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桐女侠
被抽了两大管血的胳膊还隐隐发酸,医院里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气味,即使隔着厚厚的口罩,依旧飘进了她的鼻腔里。
薄薄的检验单被攥在手里,上面清楚地显示她的肝功能指标超出了正常值。
“我都努力在吃护肝药了,怎么还会肝损?”心情有些低落,梁桐玉慢慢走出医院大门,仰头看向天空。
是暴雨过后明亮通透的蓝。
从小挎包里把手机拿出来,看到了一个多小时前许弦发来的微信。
她马上一个电话拨过去,却没有接通。
隐隐感到有些担忧,连忙打车回小区。在车上,梁桐玉不停地继续拨打着许弦的电话,可一直都是没人接听的状态。
“没事的没事的,可能是他有点累,调成静音模式然后去睡觉了呢?又或者是他在家里不小心滑倒摔了一跤,头嗑到桌角上然后昏过去而已呢?”
不停找理由安慰自己:“希望不是和宿原打起来了,然后两人现在都在看守所里蹲大牢,这种情况也太糟糕了吧。”她闭上双眼,揪着衣角的指尖微微颤抖着。
车子在红绿灯前停了下来,不远处的街道拐角就是许弦的店铺:“您好,麻烦在前面那个路口把我放下就好了。”
付完车费,她急匆匆下车跑去自行车店,却只见一个小伙计正在修车。
“不好意思,请问许弦在吗?”语气里都是急促。
“我们老板下午出去办事,现在还没回来耶。”小伙计停下来脱下手套,擦了擦汗,看着眼前这个情绪不安的姑娘。
“好的好的,如果许弦回来的话,麻烦你帮忙告知一声,他的邻居有事找他。”梁桐玉说完后,焦急地在附近找了辆共享单车,一路哼哧哼哧地骑回小区。
脚下蹬车的速度飞快,她已经许久没试过这么大的运动量。久违地感受到了胸腔里发出的哮鸣声,像是在提醒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剧烈的运动。
“许弦,你一定要在家呀,拜托拜托,”她担忧地祈祷着。
回小区的路途并不遥远,可梁桐玉觉得仿佛过了漫长的世纪。终于回到所在的楼层,她不断拍打许弦家的铁门,仍是无人回应。
汗水早已打湿额前的碎发,她脱下帽子,狼狈不堪地打开自己的家门,咚咚咚迈着短腿跑了过来。
“咚咚咚,怎么办,我找不到许弦了,我把他给弄丢了。”
一把抱住欢快地迎接她的小狗,眼圈泛着红,像是要哭出来。脸颊有点凉,咚咚咚舔着她的脸,无声地安慰她。
从地上站起来,梁桐玉决定不能坐以待毙。如果是宿原在背后捣鬼的话,她大不了上门就把他狠狠揍一顿好了。
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电话:“梦雅,你之前说过你男朋友是程序员对吗?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通过手机确定对方的定位?这事十万火急,求求你们了。”
正在和男朋友在客厅里依偎着看电影的林梦雅听出好友的焦急。简单了解情况后,也不多说废话,直接把身旁的人推到书房帮忙。
过了一会儿,梁桐玉收到梦雅发过来的地址,是城西的一个小区。
“谢谢宝贝!那我先出去了,下次见面请你们吃饭。”打开工具箱,掏出几件防身工具,顺便把一个大扳手塞进背包里,她便马不停蹄地出发了。
就在这个时候,咚咚咚却用爪爪不停扒拉着她,阻挡她的脚步。
“宝宝乖,我现在有急事,你先自己在家里玩好吗?”她想要推开小狗,又不敢太大力度,怕伤到它。
“你也想跟我出去帮忙吗?”梁桐玉无奈地停了下来。
咚咚咚“汪”了一声,湿漉漉的狗狗眼看向她,似是在说:“地球很危险,带上狗狗我吧。”
无奈地把狗绳带上,她一把抱起小狗,走到小区门口拦车。
跟着梁桐玉出门的咚咚咚已不复方才的调皮状,乖巧地躺在她的怀里,用焦黄柔软的毛毛蹭着她的手腕。
突然,她收到一条视频,是宿原家小区地下停车场一个小时以前的监控。只看到宿原从车里把看起来已经昏睡过去的许弦扶下车,然后缓缓地朝着电梯方向离去。
“你男朋友的办事靠谱程度真的令人叹为观止,”给林梦雅发了满屏的感谢表情后,梁桐玉眼底全是恼怒,“怎么这么倒霉遇上变态了!”
