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0 章
追寻到殿外的凌月,刚要继续追过去,就被感觉有些不对的窦绾拉住了,“月儿,我们要去何处?”
凌月看着身后跟着的一堆人,让他们不必继续跟着,只是在看向窦绾时,犹豫了下,不过很快就说道:“绾姐姐,跟我来。”
窦绾突然感到了一股不安,尤其是被凌月拉着越走越偏,生怕在这不见全貌的夜晚生出危险,窦绾赶紧阻止道:“月儿,这种偏僻的宫殿没什么可看的。”
“嘘,绾姐姐不要说话。莫要引出动静来。”
窦绾还要再劝,却顾忌着不知隐藏在哪里的危险,紧紧地闭上了嘴,只是心却越提越高。
直到不远处传来影影绰绰的声音。
待走近些,声音清楚地传进耳中,窦绾一瞬间的怔忡,就恢复了如常。这种男女之事,她虽未有亲身经历,但也并非什么都不懂。尚在观津老家时,每逢上巳节,水边的野草地里,常能传来男女的jiaohuan声。村中的老人常说,阴阳和气才能人丁兴旺,六畜蕃育。
便是来到这宫中,也见过了这种事。第一次见时,还有些慌张,毕竟宫禁有宫禁的规矩,与乡里还是不同的。但次数多了也只当是寻常,至少当事人的九皇子,啊不,现在已是中山王都没有被撞破的紧张。她便只管烂在心中就是了。
只是下一刻突然意识到年龄尚幼的凌月还在一旁,立刻慌了神。
尤其是此刻殿中的男女过于忘我,唤了对方的名字,窦绾更是脸色刷下就白了。死死地捂住了嘴,才没发出惊呼声。
而凌月已经一声不吭地往回走了,窦绾急忙跟上。直到走出很远,确定殿内的两人不会发现外面刚刚有人来过,凌月才低声说道:“不要告诉阿母,不要向任何人透露这件事。”
“月儿,这,这......这样大的事......”
“越是大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这是为了绾姐姐你好。”
与凌月清凌凌的眼睛对视,窦绾方才冷静下来不少。
这一冷静,便注意到了刚刚被她忽略的事,“月儿,你知道......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甚至比她还要冷静,还要快地反应过来。
凌月知道她的异常引起了她的怀疑,若是读书,认字快或是其他的事,还能用聪慧掩盖过去,但方才的事,再如何也不该是她一个稚童该知道的。
凌月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说起了别的,“秦始皇不会想到在他死后,赵高,李斯会合谋矫诏,逼死扶苏,扶昏庸的二世登位。高祖在做泗水亭长时大概也不会想到我汉家会由此而兴,取代赢秦。先皇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由一个边郡不受宠的皇子登上帝位。所以什么是我该知道,什么又是我不该知道的。从上古有记载以来,常有不合常理,但的的确确存在的事。既已发生,便是合理,便是......天所授命。绾姐姐,你不这样想吗?”
窦绾被绕了一圈,只觉云里雾里,但偏偏就是这云里雾里的感觉,让她觉得凌月的不合常理并非是怪异的存在,而是本该就是这样,而是“天所授命”。
对,天所授命。大凡只有天所授命的人,才有异常,异象的发生。月儿本就降生在娲皇的诞辰日,比凡人早慧也属正常。
心中如是想了一遍,窦绾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脸上没有了刚才的惊疑。
凌月见状,悄悄地松了口气,她完全可以换成另一个解释,说她和刘彻一起见过这样的事,或者推给远在中山的九表兄,反正他尚未就藩之时,与宫侍常有孟浪之行,她不小心碰到过也属正常。
或许这种说法并不能完全取信于她,但在她眼中,也不至于觉得她是异常的。
但这样仍旧将她匡在了不懂事的稚儿的认知里。于她以后的行事总是不方便的。
不如就这样让她接受她的怪异,并蒙上一层神异的色彩,于绾姐姐有了安心,于她自己则有了方便。
不知不觉,各自思量间,两人已经走回了昏宴的大殿。
远远就见刘彻身后跟着三条小尾巴,以及各自的乳母侍女,还有向来跟在他身边的薄未央,一群人围了过来。
刘彻嫌人太多,赶走了三个烦人的弟弟,让薄未央去照顾他们了。
“你去哪了,姑母说你去找我了,怎么没有看到你?”
“应是走岔了路,没有碰到。”
刘彻却是不大信,“我一直找不到你,便让你二兄帮着一起找,我们都没看到你。要是再看不到你,我就要禀告父皇,派羽林卫去找你了。”
说着想到了还在找人的陈蟜,对凌月身后的窦绾一抬下巴,吩咐道:“绾表姐,烦你告知陈蟜表兄一声,月儿找到了,正和我在一起。”
窦绾第一反应是看向凌月,眼中带上了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敬畏......
