今天帝,可以给鲲族无上的荣耀,只要他们做出正确的选择。
他还说,三日后,通天岛会发生大乱,这是鲲族稳稳压下鹏族的最好机会。
而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居泽就带着一众族人,踏入了通天岛。
确如他所言,通天岛上一片混乱,鹏族之人被神秘人控制,而这场混乱结束,他们鲲族注定要狠狠压鹏族一头。
只是,那个少年,居泽看着逍遥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为何他会觉得有些熟悉,却又莫名感觉有些害怕。
昏死过去的凤鸣被润玉指挥人看守了起来,而癫狂的鹏族之人也被居泽带人控制住,只待他们清醒,再行处置。
处理完这一切,润玉调理了内息,勉强压下的疼痛,简单给自己施了清洁咒,让沾染在衣服上的血迹消失无踪,才去寻伏瑶。
凤疏在昏迷了一天一夜之后,终于醒了过来。
小姑娘平静接受了一切,默默无声焚烧了七婆婆的遗体,然后将骨灰洒在了大榕树下。
岛上难得的好天气,伏瑶静静陪着凤疏站在树下,沉默不语。
逍遥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而润玉片刻之前也被鲲族之人请走了。
“圣女,你不要怪天帝陛下……”沉默了许久的小姑娘,开口却是这样一句话。
因为小姑娘醒来之后,发现伏瑶对润玉的态度,有些奇怪,带着几分客气的疏离。
“其实当日陛下离开前,将我和婆婆严严实实藏了起来,且给我们留下了保命的宝物……”
“是我……是我不小心,被蜃龙发现了藏身之处,才会让婆婆丢了性命。”
凤疏的脸上全是悔恨,若是她能早些苏醒,若是她当日能谨记润玉的叮咛,也不至于……
听完凤疏的话,伏瑶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误会了,我其实,没有怪润玉……”
“我是在怪自己,是我太大意了,低估了对方的狡猾……”
润玉背后所做之事,在见到鲲族的时候,她已经明了。
他终究比她考虑的更多了些,她知晓在这沧海洲,神力受限的二人,并不占据优势,所以才会去说服了鲲族,作为助力。
这其中,他到底经受了多少困难,她不得而知。
而见到润玉突然出现那一刻的乍然欢喜,让她有些惊慌失措。
她明明最开始,是想要远离他的,可不知不觉却任由他在身边,甚至会想要去依赖他。
这一切,都违反了她的本意,有什么似乎不受控制了。
“我会和润玉暂时回天界,继续寻找剩下的几位神官,你……”伏瑶暂时将纷乱的思绪摒弃,询问凤疏的打算。
“我想要守在沧海洲,鹏族如今一片混乱,我需要查清内部是否还有蜃龙留下的势力,等你需要之时,随时传信给我。”小姑娘凤疏似乎又变回了玄冥,冷静理智。
“至于其他几位神官,我只能隐隐感应到句芒的气息,当年大战之后,祂虽身受重伤,可因木之灵气生生不息,祂并未像我一般转世,应是躲在一处养伤,你可以去曾经的大荒西处找一找。”
“好……”
等到润玉和逍遥回来之时,暮色已沉,逍遥整个人闷闷的,让伏瑶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逍遥忽然开口说,他想要暂时留在沧海洲,父母之仇已报,鲲族当初涉事的族老,也被他亲手诛灭了。
但他还有别的事要做,所以暂时就不跟伏瑶一起回天界了。
孩子大了,终是有自己的想法了,伏瑶虽然不舍,但还是尊重逍遥的想法,只是觉得自己仿佛忽然成了那孩子离家的空巢老母亲。
回到天界之后,白泽和祈灵也传来了消息,告知他们已找到了蓐收,且会暂时留在泑山。
泑山是金行神官诞生之地,后来却成为了古之战场,而蓐收魂魄重凝之后,为了让故土清净,这些年一直在与古战场上的邪祟对抗。
而白泽不曾告知伏瑶的是,祈灵这贱嗖嗖的性子,非要逗弄这看上去有些古板的金行神官。
然后被忍不可忍的蓐收一顿暴揍,并且还被迫承诺要留下百年,以凤凰真火帮助他净化邪祟。
这事情太过丢脸,祈灵自然不好意思和伏瑶说,只说他和白泽师兄不忍金行神官孤身在此,所以要留下帮一帮他。
