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9 章
在两人走了之后，裴姿当无事发生一样阖上了双眼。
苍白的病房里，身影单薄的小小一只蜷缩在被子里，在无人打扰的时刻中，这诺大的病房空间中堪堪一角才能看出她内心的波澜远远不如表面的平静。
攥紧被子的一角，她蹭着枕头，气息平缓，不知道的人看到会误以为她又睡了。
裴姿在思考。
现在身上穿的是病号服，不能够确定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一起回来了。
假设在离开的那一瞬间只有自己身上的所携带之物跟着一起回来了，那么李铭绅的西装、还有里面的护照和身份证......不对，护照是他随身携带的，但他的身份证呢，要是被装在西装口袋里回到了现代就不好了。
那么男士西装，还有身份证，这两个是在警方看来最具有疑点的东西。
至于手机的定位应该没有什么用，一是在韩国早就成了废铁一部，不知道扔在他家哪个角落。二是如果有用，不应该不作为线索摆在明面上。
可是在刚才他们并没有向自己提出这方面的问题。
被子蒙住了头，只能依稀看到女孩微卷的头发遮住蹙起的眉头。
她现在搞不清警方现在的套路了。
真讨厌。
那个人长得跟安企部的人一样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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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旭回到了警察局，他把之前合并的材料一把丢到了桌面，不耐烦得啧了一声。
他把背紧贴椅背，舒服地窝陷在里面，人体工学的椅子随着翘起的二郎腿左右轻微晃动，这个点的警局内除了几个值班的人，其余人已经下了班，因此空荡的局子里显得格外清静。
想起了刚才的那个女生，还是个挺有趣的硬茬子。
姜旭把目光落在近在咫尺的纸张上，上面有拍摄的物证，是一张韩文的证件，脸是她的，只是绝对不应该是她。
因为这上面的身份证写的是1957年生人。
而裴姿目前应当还是华籍的身份，从她的父母生活轨迹来看也和韩籍扯不上关系。
姜旭琢磨了一下，他仰头看着天花板的白炽灯，一眼不眨，晃了不知道过去了过久，白炽灯的光圈在蔓延，直至眼前都已经出现了飞蚊效应，姜旭才揉了揉眉心，一把拉住桌面，椅子流畅顺滑地靠近了桌子。
他拿起手机，熟练摁出了下属的电话，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就是那种在下班时间打扰员工的恶毒上司。
“安排一下时间，看那几个目击证人什么时候有空？”
“对了，裴姿的父母来的时候记得通知我。”
挂掉了电话，月明星稀转换晨曦浮沉，唯一不变的是那盏不曾熄灭的白炽灯。
时间很快就到了第二天，在跟三个目击证人正式见面之前，姜旭就快马加鞭赶到了医院，此时裴姿的父母已经在走廊中站着，等待值班医生来说明病患身体状态。
“您好，我叫姜旭。”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后面传来，裴姿的父母回头一看，是一个年轻穿着警服的青年。短发粗糙，眼神坚毅，眼下有淡淡的青黑色，薄唇轻抿，倒是有一种不羁的气质。
姜旭的视线浅浅在面前两人身上溜了一圈，两人虽已到中年，看上去都十分镇定，只是眼底都有虚浮的紧张感，看得出来是着急忙慌地赶过来的，身上还有风尘仆仆的味道。
还是裴妈妈先迈出一步，她的声音有些涩，眼神柔软中带着些坚定，看着倒是跟昨天的女孩有相似之处：“谢谢你们找到了我的女儿。”
在姜旭打量两人的时候，裴爸爸也在观察这个年轻人，随后才把目光落在了率先开口的老婆身上。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段女儿失踪的时间里，她是怎么过来的。
在得知了找到了裴姿的那一瞬间，在精神紧绷忽然得到了松弛的那一霎那，手机没法被裴妈妈拿稳摔掉在地上，身体也摇摇欲坠。
还是裴爸爸说她目前在医院的病房里没法随时探望，并且半哄半强迫裴妈妈好好休息了一个晚上，这才驱车赶来异地医院。
这不是刚到病房门口，还在等医生来的时候，先把警察给等来了，时机恰好得像是特意蹲点在这个时刻似的。
“目前医生还没有来，您介意我先简单跟您聊一下情况吗？”
裴妈妈摇了摇头，她的眼眶又红了一些，只有在面对女儿的这种时候才能看出她的柔软。
“冒昧想问一下，裴姿有在谈婚论嫁的对象吗？”
本以为是从最基础的信息开始，可是这个出乎意料的提问，倒是让裴妈妈一愣，她谨慎地回复：“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她看向了身边的丈夫，裴爸爸也摇了摇头，沉声道：“她没有跟我说过这方便的事情。”
