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正满心不忿的栗姬根本没注意到殿中气氛的变化，兀自继续说道：“陛下现在夸得太过，小心以后越失望。”
景帝实在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再听她的风言风语，况且这是高祖托梦，说这个孩子必将为他大汉朝开疆拓土，建不世之功。她现在如此表现，是在质疑高祖吗？
平时骄纵任性也就算了，对高祖不敬，那是景帝万万不能容忍的。
当即景帝就呵斥道：“你要是不会说话就给朕闭嘴，要不就滚回你自己的宫殿。这副毫无胸襟气度的样子怎堪为后宫诸姬的表率。”
许是声音有些大了，刚刚才安静下来，乖巧地待在乳母怀里的小皇子，再次哭声震天。
响亮的哭声不仅没让景帝觉得不耐，反而立刻变了脸一样，从乳母手里接过小皇子，逗弄道：“是父皇吓到你了吗。不过好小子，听这哭声，真有劲儿。”
本就被景帝呵斥的心中难受的栗姬，再看到眼前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悲愤终于压过了一切。
顾不得殿内后宫众人，直接对着景帝一甩袖子，哭喊道：“陛下新得了皇子，就见不得妾这些旧人了。既如此，妾就不在陛下面前碍眼了，妾走就是了。呜呜呜......”
说完，掩面哭泣着奔出宫殿。
伺候栗姬的一众宫人，想追上去，却碍于景帝的威严不敢动弹。只能着急地看看殿门口，又看看一脸烦躁的景帝。
景帝察觉到那些目光，心中更来气，怒声呵斥道：“还不快去看看你们夫人。”
众人赶紧磕头应“诺”，然后急匆匆地去追自己的主子了。
景帝心中的一股邪火发泄不出去，突然看见下面站着的某个姬妾脸上还未退去的一抹看好戏的神色。
简直暴怒到极点，指着她道：“大胆，不知为君解忧便算了，还暗藏如此卑劣的心思，简直，简直是可恶至极。”
说着唤中常侍春陀，“将她罚至永巷做杂役，朕不想再见到她。”
吓得那名姬妾一下子瘫跪到地上，“砰砰”磕头求饶道：“陛下饶命，妾再也不敢了，陛下饶命...陛下，绕了妾这一次吧...陛下......”
可无论她怎么求情，依然被健壮有力的宫人拖了下去，唯留凄厉的求饶声还回响在众姬妾的耳边。
众姬妾赶忙收敛起了自己的小心思，她们是乐于看栗姬的笑话，谁让她自恃生下陛下的长子，平时不仅在她们面前趾高气昂，还见不得陛下宠爱她们，时常会在陛下来探望她们时，半路将陛下截走。
刚刚见她如此被陛下毫不留情的斥责，她们当然觉得大快人心，也理解刚才被拖下去的那名姬妾的心情，可要因为这被陛下责罚那岂非得不偿失。
不管众姬妾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一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唯恐流露出分毫，再触怒了景帝。
景帝在其他人身上挑不出错处，又将矛头对准了皇后。
“身为后宫之主，你就是这样替朕管理后宫，统领一众姬妾的吗？恃宠生娇的，品德不端的，不一而足，皇后若是承担不了这样的重任，朕......”
“妾有罪，请陛下责罚。”早在景帝开口说第一句话的那刻，薄皇后就跪下了请罪。
景帝见薄皇后这样，也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后面的话便再也说不出口。
只能甩着袖字，重重地“哼”了一声。
实在不想看到殿中这乱糟糟的一幕，景帝强行压着火气对猗兰殿的宫人交代道：“好好照顾你们夫人还有刚出世的小皇子，朕过几天再来看她。”
说完又看向殿内跪着的一众妻妾，轻斥道：“没事就别待在这里了，都各自散去吧。”
众人战战兢兢地应道：“诺，陛下。”
待得景帝走后，薄皇后才在侍女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见到皇后起来了，其他人也紧随着站了起来。
“皇后殿下，妾和贾妹妹就先告退了。”程夫人和贾夫人率先向薄皇后请辞道。
薄皇后点点头。
两人向薄皇后行了礼就相携离开了。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向薄皇后行礼，“皇后殿下，妾等就先行告退了。”
薄皇后点点头，很快一群人就走了个干净，殿内就只剩下了薄皇后一行人。
见薄皇后迟迟没有动作，薄皇后的贴身侍女上前担忧地唤道：“皇后殿下......”
