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3 章
信任。
多么坚韧又多么脆弱的名词。
家入硝子抿着唇。
就算她对林枫蛮有好感，也无法就这样轻易地信任林枫。好感改变不了她对林枫毫无了解的事实，面对根本看不清全貌的人，信任可以被交托吗？
家入硝子陷入强烈的纠结之中。
林枫之前吃饭的时候没喝多少水，刚刚又说了一堆话，这会儿正好口渴，十分自若地给自己倒了杯水，捧着水杯对纠结的家入硝子笑道：“家入小姐是在顾忌我的术式吗？其实不用这么纠结的。你看你的伙伴不是不会被我的术式影响吗？让他跟在我身边就好。”
术式会影响人，但也有影响不到的人，比如五条悟。
她可是从没见到五条悟开始，就强烈地想要得到这个人的好感！可是五条悟可没像那个自断手臂的男人一样被扭曲意志。
说明他是可以抵抗她的术式的。
让五条悟来看着她，其他人就不用担心她不可控。
纠结的家入硝子看向五条悟，下意识思考起让五条悟跟着林枫的可行性来。
五条悟：？
自己的小伙伴居然也把他当工具人了？
难道是做太多次工具人了，居然让人都习惯这一点了吗！
“喂喂……”
五条猫猫有意见，五条猫猫不满。
林枫喝了半杯水，把杯子放下，“其实五条先生有足够自信制止我的话，放我走当然是最好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的六眼神子，对上谁都能赢的最强者，连毁灭旧有社会创造一个新的都做得到，放我走也没什么吧？”
林枫又设想出一条道路。
不过她心里不太看好这条路，林枫并不觉得五条悟会放她走。
看上去任意恣睢的五条悟，行事乍一看似乎任性到极点，可是仔细看他的行动轨迹会发现，他根本不是一个任性妄为的人。
倒不如说十分乖巧又循规蹈矩，如可爱家猫一般无害。
会做出这样的评价，主要是林枫身边有真正任性自我的人……或者说鬼做对比。
对，说的就是无惨子。
如果换成是无惨的话，肯定是——我都唯我独尊了管普通人去死！
文明倒不倒退关我屁事！
后果什么的才不想管！
我说的既是正确！
我要林枫，杀的咒术界尸山血海林枫也得活！
事情多半会变成这样：
她扭曲人的意志怎么了？又不会扭曲我的！
扭曲你的思想是你的福气！
还想让我乖乖在高专做教师？我打烂你的脑子！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我，就是神！
……
……
……
林枫想想都又感觉到头痛。
那种熟悉的，被大小姐逼得心累头大的感觉又再临了！
林枫把剩下半杯水也咕嘟了，压了压惊。
正因为有这样的无惨做着对比，才凸显的五条悟乖巧无比。天下第一居然会乖乖容忍不喜欢的烂橘子，挚友被划拉到诅咒师行列居然没把谈判桌掀了干口死高层。街头相逢，甚至会真地思考要不要刀了杀人的挚友这件事。
虽然最终没动手，但他真的有思考过！这是个多么乖巧善良胸怀大爱的孩子啊艹！
居然还经常被说性格烂，说散漫任性，这群咒术界的人多少是有点不知好歹了。就他那点小脾气，跟小猫咪拿肉垫打脸有什么区别？
实在应该让他们领教一下真烂的性格。
五条悟思忖半晌，正要开口回答，林枫的身形忽然一阵扭曲。
是那种，仿佛水中倒影被打碎的扭曲感。
林枫的身体在那一刹那也变得虚幻。
这一幕实在是在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连林枫都没有想到。
她的身体俞加虚幻，眼前仿佛有两个世界重叠交错。酒店的房间和昏暗的山洞叠在一起，五条悟和家入硝子身前出现了白发的桔梗和一名陌生的付丧神。
付丧神似乎在与桔梗对话，手心里有一枚刚熔炼好的吊坠，和她脖子上的有八分像。
电光火石之间，林枫猜测到了他们在做什么。
是桔梗，一定是桔梗发现她生死不知不见踪影，使用了什么方法唤醒了一名付丧神，让他想办法救人。
付丧神重新打造了时空装置，想要将她召唤回战国时代去。
不止她在想办法积攒灵力回到战国。
在战国的桔梗，也在想办法将她带回去！
林枫的目光落在桔梗的白发上，仔细看的话，桔梗的眼角也多了许多十几岁的人不该有的细纹。
代价。
