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今天来巡街的两位官兵是生面孔，但不管生不生面孔，只要他们和杨大郎同属钦州军就行，于是秦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见到人，那小嘴就没停过，巴拉巴拉的一通告状。
秦黍的告状内容主要集中在了那蛮横的妇人对钦州军的蔑视上，所以她着重提了，她都说了这是杨大郎娘亲的菜摊，这妇人还是将菜踢了还故意伸脚碾了。当然她也没忘提，这片地界儿是钦州军管辖的地方，但偏偏就在她提了这两句后，那妇人闹得更狠了，然后这些事就发生了。
一旁看了全程的宋大郎，再一听秦黍说的话，明明一句假话没说，但总感觉和他见到有些不一样？
秦黍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会告诉他这是说话的艺术。
两位官兵听了秦黍的告状很生气啊，公然欺负士兵的家属，还蔑视钦州军，这是没把他们钦州军放在眼里啊？！
于是就对这泼皮妇人怒目而视，他们毕竟是从战场上真正搏杀过的，身上的杀伐之气一显露，别说是那泼皮妇人，就连附近好几个七尺男儿也不免腿脚发软。
那妇人本就是个外强中干的，还不等那两个官兵说什么，她就浑身疲软瘫倒在地。
其中一个士兵看着她，伸手抓住她的后衣领，将人提起来，“这小摊主说得可是实情？”
那妇人嘴唇蠕动几下，想说假话来着，但一瞥围观的人甚多，这两个钦州军军威又甚重，哪还敢胡咧咧，于是便颓丧着一张脸，点了点头。
那两个钦州军一听，面色就是一厉，在他们的治下还敢闹事，这是真把他们当成吃素的了！
这街角有一处高台，是专门用来处理寻衅滋事的人的。军罚依据情况的严重程度来赏军棍。这个妇人加上蔑视钦州军和寻衅滋事两条罪名要罚三杖军棍，当然可以交银赎罚。
妇人是个惜命的，知晓军杖是吃不起的，便花了五两银子来赎罚。
秦黍看着她灰溜溜打算走人，出声叫住了她，“这些……你不打算赔了？”她指了指地上被碾烂的菜蔬。
妇人回头一看，脸色就是一白，颤着嘴唇道：“多……多少钱？”刚刚那五两她已是花的肉疼之极，她摸了摸袖袋里所剩不多的铜板，眼下心里是止不住地悔恨。一切都是那一文的定金闹的！
秦黍估量了下损毁菜蔬的价格报了个数字。
看着落在手里的铜板，秦黍对着不复先前的趾高气昂的妇人笑眯眯地道：“欢迎下次再来照顾生意啊。”
妇人脸就是一绿，忙不迭地扯着丈夫就离开了摊子。
秦黍转而看向帮了大忙的两位军爷，乐呵呵地道：“二位，我们家是做鱼生意的，这会子摊子上也不剩别的东西了，唯有家里剩下一片鱼鲊，您二位要是不嫌弃，我送于你们吃。这马上就到午食的点儿了，算是做开胃小点心。”
两个官兵彼此互看了一眼，嘴里皆道：“这怎么好意思啊……”
秦黍动作也快，赶忙用瓮里的筷子将那剩下的一片鱼鲊一分为二，然后就递给了两个官兵，“这个大热天，你们也辛苦，也得亏你们不嫌弃农家做的这点吃食。再说了我们还认识杨大哥周大哥他们，你们是他们的同袍兄弟，我们不敢说你们也是我们的兄弟，这我们是高攀不起的，但总归大家是自己人不是。”
她笑呵呵地道：“关键是这次不赶巧，这手边上着实也没别的能拿出手的东西了，不然也不至于让您二位将就着分这一块。”
秦黍的话说得既熨帖又好听，那两个官兵听得通身舒泰不已。其实哪怕是秦黍不予他们好处，看在杨大的面子身上，他们该帮的还是会帮的，但谁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能把事儿做得这么漂亮。
“你们家这鱼鲊味道着实不错，赶明儿我也来尝尝鲜。”其中一个嚼巴了一下鱼鲊的味道，那眼睛就是一亮，然后不等再尝，那鱼肉夹着糁就化在了嘴里，本来就那一大点，刚尝了个味儿然后就没了。他砸巴砸巴一下嘴，这意犹未尽的感觉真是扰人心肝啊。
“行啊，我们家以后天天就在这儿摆摊，你们过来就行。”
交了治安费，送走了官兵，秦黍就坐到杨婶的摊子上帮她卖菜。这会子秦黍他们家的鱼摊的货全出完了，宋大就坐那儿看着家伙什儿，一边和秦黍闲聊着，“你这是从哪里学来的一套又一套的？”
秦黍真是宋大郎见过的能用一张嘴说出一朵花儿来的人，当然他一个纯种的古代人是不知道什么叫说话的艺术的，但他却也是听过不少说书人的故事的。那更早一些的仅凭一张嘴就能消弭一场战争的游说家的故事他也是听过的。虽说不能将秦黍跟那些人相比，但宋大郎却觉得秦黍那张嘴的威力并不弱于他们什么，关键秦黍年纪还这般小，想来以后也是不差他们多少的。
秦黍揭开杨婶带过来的竹筒，朝那些有些干巴巴的菜上洒了下水，闻言便叹道：“这都是生计逼的啊。人为了活下去，该会的都得会，不会的学着也要会。”
她瞥了宋大郎一眼，“这一点你不是深有体会嘛。”为了活下去，连三只手的本事都无师自通了不是。
宋大郎汗颜，似是也想到偷青苗一事。
想到这里，他问：“那那些被损毁的青苗怎么办？”
秦黍便又长叹了一声，“当然是由我们家出面来商榷这些赔偿事情啊。”眼下宋大郎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了，他们手上没钱，这赔偿只能由他们秦家出了。而且也不能村里没人抓到现行，这事他们就糊弄过去。对于秦黍来说，凡事都是有条线在那儿的，有些线能越，有些线却是连碰都不能碰的。
这眼下的光景儿村里的日子都不好过，都指着那些粮活命呢。
而秦黍叹气的原因却也简单，她就是觉得这赚到的钱在她手上都待不住，转身都能因着各种由头就花了出去。
唉，赚钱好难啊，花钱怎么就这么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