许弦这边的情况,倒还暂时没有梁桐玉想的那么糟糕。
下在茶水里的药效并不强,待药效褪去后,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烟灰色沙发上,双手被紧紧捆住。用力挣扎了一下,并没有挣脱。
环顾四周,许弦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小区住宅。
房子是以浅色调为主的简约装修风格,整体的空间线条简洁利落,玄关处的酒柜上摆放着不少名贵美酒。客厅的吊灯并不华丽繁杂,搭配原木质感的地砖通铺与软装家具,处处显示出设计的高级感。
而罪魁祸首,此时正坐在餐厅的餐桌上优雅地用餐。
听到客厅传来动静,他没有理会,而是继续拿起手上的刀叉慢条斯理地进食。待细细品味完高脚杯里的红酒后,才擦了擦嘴缓缓起身,朝客厅走去。
“你终于醒了?我等了你好久。”礼貌温和的语气,像是对待来访做客的客人,如果忽略掉许弦被捆住的手脚的话。
许弦有些无语:“如果你是邀请我来做客的话,这种待客方式可不太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呢。”
居高临下地欣赏着在沙发上动弹不得的人,宿原把领带扯松,用指腹轻轻抚摸他的脸,眼底的柔情快要溢了出来,
“你先乖乖在这坐会,等我洗完澡,就帮你把身体也清理干净,然后我们去卧室里…”他顿了顿,“好好谈心。”
宿原拉开茶几下的储物柜,里面满满当当一堆套子:“你先看看,待会想用什么口味的,我就先去洗澡了。”
说完后,他便真的拿上换洗衣物往洗漱间方向走去,留下许弦盯着面前的茶几,一脸茫然。
“完蛋,遇上变态了。”
许弦努力地从沙发上滚落下来,想要使劲挣扎,可感觉全身软绵绵的,实在没有多大力气使出劲。
再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没能找到放刀具的地方。他想要滚动身体去餐区寻找利器,却悲哀地发现,脚腕的绳索另一头绑在了固定区,限制着他的活动范围。
“真是见鬼了。”
许弦躺在地板上,注视着天花上的吊灯,思考着等会应该用什么姿势才能不费力气地把阳台的玻璃撞碎。
当他生无可恋地思考了许久的人生后,宿原洗漱完毕,身穿深灰浴袍,带着沐浴后的氤氲湿气与淡淡的薰衣草香,走到了客厅。
看到许弦毫无形象地瘫倒在地上,宿原皱了皱眉,刚想开口,门铃却响了起来。
“宿原先生在家吗?我是逆风快递的快递员,您这边有份快递,麻烦出来签收一下。”
门外的嗓音有些沉闷,叫人听不出性别。
宿原走过去,点开玄关处的可视电话查看,发现门外的人虽然戴着口罩与帽子,却不难看出来,正是那晚拿着扫把的疯婆子。
有些诧异她居然这么快就找上了门,但宿原并不打算开门。
而客厅里的许弦已经认出是邻居姑娘的声音,用力地将身体撞向茶几,发出了些许动静。
“许弦,你在里面对吗!宿原你个大变态,快点开门,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听到有人在里面后,梁桐玉着急地用力拍门。
方才到了小区后,才发现这里的小区门口有门卫与门禁,并不能让她轻易地混入里面。
还好发现地下停车场处的门卫没在岗位上工作。她带着咚咚咚从挡车杆下面钻过,顺利地溜进了小区,可惜宿原并不愿意开门。