只是两人都没有直接断言自己的女儿不曾又谈恋爱。
裴妈妈直奔主题：“请问失踪这件事情跟她的情感状态有关吗？”
姜旭不着痕迹地哦了一声：“不是，只是了解一下基本情况，毕竟年轻的女孩带钻戒的不多见。”
事先撂下一个炸/弹，姜旭满意地看到两人眼中有一闪而过的诧异。
他在心中记下一笔，既然两人都不知情，说明这个钻戒是在失踪期间戴在了裴姿的手上的。
而裴姿闭口不谈的理由......斯德哥尔摩？
爱上了绑架自己的歹徒？还是有什么难言的理由，导致了她对警察的敌意如此明显。
恕他的想法比较直接，在对警方产生如此明显的敌意的身份上，除了是与警方有过交恶的情况，在天然的无形阶级等级上，普通群众对于警察还是一个比较尊敬的状态。
同理尊敬医生和老师一个道理，这是长久以来刻在基因里的传承。
这回轮到了姜旭摇头了，“没有，只是了解一下情况......另外想问家里有1957年生的人吗？”
一个接一个无厘头的问题，裴妈妈的眼眶都不红了，她微微拧起眉头，眼神中有一丝困惑，不明白警察为什么会问预期之外的问题：“没有，我们家就我跟她爸爸。”
“至于家里的亲戚......”，裴妈妈敛眸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把话说死：“如果我后面想到的话再联系您可以吗？”
姜旭点了点头，只是病人的东西家属都能看到，他也没有隐瞒直接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因为在她随身携带的物件当中，出现了一张韩国籍的身份证，上面虽然是裴姿的面容和名字，可是出生的时间年份却是标注的1957年生人。”
就这么一句话，让裴妈和裴爸愣在原地。
裴妈妈手不禁一颤，她发散的思维在开始思考女儿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可能身上有这种东西。
是落入了什么游走在违规线上的不明集团手中，还是落入在阴险个人不轨的恶意游戏之中。
就在裴爸爸要问话之际，身后传来了匆忙的脚步声。
是姗姗来迟的医生。
穿着白大褂的视线成功得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医生简单地陈述了一遍关于裴姿身体状态的问题，不厌其烦地重复肯定了她除了些许正常身躯在山崖滚动落下的挫伤后，整个身体机能非常健康良好。
裴爸爸的问话比较直接：“不好意思医生，我想问一下一般在遇到了不好的事情之后，患者通常会有的一些应激反应有出现在我们女儿的身上吗？”
医生摇了摇头，这点他跟警察之前也聊过：“虽然不排除确实有这种情况，不得不说还是比较少见的。如果不提前跟我说患者的状况，我无法从她目前的表现上看出来她已经失踪了月余。”
医生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有着能稳住人心的沉着：“不过还是建议家长带孩子去看一下心理医生，毕竟裴姿同学目前声称已失忆，有可能正是因为这一点，不排除有应激反应被隐藏了起来的情况。”
......
病房的门应声而开，床上闭目的女孩羽睫轻颤，她睁开了眼镜，顺着声音望过去，豁然瞪大了眼睛，眸中清晰可见的亮光愈发明显。
先前就听到门外有隐约的嘈杂声，可是不真切。
待看到两人进来，裴姿猛然掀开被子，她顾不上穿上鞋子就赤脚落在地上。
与此同时还有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掉。
她是想过家人的。
可是她以为自己可以很好的挨过来。
事实上裴姿也确实成功了。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她极少地思念他们，因为无用。
她不喜欢做一些情感上的无用功。
既然没法回去，就不要想。
秉持着这样的年头，她想着想着就把自己骗了过去。只有当父母真切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时，裴姿才意识到自己原来的想法就像是泡沫一样一击即溃。
她真的，好想好想妈妈还有爸爸。
裴妈妈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慌忙伸出手快步走向前去扶住女儿，来不及仔细一寸寸的目光去琢磨她的面容气色，语气中惯性地有些责备：“快穿鞋子！”
“你这才身体刚做检查，指不定还有什么毛病没查出来，地上寒凉别光脚站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