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关系
看着这师徒两人一来二去的作态,加上我进房间之前在门外听见的动静,我又开始在心底浮想联翩起他们的特殊关系了。
不过这些浮现只能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最关心的还是“上钟”挣钱的事情。
虹姐去美甲店修剪指甲了,14号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师父。
“你给自己取个艺名吧。”师父摆弄了一下长衫的衣摆,坐了下来。
他的举止腔调像极了我在影视剧里见过的民国教书先生。
为了取一个洗脚圈的“艺名”,我真是搅尽了脑汁……
我思索了一会儿,看着整颗脑袋时隐时现的师父,低声说:“我要把客人的脚洗干净,洗得一尘不染。艺名就叫一尘吧?”
“一尘?要不叫尘一吧?”师父慢悠悠问道。
“嗯,尘一,听起来像出家人的法号,我如果用这名号,真怕辱了佛门。”我不由地感叹道。
“无妨的。姑且用着吧。”师父淡淡回道。
“谢谢师父。”我盯着师父脖子以上的空气谢道。
“当着阿虹的面,你可以喊我师父,现在阿虹出去了,你不必称呼我师父,叫我暮雨。晨钟暮鼓的暮,雨天的雨。阿虹都不知道我的这个名号。”
师父说得很认真。但他此刻在我面前的样子是没有头的,我都看不见他的模样和神态,不愿与他有太多交流。
“哦。”我近乎敷衍地回了一声。
师父脚不沾地,幽幽地飘到我身前,我近距离地看着师父脖子以上的部位,好像恍惚间有那么一刹那能看见他的脸。
匆匆一眼之间,发现师父的脸有点英俊呢。
“想听你喊我一声‘暮雨’。”师父的脸出现了,他最好看的部位是眼睛。
我这才发现师父长得还真不显老。
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无法叫出他的名号。不就是一声“暮雨”吗?为什么让我开口就这么难呢?
“我……我叫不出口呢,师父。”我莫名地很抵触与师父对视,快速地扫了一眼师父的脸,只感觉很是陌生。
“你还说你想挣钱,让你开口喊我一声‘暮雨’,你都不肯。你这样清冷孤傲,在这世上游走,能讨够生活费吗?”
师父低眼看着我,他这是在用激将法呢。我抬眼匆忙看了看他的眼睛,又偏过脸去。
师父的眼睛很亮,亮得像夜晚山头的月亮。
我有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我能感觉到师父对我有份情愫,或是有所图,所以我便不再拘谨了。
我看着房间里黑灰色的地毯,倔强地问:“师父这是在威胁我么?我如果不肯叫你一声你的名字,你就不让我在这里挣钱了么?”
说完,我又有些不安。
这一时的试探,真是在“赌”,“赌”师父对我到底有多宽厚的容忍度。赌输了的话,我猜我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如果你今天下午‘上钟’,你的客人让你喊他一声‘暮雨’,你会喊吗?”师父逼问道。
男人啊,哪怕都变成了鬼,也仍旧真是磨人精。
我眉目一狠,抬头壮胆,瞪着师父的脸,很嚣张地回道:“如果我的客人让我叫一声‘暮雨’,我当然会叫。别说是叫什么‘晨雨’、‘暮雨’了,只要他高兴,他给的小费到位,我叫声爷都没有问题。就像我叫马云马爸爸,一样顺口。”
说着,我攥了攥拳头,努力挤出一股狠劲儿。心里想,这一把若是赌赢了,以后我能在师父面前横着走。
若是输了,大不了刚入职就失业。反正,我也没觉得这是份多好的差事,本来就是他们上赶着来找我的。
师父被我怼得一时愣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幽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疼痛,转身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在这14号房间里,越待越觉得冷,索性自己也开门出来了。
虹姐回来得挺快。她把我带到门牌号是8的房间里,拿我的双脚做示范,亲自培训我。
8号房间的装修风格与之前我去过的14号房间截然不同。
这里的陈列摆设更像是一间标准的酒店客房。房间里除了有酒店客房的大床和衣柜、书柜之外,还有一张专为做足浴而添置的半躺式懒人沙发。
这是我第一次享受洗脚和脚底按摩。长达两个小时的传授技艺的时间里,我一直在认真聆听,观摩,用身心感受着这门手艺的绝妙之处。
但是,虹姐的手艺太好了,我竟然舒服得睡着了。我是被自己手机里的闹钟吵醒了,四点十五分,我得去幼儿园接孩子放学了。
这一天一分钱没挣到,就要下班了。醒来时,房间就剩下我一个人,脚已经被放到了沙发上,身上还盖着柔软的被子。
我赶紧穿鞋出门,走到前台,看见如虹姐在跟一个女工聊天。
“今天你坐班,把晚上要‘上钟’的姐妹按照时间顺序排一下表,一会儿交给我。”虹姐在给女工安排工作,见我走了过来,于是摆手示意那女工进店去忙工作。
“不好意思,我睡着了。你怎么不喊我醒来呢?”我走到虹姐跟前,颇有些不好意思。
“你睡得太沉,我叫了你,没叫醒呢。”虹姐在我耳边小声补充道,“师父被你气走了,你到底怎么惹他老人家生气的?”
“我得去接孩子放学回家了……”来不及解释,我着急去接孩子。
“不行啊,我给你‘上钟’了,一会儿五点钟有位客人被排给你了。你给幼儿园老师打个电话,让他们帮你再看两个小时的孩子。”虹姐拦住了我。
“幼儿园老师也要下班回家啊,怎么可能愿意帮我加班看孩子?”
“当然可以,我儿子小时候经常在幼儿园老师那里待到八九点钟才回家,你得给老师另外加钱,按小时算钱。”
“好,那我打电话给老师问问看。”
三分钟后,问题解决了。幼儿园里面真的有老师愿意帮我看孩子,一个小时五十块。
我“上钟”一次两个小时五百块,给幼儿园老师一百块,还剩四百块,这当然划算的。看来他们也是真缺人手,才会这么着急让我一个刚接受一次培训的新人直接上岗。
“你去换一下工服,一会儿客人就到了。五点钟,19号房间。”虹姐给我拿来工服,让我做好“上钟”的准备。
我去换衣间换上了工服,工服是嫩黄色的,V领短袖加高腰九分裤,中规中矩的套装,没有任何刻意暴露的地方。
我很难忘记第一次“上钟”服务的客人。
用紧张、局促、忐忑都不足以描述我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