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首都中央芭蕾舞团的新晋首席,三岁启蒙,后进入世界顶尖的芭蕾舞蹈学院进休。毕业后坚持回国发展,在极短的时间内升上首席。
桩桩件件无一不是荣耀加身,念着介绍词的主持人也觉得这履历完美无缺,不像其他人冗杂的履历为了显的长些生搬硬照。
许知意站在台上,音乐一起就进入了状态,舞美的工作人员在台后鼓风,纱伏在柔软的身段上,榴花红似火。
黑发红裙,鬓发戴花。
她提着裙摆,在激进的拍掌音乐节奏中踢腿,舞蹈热烈而奔放。
摄像机扫向候场席,盛装出席的参赛人员的反应甚至比音乐还要热烈。台上没有群舞演员,许知意却跳出了万人期待中的簇拥的气势。
跟庄丝雨说话的选手此刻只顾得上看舞,她双手打着响指沉浸在音乐节拍中。这是舞者的习惯,听到音乐就止不住地身体动起来。
观众只知许知意是舞蹈界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可是庄丝雨知道她的另一个身份。
秘密已经如同腐烂的树桩,许知意又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个秘密反倒是拿捏了庄丝雨。
许知意跳完舞蹈,脚踢着舞裙转身,手放到胸前谢幕。
“舞团出来的就是跟我们不一样,跳完还谢幕呢。”
庄丝雨敷衍地点了点头,她连一声“嗯”的音节都发不出来了,摄像机将许知意拍上大屏幕,水盈盈的一双眼睛陡然出现在上空。
庄丝雨做贼心虚般地头低到了肩膀里,应对的方法在脑海中闪现,怦怦直跳的心脏提了起来。
庄丝雨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进入娱乐圈的目标,她走到这一步用了十几年。如果许知意敢对她起了什么心思,那她们两个就同归于尽,谁也别放过谁。
许知意是导致他们家陷入低谷期的真正元凶,庄丝雨一开始的嫉妒之心在日复一日的回想中转化成了恨意。
但是她又怕她。
湛蓝的游泳池,泳池周边是防滑瓷砖,消过毒的水闻起来都没有一股难闻的氯水味。
庄丝雨家里是中产阶级,能将她送进名校,家里甚至也有一个小小的游泳池。
直到进入许知意的家里,她才发现自己拥有的远远不够。
岸边那双眼睛湿淋淋得像是深林中小鹿的眼睛,庄丝雨沉在水底,她扑腾着肩膀听着许知意的笑声。
在幼年的庄丝雨看来,岸边伫立着一只海妖,许知意会开出邪恶的条件来报复她的所作所为。
她要为罪恶付出代价。
节目录制完,从头到尾庄丝雨的表情都反常地平静。导演在他们第一天上台录节目的时候就说了会拍观众的反应,他们要表演得夸张一点
台上的节目令人乏味庄丝雨都会积极配合,怎么反而该激动的时候不激动了。
她的手在庄丝雨面前挥了挥,“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台上那个首席就是来表演的,不会参加比赛。”
庄丝雨心中交织着恨意与恐惧,较真地说:“你怎么知道不会?万一她改变想法了,这台上还有我们什么事?”
“应该不会吧。”其实她自己心底也没底,这话与其是说给庄丝雨听的,不如说她是在安慰自己。
台下压力当头的自然不只有庄丝雨一个,同为芭蕾舞者的苏心盯着台上的一举一动,她承认许知意确实跳得好,估计最快节目播出的当天晚上许知意就要上热搜了。
没关系,许知意已经毕业进入舞团一段时间了,而她刚刚在大学起步。
舞蹈界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苏心懂得调节情绪的道理,不然整天嫉妒来嫉妒去不得累死。
她最关注的其实是许知意与余浓绮的关系,若是许知意是亲戚家或者朋友的孩子,余浓绮受了托付将她带上了舞台,苏心当然没什么可担心的。
艺术从业者大抵都是清高的性子,送到余家的几岁大的孩子数不清,其中不乏天资卓越的,余浓绮就是不答应收为弟子,原先还教课后来一堂课也不教了。
大家都默认余浓绮这辈子不会收徒弟了,可偏偏苏心不这样想,她想成为特殊的那一个。
成为余浓绮的徒弟,她的成就会超越她在舞团的姐姐。不,可以说,等到苏心毕业,即使她姐姐在首都中央舞团她们也没有可比性了。
毕竟一个是余浓绮的徒弟,一个同期升到了首席她却毫无动静。
摄像机关闭,工作人员正在忙乱地收拾着。
苏心和庄丝雨缀在队伍后头走着,前面的队伍还在讨论许知意的表演有多么好,后面的两个人的气压都不约而同地低下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苏心似乎找到了同盟一样,她要上去套套近乎。
余浓绮挽着许知意走在后面,为了不错过她们的每一个细微的声音,苏心有心机地保持了沉默。
“知意,记得多来电视台看我。”
余浓绮录制节目穿了高跟鞋,许知意注意地脚下的每一步,“知道了老师。”
“老师”这一称呼瞬间引起来了苏心的警惕,是尊称还是什么别的称呼,她琢磨不出来。
苏心字字推敲着“老师”和“余老师”之间的区别,猛然胳膊被人撞了一下。
许知意雪白的下巴侧过来了一点,像是不经意间朝后看了看,红唇依旧是良好的弧度,似乎是没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人。
反正已经到了台后,苏心也不怕得罪了人,“你怎么回事?撞到人了知不知道?”
