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羽见缘发誓她只睡了两个小时。
但精神抵得过巅峰时期的她,博士[15]还是冷酷地把她和软椅分开,“睡得够久了,跟我去郊外找素材。”
“我不去!”羽见缘死死拽住软椅不撒手,“课题周期那么长,你到底在着什么急啊!!”
她才睡了两个小时!商队的牦牦驮兽都不带这么干活的!
博士[15]可不理会她的苦苦挣扎,抓住她的胳膊继续往外走,不耐烦啧了声,“允许你回来再睡,别给我得寸进尺。”
听听他说的什么话!
“走不走?”
博士[15]又问了一遍,他犹豫了不到十秒钟。
羽见缘都没反应过来,整个人被扛着离开实验室,这一刻她惊觉自己的表情一定很丑,胃被肩膀顶到了。
她发出想要呕吐的声音,最近饮食不规律,呕了半天什么都吐不出来。
难受加倍,羽见缘妥协了,用尽如今最大的力气捶打他的腰。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内心骂得好脏,恨不得来回骂个八百遍,课题是好课题,怎么没人告诉她要小心做起研究就不要命的组长!
幸亏博士[15]没有丧心病狂到用脚力走到郊外,他要去觉王之殿,在天臂池附近乘上浪船就不管她了。
船舱内部狭小,船壁硬邦邦的,伴随着行船划水和发动机的噪音,羽见缘抵着前面开船的人的脊背。
博士[15]嫌弃地散发怨气,考虑到对方勉强跟得上实验进度,倒是没有推开。
适当的牺牲可以换来得力的助手,这笔交易在他看来非常划算。
得益于这笔没有明说的交易,羽见缘在船上睡了一觉,他们在接近桓那兰那的区域下了船,横跨雨林的那边就是与沙漠的交界处。
羽见缘抱着工具包站在原地,懵懵地目送浪船自动返航。
已经往雨林深处走的人回过头,博士[15]爬上了斜坡,居高临下望着她,嘴角不高兴地垂下来,“一条破船都能看这么久,你跟你的智商一样无聊透顶。”
羽见缘抬起头,蓝色试管在视野里随风晃了晃。
她很冷静,雨林潮湿形成树叶上的水滴落在了头发上,干脆解开凌乱的丸子头扎成了低马尾。
博士[15]看着她撩起额前浸湿的头发,露出自己的眼睛。
瞳孔黑沉,眸光却很明亮,就像午后遥远天边映射的夕阳,到极致时配合完美的角度反而像黄金的颜色。
……人形蕈猪,到现在才睡醒。博士[15]发现她一会儿看向浪船离开的方向,一会儿唤醒虚空终端,念叨着“怎么没信号……回去……完蛋了”。
站在高处观察的好处就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少女的小动作,例如握紧双拳、溢出眼底的怨气、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这小鬼又在犯什么病,博士[15]飞速回忆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这时对方爬了上来,大步走了过来。
羽见缘指着离开的浪船,发出致命提问,“船走了,你安排怎么回去了吗?”
博士[15]:“……”
“别告诉我没有。”
“……”
“没有?”
“这次的素材对实验很重要,你的重点应该是问我寻找什么素材,而不是浪费时间问这么愚蠢问题。”博士[15]语调平静,如果不是眉头轻轻皱起,他的言论会很有说服力。
“就是没有对吧。”
她的天才组长依然死不承认匆忙安排出行的失误,语气有些烦躁,“你作为我的助手,这件事难道还要过问我的意见?”
他的鲨鱼齿很特别,一不高兴就会露出来。
羽见缘没有说话了,工具包背在胸前,她拉开拉链。
博士[15]抱臂看她翻东西,“你在找什么?”
“老虎钳。”
“……”博士[15]沉默了片刻,提醒道,“采集素材用不上这个工具。”
羽见缘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不是老虎钳也没关系,能拔了你的牙就是好工具。”
服了你,长得人模狗样的但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神经病!