薄皇后方才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地发苦，刚刚陛下没有说出来的大概是要废了她这个皇后吧。
不过不管薄皇后心下是如何的惶然，在一众宫侍面前还是保持住了自己身为一国之母的威严。
也像景帝一样交代了猗兰殿的管事好好照顾王夫人和小皇子，有什么需要就去回禀她殿里的大长秋之类的话，然后就带着自己的人急匆匆地走了。
哭着回到宫殿的栗夫人，将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通。最终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嘴上却还气不过地跟心腹侍女哭诉，“陛下，陛下他怎么能在那么多人面前落我的面子。圣彻过人，他倒是说得出口。一个刚出生的奶娃娃就圣彻过人了，那我的荣儿呢，那是他的长子。我荣儿出生时，都没见他那样高兴。他难道是想立一个才出生的奶娃娃为太子。也不看看满朝臣工，宗室贵戚会不会答应。更何况福气太过，他也不怕那个奶娃娃承不承受得住。一个弄不好就夭折了，我看他哪里的圣彻过人......”
眼看着栗夫人越说越过分，一旁的心腹侍女阿信，若不是顾忌着身份，早早地就上去捂住她的嘴，以防她说出更避忌的话，传到陛下的耳中，到时她们就全完了。
幸好一开始她就将所有人都打发了出去，只剩自己一个人在殿中服侍。
“夫人，这话您在奴婢面前说也就算了，万不可在别人面前提起，更不能在陛下面前透露分毫。陛下虽然对您宠爱有加，可陛下也看重子嗣，万一听到您这...类似诅咒的话，陛下心里肯定不舒服。而且万一十皇子真有什么不好，再有有心人这么一挑拨，陛下必然会怪罪到您头上。说不得还会牵连皇子和公主们。所以您心里再难受也要忍耐。”
听侍女这么一说，栗夫人也慢慢地恢复了冷静，“我，我就是看不惯陛下那么宠爱王姬母子，没打算对那个孩子下手。”
阿信一边扶起栗夫人，一边安慰道：“奴婢知道。但是您若是再这样，免不了就让人误会您。您也说了，那个孩子还是个奶娃娃，而咱们皇长子已经到了娶妻生子的年龄，陛下再怎么喜爱他，也越不过咱们的荣皇子去。现在陛下已经登基，下面就该是立太子了。自古立嫡立长，皇后无子，那就是咱们的荣皇子了。所以这个时候，您一定要小心谨慎，等到咱们的荣皇子做了太子，风光荣耀的不就是您了吗，那些个姬妾在您面前还算个什么，就是皇后也得对您退避三舍。”
栗夫人想象着侍女阿信说的那个画面，不由得面露得意。
阿信眼神一闪，继续说道：“为了确保荣皇子能顺利被封为太子，您或许可以找个可靠的人结为盟友。您的兄长毕竟能在陛下面前说上话的机会不多，若是没有强大的朝臣支持，到底不甚保险。荣皇子的亲事或许是个好的契机......”
其实，阿信的话说得也算是客气的了，说的不客气点，栗夫人的兄长不过就是微末小吏，不说在朝中说上话，连进大朝会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在立自己的外甥为太子一事上出力了。
只是栗夫人并没有将阿信的提醒放在心上，她认为自己的儿子继承太子之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并不需要外人的帮助。
但是阿信提到儿子的亲事却是提醒了她，如今她的荣儿已经16岁了，陛下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荣儿已经出生了。
她倒是有一个合适的人选，她兄长的次女今年十二岁，生得温婉大气，两人又是表兄妹，亲上加亲再合适不过。
她自己的亲侄女做儿媳妇，可比那些装腔作势的世家贵女强多了，也不用担心是个狐媚子勾引住她儿子。
想到景帝身边的那些妖妖娆娆，栗夫人又是一阵气闷。
阿信见状误以为栗夫人是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心下暗喜，准备明天就递消息出去。却不知道，栗夫人所想的与之差了十万八千里。
相携回宫的程夫人和贾夫人自然也没放过刚刚发生的事情，嘲笑了栗夫人一通，也不由地对景帝夸赞王夫人所生之子酸味十足。
“虽说栗姬惹了陛下不快，但她说的也没错，才刚出生的孩子怎得就得了陛下如此的夸奖。这又不是陛下的长子，也不是嫡子。程姐姐，你我的皇子出生时，可没见陛下如此高兴啊。甫一出生便赐名的情况更是没有。就连皇长子也是在白日之时才由先帝赐名，入了宗谱的。陛下这么做，莫不是......”
说话的人自己也变了脸，“想要立这个孩子为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