“对不起,对不起。”庄丝雨道了两声歉,她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脸上露出了那种偷东西被人抓包才会出现的恐惧。
苏心怀疑自己方才的质问也没那么吓人吧,她冷不丁地提了一嘴,“你们认识?”
“不认识。”庄丝雨的话音转了个弯,到了后台的分叉口急匆匆地走了。
苏心若有所思地站在原定,忽然,她抬脚跟了上去。
“不好意思,我口气太冲了。”她吐了一下舌头,娇笑道:“我记得你是女演员,你的电视剧我应该还看过呢,不如等一会儿我们一起走吧。”
……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昨天谢玉成回来得晚了,所以他今天回来吃晚饭回来得格外早。
许知意去卫生间洗手,白色纸袋包着舞裙放在椅子上。
红纱的舞裙几层叠在一起,红如火焰的颜色透过白色纸袋像是要烧起火。
节目不比剧院的舞台,高清的摄像机时时刻刻架着,许知意的妆容清淡了几分,眼角腮红没有刻意突出,薄薄的一层粉底,唯有红唇艳丽。
桌子上的菜品小而精致,许知意爱吃的菜所用的盘子竟然还比谢玉成面前的盘子小上一圈。
他们吃饭不聊天,许知意的筷子好像每次只从碗里挑出几粒米。
她吃饭吃得慢悠悠,用筷子的动作多吃得东西少,吃完晚饭那点热量可能也消失殆尽了。
“盛的饭菜都在营养师建议的范围内,”谢玉成搁下筷子,“不再吃一点吗?”
桌子上的饭量已经是最低限度的量了,许知意全部吃完只能说吃得还可以,要是吃得比这还少,营养师计算得那些数值还有什么用处。
面前桌子上的饭菜剩下了三分之一,许知意浑然不觉地说:“不想吃了。”
她吃晚饭历来吃得很克制。
谢玉成言之有理地说:“知意,你要多吃一点饭。输入总是小于输出,你的身体会变得虚弱。”
保姆见谢玉成吃完来收拾餐具,她听到这句话停住伸向那些小盘子的手。
谢玉成颔首,示意保姆阿姨不用管他们。
许知意是没有想要继续吃的意思了,他总不能下命令硬要许知意坐着吃饭,即使是对待宠物这种毫无尊严的方法依然不可取。
谢玉成了解过一些饮食上的疾病,比如说厌食症,到了得病的地步就真的无药可救了,“你不觉得你吃得有点少?”
“我只有重大演出吃得少,平常的饭量应该还可以。”许知意当然担心自己的身体,她仔细想了想说:“营养师评估过的。”
健康的身体是许知意跳舞的基础,她将保护身体健康放在第一位,但是这个行业就要纤瘦的身材。
两者不可避免地冲突,许知意就会颠倒两者的地位。
两人出了餐厅,谢玉成道:“你这个月向厨房提出了两次减少饭菜的要求。”
“不要跟我说就是两次而已,一个月两次一年就是二十四次了。”谢玉成余光中的许知意梳上了头发,脖子和四肢好像新涨的芦苇,风一吹就能吹倒一片。
谢玉成敛下目光,“这样算下去,你的碗里一粒米都不会有了,人不能只靠喝水活着。”
许知意觉得好笑,“哪有你这么算的,缺失前提条件的数学题算不出正确结果。”
有钱人十分重视身体健康,许知意一年做一次全身的体检,单子都没什么大问题。
许知意淡定地拆头发,浑圆的头骨蓬起来了黑发,在后面炸开了一点,有些乱糟糟。
饮食过少会引起贫血和低血糖,谢玉成目光如炬,他摘下了隐藏在头发里的发卡,“如果我不可以这么算,那我们用科学的事实来论证。”
许知意接过他手中的发卡,“比如?”
谢玉成接话道:“比如你血常规化验单上的血红蛋白含量,以前的不算,我们现在来做一个。”
许知意的指尖幻痛,她语气里多了哀怨,“大晚上的,你要叫医生。”
“这是他的职责,况且现在不算晚。”谢玉成揉了揉许知意杂乱的头发,“你害怕做血常规?”
许知意冷酷无情地打了一下谢玉成的手,她没有隐瞒地回:“你怎么知道?”
她握着梳子的手指沁出了汗水,许知意觉得自己的脸色苍白,气短心悸,贫血的症状似乎全都出现在了她身上,不过这是因为血常规的威力。
谢玉成闷声笑了笑,“我不知道,我诈你的。”
天不怕地不拍的许大小姐,怕血常规的检查。
其实这样也不怪许知意,神经都在手指上了,十指连心这话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许知意双臂环胸,手中的梳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子,道:“我宁愿静脉抽血,也不愿意被人扎手指。”
谢玉成云淡风轻地说:“静脉抽血要等几个小时化验,太耗时间不予考虑。我陪你一起做检查,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心理建设,又不是真的怕得要死。”许知意性格要强,做个检查还要别人陪着她一起这不是她的风格。
“好,那我问问医生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