“你放心,我的房间隔音很好,就由她在外面吵闹吧,我们先进去。”
宿原弯下腰,慢慢解开许弦脚腕的束缚,准备把他抱起来。
门外突然没了动静,宿原诧异地挑了挑眉,“这么快就放弃了,看来她也不是很在意你嘛。”
轻轻拨开许弦的刘海碎发,想要在他额前印上一个吻,眼前的人却厌恶地别开了脸。
“滚开,别碰我!”汹涌的恶心感充斥着许弦的身心,他一边担心着门外的姑娘,一边想办法靠近阳台逃脱束缚。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宿原走过去查看情况,却看到……一把电锯正在锯开他家的门。
“她是不是疯了!”撕开斯文的面具,他大声咒骂着,却畏惧电锯会伤到自己,不敢上前阻止。
等门外的人将门锯出一个歪歪斜斜的洞,一只瘦弱的手伸进洞里,摸索着门锁。然后“啪嗒”一声,把宿原家的门打开。
梁桐玉拖着电锯,就这样走了进来,像个潇洒恣意的女侠,在许弦眼里发着光。
“许弦,总算是找到你了,我来带你回家。”
桐桐女侠一看到他,却马上红了眼眶,变回了他熟悉的小姑娘。
早已被这一番操作弄得呆滞在原地的宿原终于回过神来,面容变得扭曲,看着眼前的两人。
梁桐玉从包里掏出工具,解开许弦身上的绳索,然后站起来一脸警惕地紧盯着这个变态。
“我都让你开门了,谁让你不开来着,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这是擅闯民宅,你信不信我报警。”宿原气急败坏,碍于她手上的电锯威力的震慑,拿他们没有办法。
“报警呀,你最好快点,我等着呢,看看是我先告你还是你来告我,”她咬牙切齿地反击。
就在这时,感到一阵腿脚发软的许弦实在站不稳,虚虚地倒在她瘦弱的肩膀上。
梁桐玉连忙转过头来用力把他扶住,不让他倒下来。
趁他们不注意,宿原随手拿起电视柜旁摆放着的一个奖杯,想把梁桐玉的头敲晕。
“啊啊啊!!什么东西咬我,”腿上突然传来锥心的刺痛感。
低头一看,一只小狗正在用力地咬着他的小腿,尖尖的牙齿刺进皮肤,渗出了血,将他的浴袍染红。
条件反射地把奖杯尖端狠狠砸向怎么甩也甩不开的小狗,把它砸得脑袋流血,呜咽着松开了嘴。
“咚咚咚!”梁桐玉把许弦放下,冲过去抱起地上的小狗。不知所措地看着它头上被血沾湿的皮毛,泪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看到这种情形,许弦吃力地站直身子,用尽刚恢复一点的力气狠狠朝宿原脸上揍了一拳,将他打倒在地,然后用地上的绳索把他捆绑住。
“走吧,我们带咚咚咚去医院。”
把小姑娘扶起来,用宽大的手掌温柔地擦拭她眼角的泪水。
“先等一下,”梁桐玉把小狗递给许弦抱着,然后恶狠狠地踹了宿原一脚。
弯下身在他身上摸索了一小会,从浴袍的口袋掏出手机后,用力拉扯着他乱动的手,输入指纹解锁。
她点开微信,找到他未婚妻的微信,一五一十地将情况告知。
把消息发过去后,顺便拍了一张他松垮着浴袍躺在地上被绑得狼狈不已的照片,群发给所有人。
“通知你未婚妻来接你去医院了,放心吧。”
把手机扔回宿原身上,梁桐玉捡起带来的工具,和许弦搀扶着离开这个一片狼藉的地方。
等终于走出门口,她已耗尽力气,晕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