林枫的脑海中出现这两个字。
之前和审神者的战斗中，林枫的灵力忽然飙升，她没有付出代价，那么承受代价的人只能是桔梗。
那这次呢？
这次又需不需要桔梗付出代价？
林枫的身体再次扭曲，逐渐听不到五条悟和家入硝子发出的声音。
反而可以听到桔梗惊喜地喊，“阿枫！”
桔梗鲜少这样情绪外露，她的欢喜可见一斑。
林枫抬起自己变小了的手掌，用尚且虚幻的手摸了摸桔梗的脸。
因为肉身并未真正转移完毕，手掌并没能真正落到桔梗脸上。
林枫道：“姐姐，停手。”
使用时空装置所需要的巨大灵力量，即使是桔梗也达不到。
她必然会因此付出代价。
桔梗还能够承受代价吗？
她已经透支了大量的生命力，再支付代价，她的生命可能会变得要用天来计算。
桔梗用含着泪光的眼睛看着她。
林枫道：“我有办法自己回来，只需要再等一等。”
桔梗没有做声。
她没有停止的意思。
代价。
她这种被人人赞誉的天才都要付出代价，没什么天资的阿枫，又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林枫凝视着桔梗，“姐姐。”
林枫道：“我不接受你付出代价。”
那一瞬不瞬的目光看的桔梗心头一酸。
林枫眼中的决意，如刀锋一般凛然。
桔梗终止了灵力的输出。
催动时空装置的灵力缓缓散去，林枫的身形在桔梗面前逐渐变得透明。
林枫松了一口气。
解放了内存刚准备给林枫分析术式的系统却化身尖叫鸡。
【宿主你在做什么啊宿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系统崩溃着，【为什么啊？！！！】
林枫在酒店房间里的身体仍扭曲着，无法回归正常状态。
时间如长河，她如河中一滴水珠。
桔梗想将她从一条河拉入另一条河中。
如今术法中断，桔梗不必再为巨大的灵力耗费代价。
林枫却不可能回到之前的状态。
她是已经从河里跳出一半的水，很难再回到从前的位置。
熟悉的感觉再次来袭。
大量场景在林枫眼前变换，只是这次出现的不是不同世界。而是这方有咒术的世界中，近一个月内的各种场景。
最后定格的是一方蓝天。
林枫不由自主地被牵引向那方天空。
她的身体传来剧烈的痛苦感。
因为术法的中断，她这滴“水”一半在空中，一半还在河水中。现在在空中的那半滴要坠下，另一半却在河水中无法取出。
林枫的身体开始出现血痕。
从腰部开始。
系统哇哇大哭。
林枫看着自己的腰，有种明悟，假如她什么都不去做，大概会被时空切成0.5枫。
系统哭的魔音贯耳:【为什么要打断啊呜呜呜】
不打断施法，桔梗会付出代价，但那又怎么样呢？系统并不在意桔梗落到什么处境里，它只关心自己的宿主。
林枫叹气。
她看见了桔梗满头白发提前衰老的样子。
在她面对审神者时，桔梗并没有去想枫死不死关我屁事。
她如今也不能不管桔梗如何。
【这时候哭也改变不了什么，让我的脑子安静点吧。】
林枫趁着自己还没被完全切断，卷起顺平给她的制服，露出自己渗血的腰肢。
“虽然对家入小姐来说可能很莫名其妙，但能否请求您先什么都不要问，将反转术式教给我？”
五条悟用蓝色的眼睛注视着她，感受不到任何咒力，却看见林枫的腰在一点点被切开。
林枫对五条悟苦笑，用无可奈何的目光扫了眼自己的腰。“以及……虽然很冒昧，但能麻烦五条先生吻我一下吗？”
两个人用“你在说什么啊”的目光瞪着她。
林枫捂着腰向五条悟走去，握住了他的手。
点数加一，林枫现场加进仙骨里。
“能感觉到吗？”林枫问。
五条悟沉默，虽然不可置信，但林枫在一刹那间，身体发生了改变。
她的大脑变成更适合使用咒术的配置。
林枫的腰进一步被切断，开始大出血。
家入硝子试图用反转术式治疗她，却在治好她的瞬间再次看到她被切开。
林枫的内脏开始往外流。
林枫不管疼痛，只盯着五条悟。“拜托了，这对我能否活下来很重要。”
那是写满真诚与对生命之渴望的眼睛，干净而纯粹，热烈地注视着他，又无关爱·欲。
五条悟沉默。
他低下白色的脑袋，在林枫痛苦揪起的眉头上轻轻一碰。
吻一触即分。
“反转术式的使用要点是……”
他飞速地讲解起自己的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