而且是不听劝的神经病。
他拿个罗盘在前面探路,也不在意后面的队友能不能跟上,一路上不是偏僻至极、杂草丛生的小道,就是崎岖难行、仿佛悬崖峭壁的高坡。
遇到蕈兽、长鬓虎概率直线升高,不下数十次,次次都要拥有神之眼的羽见缘应付,多少有点吃不消了。
没有经过精炼的无锋剑明显钝了许多,剑刃有长鬓虎利齿留下的咬痕和元素碰撞的痕迹,最多再战斗两三次就彻底报废了。
这把剑是铁匠铺的阿汉格尔送她玩的,本以为不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你是不是发烧了?”问这话的时候,羽见缘刚捡起地上的荧光孢粉,收集到工具包里。
“没有。”博士[15]果断地否认了。
羽见缘顺着他的手,低头看向了他脚下的休眠菌核。
羽见缘用十分包容的语气婉拒了他递来的东西,“多十五同学,土壤应该不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吧。”
看上去博士[15]不清楚自己生了病是什么模样,猩红双眸时不时给人一种正在发蒙状态的感觉。
他的蓝发湿漉漉的撩到了耳侧,烧红的脸和颈侧白皙的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不等羽见缘的话说完,他立刻丢掉泥土,转身就走。
清单的素材早就收集齐全,羽见缘不知道他到底还在找什么素材,问了也是臭着脸让她管好她自己。
博士[15]根据罗盘的指引像无头苍蝇在雨林里乱转,为了防止迷路沿途做了标记。
他不止一次差点被绊倒亦或者撞到树,紧攥带领他们在同一个地方转悠五六次罗盘,烧得有点糊涂,受不了生理的难受,扶着树干缓缓。
“这就是他制作的道具,花这么长时间有什么用,鬼影子都没看到。”
语气很虚弱了,也不忘记气急败坏地踹两脚罗盘,在雨里无能狂怒,然后在羽见缘默默的倒数声三二一中,扑通栽倒在地,没了动静。
雨林没有雨就不叫雨林了,刚下雨就告诉过他挡挡,偏偏不听劝,通宵做实验搞研究,人又不是铁打的啊大哥。
不然丢下他走了算了,这么会折磨人的组长不要也罢。
羽见缘也就想想,丢了挡雨的辉木叶上前试探他额头的温度,浅碰一下就收了回来。
感恩风神大人,做不了[阿希娅·布雷德罗德]那种战斗派,至少风元素可以减少半拖半拽的压力,总算来到附近的树洞里。
羽见缘给他做了简单的处理,希望他能自己好起来,不然她一拖一怎么回须弥城,再不济祈祷有路过的好心的冒险家。
第二天,她看着高烧不退的病人陷入了沉思,搞研究的体质太差了……退烧药里面都有什么草药来着?
“那菈!”
羽见缘缩了缩脚,脚边蹦出红色圆滚滚的小生物。
兰加惟探出头,发现另一位不速之客睡着了,才兴奋地摆手手继续打招呼,“可爱的那菈你来看我们啦!”
可爱的兰纳罗挂着大大的笑脸,脚底发出啵唧啵唧的声音,头顶的红色叶片微微摇晃。
羽见缘忍住抱进怀里亲亲的冲动,伸出手小心碰了碰兰加惟的小肉手。
她的心都要化了,这世上大概只有两种东西可以诱惑到她,其一为美人,其二为兰纳罗。
兰纳罗,传说生活在十三大区域之一的桓那兰那,撑起童话故事半边天的奇妙种族。
兰加惟态度认真仿佛在面对巨大的挑战,和那菈上下左右碰拳,成功到了最后一步。
它颤抖地和羽见缘拍掌。
成功!!!
兰加惟双眼亮了起来,兴奋在原地转圈圈,“我是那菈最好的朋友!就像小鱼离不开湖水,小树离不开泥土,我们是形影不离的好伙伴!”
太可爱了!
羽见缘用小拇指勾住兰加惟的小手。小小声虔诚地说道:“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会变的,等那菈长大了就不会记得我了。”兰加惟说道,它没有丧气,因为这是正常的。
当小树长成大树,学会绿叶成荫的时候,当花苞绽放花瓣,学会结出果实的时候,树会忘记停留过的麻雀,花会忘记停留过蝴蝶。
羽见缘摸了摸它的脑袋,安慰道:“有没有可能,我已经长大了?”
兰加惟把小手手塞进她的手里,“可是你没有忘记兰加惟。”
只有忘记它了,才说明那菈是长大了,所有和兰纳罗交上朋友的人类都是这样子的。
羽见缘不好解释,就算现在的她忘记了,相信未来不久,逐渐恢复的[阿尔卡康玳]的记忆会告诉她的。
博士[15]迟迟未醒,兰加惟摆正了蝴蝶结,大着胆子靠近,一脚踩在罗盘上,指针指向了它。
兰加惟绕过罗盘,指针跟着转,依然指向了它。
兰加惟疑惑地走来走去,“那菈,这是什么?”
羽见缘:“……”
之前不知道,现在好像知道了。
她猛地看向乖巧坐着的病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苏醒的蓝发少年将视线投向了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