在凌月点了点头,说了句“劳烦表姐”后,才去寻陈蟜。
刘彻看着两人的举动,若有所思地开了口,“怎么觉得绾表姐的脸色有些不好,而且不似往常那样随意了。”
凌月淡淡道:“你是从哪里看出来的。”心里却惊觉他的敏锐。不想继续这个的凌月转移话题,“我口渴了。”
刘彻马上拉着她,“走,我让人准备蜜浆给你。还有你喜欢的奶酪。或者你应该尝尝醪酒,不会醉人......”
这边,窦绾疾走了半个温室殿,才在宫门处找到了正和宫门卫士谈话的陈蟜。
窦绾忙上去叫住他,行礼道:“二郎君”。
陈蟜见是自己小妹身边的人,忙问道:“月儿......”
窦绾回道:“月儿正与胶东王在一起,二郎君且不用担心。”
陈蟜这才安心,不过不忘问道:“彻儿怎么跟我说寻不到你们。发生何事了?”
窦绾一瞬间的紧张后,用凌月对付刘彻的话回道:“无事,只是和胶东王错开了,是以没有遇到。”
彻底放下心的陈蟜,这才注意到,窦绾有些急促的呼吸和擦拭着额头的动作,想来是方才走的太急的缘故。
“辛苦你了,绾表妹。若是不急,歇一歇再回去吧。”
刚刚见了那一场惊魂事,又绕了许久的路找人,现下早已双腿酸软,心也砰砰跳的厉害。因而陈蟜话一出,窦绾略一思考便同意了。
正好不远处有片石林景,两人顺着走过去,陈蟜寻了块平坦的石头,又用手擦了擦。
“绾表妹坐一坐吧。”
窦绾迟疑了一下,到底没辜负陈蟜的好意,边说着谢意,边坐了下去。
后面两人就没有了话,毕竟虽在凌月那里,两人有过不少见面机会,但都匆匆行个礼就算完事,说话的次数也是少之又少。所以两人并不算熟识。
这会儿窦绾有些后悔留下来歇口气儿了,没人说话,或者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实在是尴尬。
她正琢磨着说些什么来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
就见眼前递过来一个盛东西的荷包,同时还有陈蟜低沉的话语,“吃些东西,缓缓吧。”
窦绾觉得她该拒绝的,可手却先一步接了过来。
呼吸间,一股酸甜的味道浸入了沉寂的味觉,令人不由得口舌生津。
待反应过来,已经吃进口中好几颗了。
窦绾红着脸,欲将剩下的还给陈蟜。
陈蟜却没接过来,“你都留着吧。”
窦绾忙道:“这如何好意思。”
“没什么,就当是感谢你照顾月儿。”陈蟜说得真心。
窦绾也便不再推拒,说道:“多谢二郎君。”
话落,气氛再次沉默了下来。
窦绾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二郎君怎得会随身带着腌梅子?”
陈蟜回道:“月儿喜欢,我便时常带着这些小玩意。”
“原来如此。”窦绾生出了些微的羡慕,不过很快就压下这种情绪,笑着道:“我还以为是二郎君喜欢食用。”
陈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月儿近来在宫中如何,是否食的好,安寝的好?没有被人欺负吧。”
“二郎君放心,有太后和陛下护着,又有谁敢惹到月儿。”
陈蟜点了点头,便又闭上了嘴,不再开口。
窦绾觉得休息地差不多了,再加上自己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便说道:“我要回去了,二郎君有何安排,是否随我去见见月儿。”
陈蟜犹豫了一下,就摇了摇头,“我先去大兄那里,等安顿好他,再去见阿母和月儿。”
听到陈蟜提到陈须,窦绾一时嘴快多问了一句,“世子那里怎么了吗?”
陈蟜简单地解释道:“大兄恐是醉了。”以防他醉酒做出什么狂悖孟浪之举,他得在一旁看着他些。
只是这话,身为弟弟就不好说出口了。
窦绾正为自己的嘴快而懊恼,世子的事,她躲避还来不及,尤其是......
听陈蟜这么一说,忙行礼道别,急匆匆地走了。
窦绾回来的时候,见到凌月和刘彻正坐在一个僻静的角落,面前放着一张食案,上面摆满了各种盛着食物的器具。
凌月正小口小口喝着浆饮,而刘彻正在剥刚烤好的栗子,一颗一颗放在她面前的漆碗里,自己倒是没吃几个。
窦绾向两人简单地复述了见到陈蟜的经过,还有他一会儿会过来的事。
刘彻说了句“表姐辛苦”。
而凌月直接倒了杯蜜浆递给了窦绾。
窦绾接过,刚坐下,就见三个小皇子,哭丧着脸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