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9 章
“李贺让人带她进宫?怎么回事?!”
李贺这边话音刚落,后脚陆祁渊便收到了宫内传出的消息,陆世子维持了几日的平缓神色终于在此刻打破,松岩见他这副惊怒的样子,回话不免有些磕绊。
“这,属下不敢妄言,好像是公主回宫后与圣上说了什么,这才……”
“宫里的人到哪了?”
“属下接到消息之时他们已然出宫,如今应该是快到了。”
李贺的为人陆祁渊清楚的很,自是知晓恐怕这个时候叫少女进宫并无好事,脑海中思量半晌,随后沉声交代。
“将她的身份告诉我们的人,他看到后不会袖手旁观。”而后眸色微变“请旨,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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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都准备好了……主子,这么做风险太大,我们真要如此吗?”
霁月巷中,屋内放置着几个收拾妥当的包裹,好似几人早就对深宫中的旨意早有预料。松雪看着迎风而立的少女,面上满是忧色。
“台子都搭好了,这戏不唱怎么能行。别怕,还没见到姑母呢,我自然会万事小心。”
松雪不语,因她知道苏予初想做之事自己无法阻拦,况且,此事可成功,也是她出手所致。
自那日李映欢不小心将李贺沉迷修仙问道一事说出后,苏予初内心便产生了一个想法。松雪初时听完后的第一反应便是拒绝,因为少女竟是想以自身做饵,来吸引李贺的注意。
他不是爱上了寻仙问道吗?那自己便成为那“仙”!
但这个办法何其凶险,除了沉迷此道之人又有谁会相信神仙的存在!可少女好似知晓她会拒绝一般,竟是连说辞都早已备好。
“从我回京后已过了数月,可我却连皇宫的院墙都无法挨着,如今这绝佳的机会便在眼前,松雪,我必须去。而且在我尚未见过姑母之前,定会万般小心!”
少女言深意切的保证却让松雪有些难受的别过眼去,半晌,只好答应了她的请求。
“那好,可此事需要的东西较多,一时之间怕是难以准备齐全。且我学过一点催改人心之术,不过只是皮毛,如若用在松岩身上,恐怕一瞬便恢复如常。”
催改人心之术,便是用某种特质的物品,以及特殊的话来改变一个人的内心,如若此人心智不太坚定,那么她将完全沉浸在施展此术之人所编造的世界中,除了被人唤醒,凭借自己很难恢复意识。
“不急,我想办法将她留在这里几日,你与槐夏先暗中准备着。至于这催改人心……”
苏予初狡黠一笑,随即胸有成竹般开口,“自然不是用在旁人身上,我们的主角是谁,用在谁身上便可。”
主角自然指的是朝晖公主李映欢,毕竟她才是最能让李贺卸下防备之人,由她的口将话传至李贺口中,便是最简单的方法。
因而此事做起来其实没有那么艰难,即便松岩松垚两名暗卫听从陆祁渊的命令不可离开她们身边,可若是她们并不出院,二人的戒备之心定然会放松许多。且如若她们几个女眷皆在屋中,松岩自是也不好意思同在。
如此下来,她们关起门来所做何事,他们自然便无从得知了。
可苏予初没想到事情进展要比她想的更为顺利,本来她还在想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将李映欢多留在宫外几日,却不想陆祁渊直接帮她解决了这个麻烦。
虽说她明白这可能只是男人出于对朝晖这个妹妹的疼爱,可她却仍是在无形之中,又骗了他一次。即便愧疚遍生,她也只能咬牙走她该走的路。
自那日后,她白日里便陪着李映欢上街玩乐,松雪和槐夏也趁着此刻买着她们演戏所需要的东西。如此几日之后,李映欢已经对每日所做之事十分熟悉,并且完全沉浸在宫外的自由当中。
五日过后,苏予初便以身子有些不适为由提出今日在家休息一日,李映欢自是满口答应,随即又在她的诱导之下,派了玉桥出去买她爱吃的吃食。余下几人便留在屋中等待。
待消失大半日的槐夏再度出现之后,苏予初便知晓一切已经布置妥当。因而便将李映欢带到卧房之内,此刻屋内昏暗,松雪直直看向她的双眼。
“白日流光,夜色无尘,繁你所想,实为虚妄,朝晖公主,可还记得你当如何?”
苏予初看不出松雪究竟对李映欢做了何事,只是见她念完这句话后,李映欢便瞳孔涣散,仿佛睁着双眼便陷入沉睡一般。
“我,我要和仙女姐姐一起上街去。”
中了此术之人只能鲜少的记得一些小事,此刻李映欢脑海中全是这几日出去玩乐的记忆,自然以为当下亦该如此。
“公主,那我们便出门吧。”
迷蒙中的朝晖根本看不见少女眼底划过的一丝歉意,她只是像往常一样上前挽住了她十分喜爱的仙女姐姐的胳膊,一同去到了街上。
只不过此时她眼中所见的景色皆为虚假,便是令她心生恐惧的那位摊主,也是松雪假扮而成。
“公主?!”