回到天界之后,润玉让她先回璇玑宫休息,而他去召集众仙。
可谁知伏瑶前脚刚进璇玑宫,后脚就被等候已久的月下仙人一把拖到了姻缘府,连沉渝的面都没见着。
月下仙人这些日子似乎憋坏了,有一肚子的问题想要问,但还是第一时间看了看伏瑶,口中喃喃,“瘦了……”
伏瑶揉了揉眉心,又无奈又好笑,“月下仙人,你有话就说。”
月下仙人给她准备了一堆好吃的,才连珠炮一样问道,“昆仑圣女是怎么回事?你和润玉啥时候成婚?你……”
你可真不愧是司姻缘的仙人,都啥时候了还操心这个呢?伏瑶咬了一大口桃子,忍不住腹诽。
“我曾经的身份罢了,至于,我和润玉,等到时候我能活下来再说吧……”伏瑶说的云淡风轻,仿佛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一样。
“呸呸呸,说什么傻话呢?”月下仙人拍了拍口无遮拦的小神女。
在月下仙人这里又待到了天黑,听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刚踏出姻缘府就见到了乖乖等候在那里的魇兽。
伏瑶心念微动,摸了摸魇兽的脑袋,就随着它回了璇玑宫。
月色如水,润玉立在廊下,一袭青衣,月白风清。
伏瑶怔忡了片刻,缓步上前。
“用过晚膳了吗?”待伏瑶走近了,润玉握住她的手,和煦一笑。
似是在这里站的久了,他的手心有些凉,但却很舒服,让伏瑶一时不想挣开。
她摇了摇头,由着他牵着进了殿内。
沉渝早就准备好了一桌子她爱吃的,一时伏瑶食指大动。
陪着伏瑶用过了晚膳,将她送回寝殿,润玉又不见了踪影。
入夜时分,伏瑶没什么睡意,正在盘膝打坐,却被突然闯入的魇兽拱了拱身子。
碧色的眸子猛然睁开,伏瑶微微弯下身子,轻声问道,“小魇兽,怎么了?”
魇兽也不回答,只是着急地叫了她两声,然后咬着她的衣角想把她往外拖。
伏瑶虽然疑惑,但还是跟着它出了寝殿,竟是来到了外面的锦鲤池畔。
锦鲤池畔,夕雾花静静开着,青衣如竹的男子,此时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靠在迷谷树下,神色痛苦,似在忍受什么蚀骨的折磨,如玉的面容,也变得有些扭曲。
伏瑶的心似被狠狠揪了一下,快步上前,探过他的脉象元灵,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润玉,你身体里,怎么会有道伤?”伏瑶指尖神力凝聚,一边给他梳理着气息,一边问道。
按理来说,润玉如今贵为天帝,早已受到天地大道认可,怎么会受了道伤?
润玉脸上的痛苦渐渐缓了过来,苍白着唇道,“没事,只是不小心受了点伤,养一养就好了。”
胡说,大道之伤,所损伤的是修道之人的本源之力,若不能及时治愈,在下一次历劫之时,可能就会神陨。
伏瑶用自身灵力,也只能勉强帮他暂时缓疼痛,若想彻底治愈,还要另想他法。
而众仙今日禀告的消息,让润玉也眉间隐忧。
烛九阴虽然尚未脱困,但他的拥虿者,已是蠢蠢欲动,到处作恶。
他虽然立即安排了天将天兵,去平息祸乱,但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还是要尽快解决烛九阴这个大麻烦才是啊,这样瑶儿也会轻松一些吧。
她总想把一切担在肩上,但她又把已身放在哪里呢?
润玉自问,虽为天帝,自己并非无私之人,他的责任只在庇护天界和人间,其余的几界生灵,与他何干。
但他怎么会爱上这样的女子呢?风轻云淡,就担起守护六界的责任,她一直无声践行着“神爱众生”这几个字,还真是无愧“圣女”的称号啊。
但哪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他已经爱上了呢,逃不脱,也挣不开了。
润玉的指尖拂过因替他疗伤,而疲惫睡去的伏瑶的如玉面容,轻轻叹息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