一切尘埃落定后,槐夏迅速的将屋内恢复原样,待李映欢中了特制的迷烟昏倒后,苏予初一声惊叫,将完全不知屋内究竟发生何事的松岩吸引而来。
余下之事也如她们预想那般,李映欢受了惊吓,果然第二日便回了皇宫。
就在苏予初安慰槐夏与松雪之时,奉命将她带进宫之人也到了这逼仄的霁月巷中。
“秦初何在?”
“我便是。”
“有贵人要见你,跟我走吧!”
来人是宫内的一个禁军小统领,他本以为此次前来还要多费一番口舌,却没想到眼前这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子竟是这般轻松便答应,就好像已经预料到此事一般。
苏予初孤身离去后,陆祁渊早就因侯府距离更近先到了内宫一步。
“他来作甚?朕现在没空见他,先让他等着吧。”
李贺一声令下,陆祁渊只得等在这紫金殿外,期间宫人来往无数,他如同一棵青松立在一旁,只是低垂眉眼,无人能看清他眸中神色。
平民之躯,无权轿辇。苏予初于冷风中前行数里,时隔十三载春秋,终于再度走到了这宫墙之外。
她仰头看着这红漆绿瓦,思绪一时飘回了她最为无忧的少年时。
少时姑母嫁与当朝太子,姑母姑丈疼爱,即便深宫中忌讳甚多,她也没少去到东宫玩耍。小时候觉得这宫墙高的厉害,自己那么小的个子,要磕磕绊绊的走很久才能看见想见之人,而那时已是太子妃的姑母会给她准备许多有趣的物件,有时玩到很晚才被送回府中。
而今她已然步伐平稳,却是觉得这深宫压抑的人喘不过气来。
又不知走了多久,她被人带到一处十分气派的殿门外,只是先入眼的,却是那个让她意想不到的身影。
“你先在此处等着,我去通传陛下。”
小统领走后,除了来往躬着身子的宫人,此地便只剩下形同陌路的二人。
陆祁渊并未问她因何而来,同样少女也没问他缘何出现在此,而且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那颗从进宫后便躁动不安的心,竟然于此时安定下来。
“进去吧。”
看见这小统领出来,苏予初便轻拭衣角,随即脚步平缓的走了进去。片刻后,殿门在陆祁渊眼前合上,隔绝了他炽热的目光。
进得殿中,先入眼的便是这焚香的香炉,不知名的香味弥漫,她慢慢站定脚步,并未抬头,但却知晓杀了自己全家的仇人,此刻就在自己面前!
“大胆!见了陛下为何不跪!”
人间天子,万人之上,连盛见这女子竟敢进门不跪,不由得大声呵斥起来。
而李贺不知是对这李映欢口中的“仙子”当真起了兴趣,还是因为近日的问道脾气变了不少,此事若放在曾经他早就杀之后快之人,而今却并不在意她这无礼之举。
“朕听欢儿说你是‘仙子’,怎么朕好似未曾从你身上看出半分仙气啊?”
李贺这些时日皆跟随那些所谓的“地仙”在一处,他们那些人衣袂翩翩,不食五谷,看起来当真与普通人十分不同,可他观苏予初这身打扮和身形,只觉除了纤弱一些,只与寻常人无异。
“我见天子不跪,自然是有道可助,非但不跪,且也不需天子跪我。”
“你!”
这话说的未免过于狂悖了一些,此刻殿中不只他们二人,连盛听完便吓得双腿发软,好悬真给苏予初行了大礼。可李贺却用手制止了他的话,反而对她所说更感兴趣起来。
“朕从前不信神佛,而今偶然见过仙师的厉害之处后,便只慕仙法,你将话说的这般大,你可知晓,即便我如今一心问道,你若敢欺骗于朕,自有千百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说着这般骇人的话,可下首的少女仍是未有半分惧色,因为这世间令她最痛之事,她早在十三年前便已体会过了。今日她敢独自前来,自然也做了准备。
“如此这般,你可信了?”
话毕之后,少女突然抬起头与直视李贺,在这双幽深瞳孔的注视下,一瞬之间,李贺竟然觉得自己并非在这暖意非凡的殿阁之中,而是到了漫天飞雪的极寒之地。
他会如此,只因苏予初在入宫之前同松雪学习了一些这催该人心的术法,再加上她动了手脚的妆容,李贺果然有半瞬动弹不得。
“大胆妖女!你对陛下做了什么?!来人!将她拿下!”
李贺突如其来的变化被连盛看在眼里,就在守护在殿中的侍卫要将仍坦然立在中间的少女带走之时,一个声音却止住了他们的动作。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