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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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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年中最寒冷的一天,花辞和元宵听着呜咽的寒风,分享烤兔子。

他俩都没吃饱,但也都没说话,一人缩在炭火一边早早入了眠。

两人就这样相互拉扯着度过了一个月。

这对花辞来说很轻松,对二十来说,因为有了十四,他本该很艰难的一个月也很轻松。

大寒夜里,他们分完半只烤竹鼠后就静静地躺在洞穴里。

他俩这两天没有捕获新的食物,只能啃老底吃以前剩下的,不过好在这是最后一夜。

元宵盖着披风缩在一角,听见花辞发出细细簌簌的声音。

应该是花辞去洞穴外抓雪吃了,他想。

这是活水上冻后,活人为数不多的补水方式。

今夜花辞似乎在洞穴外停留了很久,元宵有些奇怪,坐起来想看看怎么回事,正好听见花辞问他,“你去过岐岚山吗?”

花辞很少主动和他搭话,元宵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有,”元宵摇摇头,想到花辞也看不到,就重新躺下,“没有啊,你去过吗?”

元宵犹犹豫豫地说,“岐岚山……那不是神山吗?我们去……不合适吧?”

他没听到花辞回复,也没等到花辞回来,就抱着手臂睡着了。

花辞抬头望着今夜的宵月,忽然就想到了岐岚山,想到了随月谷,想到了山谷里的人。

岐岚山和不归山离得不远,却在京州百姓心中天差地别。

一座是神山,是希望,是敬仰。

一座是凶山,是未知,是唾弃。

月光皎皎,花辞想到了那只小猫。

她那柔顺而厚实的长毛,能和积雪融为一体,肯定能很容易就能度过寒冬。

他又同时想到了两只猎云豹,杳然杳然,渺远而幽深。

就像遥远的月光,好像忘了还有座不归山没有照亮。

后来他追着光去到了岐岚山,离月亮更近了,也照到光了,他却发现自己不敢亵渎。

是啊,就像元宵说的,岐岚山是神山,他们去合适吗?

花辞独自一人站在洞外很久很久,直到霜雪牢牢拥住他。

大山的阴影牢笼般笼罩着他,花辞耳旁又出现杂乱的叫骂。

尽管他知道并没有人指责他,尽管这些声音也终究会消失,可花辞还是承受不住般捂住耳朵,试图隔绝这些声音。

这样的徒劳忽地就让花辞想起了渊蓝闪蝶。

江浸月曾经如此笃定地说那种蝴蝶抓不到,因为它们总能出其不意地逃脱。

可花辞还是像受了蛊惑一般伸出手,想要留住那只停在他的膝盖上蓝色蝴蝶。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不知其容貌、不知其姓名的姑娘曾对他说过一句话。

他在这一刻,忽然间觉得江浸月本质上和他是同一种人。

他们同样隐瞒样貌和姓名,同样生活在没有旁人的山林,同样明知不可而为之。

她和梁十说过同样的话,他们说:

【我们还是得试试,对吧。】

他要去试试,他要去赴约。

花辞在这一刻觉得轻松,耳边的声音骤然消失,只剩雪落下的声音。

长久以来,花辞陷入了一个误区。

他只是依稀觉得自己走的路不对,便在梁十说了另一条路后,不加思考地闷头就走。

花辞完全没有意识到,那是条名为“梁十”的路,是梁十为自己选的,而他恰好只是分享给偶然同路的他。

那不是“花辞”的路。

花辞从一开始就没幻想过采摘雪莲,三年的奖赏,和那朵是否真实存在的花都太过虚无缥缈。

他不像梁十,谋划长远的未来并付诸行动,哪怕粉身碎骨。

花辞认为自己目光短浅,只图眼前利益。

在偷听先生的授课中,花辞只牢牢记住了他讲的一诺千金,先生花了很长时间教导学生信守承诺,于是说到做到在花辞心中根深蒂固,并奉为圭臬。

他答应了自己来年春天继续由自己继续执行那件任务,答应了江浸月来年夏天在岐岚山再见。

他只需要在来年秋天尽己所能保护他的任务对象,那将是他信守承诺的终点,而后他将毫无牵挂地迈进冬天。

一年,只需要一年。

花辞向自己承诺。

腊月十九,浑身发热的花辞裹着被子发抖。

他好像做了一场须臾梦,梦里的他和二十从山谷里出来,到崖壁下集合。

师父说这个月死了两个人,分别是十三和十五。

多幸运,夹在中间的花辞竟然活了下来。

花辞对这两人的印象仅限于他们的号码,他像二十所说的那样,除了那个数字,他并不能对凭栏问里的任何人留下更多的记忆。

可惜编号也不是他们独有的,过两天冬训结束,很快就会有新人顶替他们。

他们也会叫十三和十五,唯一不同的就是面具下的壳子。

可惜并没有人会深入了解那些不同。

还剩两个人,花辞长舒一口气。

留下的几乎都是像他一样参与过很多年选拔,有经验和实力,深谙如何走得更稳。

剩下的再不济也会有幸运眷顾,比如二十,找了个好同伴听过授课,不至于临头慌乱。

冬至的第二天早上,他们在自己的房间里吃了羊肉饺子。

这是一年中最丰盛的一顿饭。

新鲜、暖和、饱腹。

恍惚间让人以为自己身处温柔乡,而不是临行前的断头饭。

两天的极限攀登,漫长得像是过往一生加起来的总和,又像是在眨眼之间。

花辞觉得饥寒交迫这个词是形容不得当的,在极端的寒冷下,所有感官都会变得麻木。

极致的饥饿后是极致的饱腹感,僵硬不可屈伸的四肢会爆发出惊人的潜力,寒冷和饥饿一扫而空,温暖和力量会降临。

不过它们来的很缓慢,慢得像时间,像等待。

紧绷的两天,终于在花辞身旁那人的坠落后落下帷幕。

漫天飞雪遮盖了视线和声音,模糊了颜色。

花辞看不清崖壁点缀的雪花是白是红,也分不清掌心的血是红是紫。

它们终究会凝固,而后剥落,杳无音讯。

花辞在强撑间听到身旁那人愤怒但低声的宣泄,他说:“去他妈的凭栏问,老子要撞翻这栅栏。”

然后他撤下面罩,松开手,光明正大地飞向自由的天。

他向世界展现了他原本的样子,一如他诞生之初那般。

师父随即宣布冬训结束,花辞后来才知道他的编号,不过是在新人接任之后。

像过往一样,花辞不知道是自己是如何回到住处的。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并没有行动能力,强撑着精神浑身发抖地热好吃食,勉勉强强吃下后发着抖裹着棉被躺下。

花辞看到床头摆了一碗热姜汤,是师父送来的,在他不知道的时候。

他撑起身体,拿起碗喝了。

可惜他手抖得厉害,撒了一大半,热汤和冰凉的地面相搏,失败方冒出不甘的雾气。

幸亏他早有预料,姜汤都洒在了地上。

以前的姜汤花辞都直接倒掉,但今年他第一次喝。

总要试试的,他想。

结局并不尽如人意,姜汤太浓了,呛得他咳了很久。

花辞以前不明白,为何凭栏问如此矛盾,或者说,为何师父如此矛盾。

重重考验都想置他们于死地,但浓得要死的姜汤又好像想让他们好好活。

今年的花辞依旧没想明白其中矛盾的缘由,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几天后他才醒来,浑身发烫。

得吃点东西,迷迷糊糊间花辞想。

有了这个念头,花辞费尽力气翻了个身,摔到地上。

结了冰的姜汤还散发出辛味,他嗅了很久,皱着眉头起身。

花辞在锅炉旁看到一碗结了冰的药,花辞很熟悉它的疗效,续命的。

他颤抖着手,拿起碗砸到地上,碗碎了一地。

花辞在残骸中挑挑拣拣,找到属于中药的冰块,塞到嘴里嚼。

从口腔到胃冻得他一哆嗦,跪在地上久久站不起来。

他胡乱找了点吃的,潦草热了热便接着躺倒床上。

再次醒来是腊月廿三夜里。

花辞觉得自己恢复了大半,换了身衣裳,弄了顿不那么潦草的饭,把身上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外面又在飘雪,绝处逢生的花辞推开木门。

吱呀一声,把他带进了银装素裹。

和京州一样,大雪铺白不归山,月光倾泻如银。

不同的是,月光并没有照到所有住人的屋子,这里也没有梅花点缀枝头。

唯一和花有关的是花辞自己,这个随便取的姓氏竟然,在此刻竟平添了几分喜气和活力。

花辞躺倒在雪地中,发热还没有痊愈,他的脸颊有些微红。

黑色的服饰是自给自足的树枝,撑起雪地上的孤花。

月亮一点也不圆,但亮得刺眼。

花辞忽然想到了江浸月。

这个他不知道真正姓名和真实样貌的姑娘。

她现在在做什么?花辞闭着眼睛想。

他贫瘠的想象力不能想象出家人团聚一堂其乐融融的画面,他的想法简单且单纯。

她现在一定不是孤身一人,她的小猫们会陪着她。

如果她和家人呆在一起就更好了,花辞发自内心地为她感到开心。

至于他们会做些什么,花辞不知道,他想不到。

她现在一定很暖和,安全无恙,她这样的人就应该备受宠爱,无忧无虑。

她还记得我吗?

她还记得和我们的约定吗?

到时候还能遇见她吗?

她还能认出我吗?

他的小马高高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长高?

恐怕没有,花辞情不自禁地笑了出来。

阿杳有没有再惩罚她的女儿阿然?有没有和皎皎争宠?

估计会有,花辞心想。

他还记得自己刚见阿杳的样子,因为震惊和害怕而一动不敢动,如今他竟觉得阿杳是如此可爱,如此值得思念。

这是不是就叫……近朱者赤?

花辞由衷地希望,那个姑娘可以永远幸福快乐,康和美美。

他会和她一同度过他此生最快乐的夏天。

花辞翻了个身蜷缩起来。

在他身后,雪地上留下的印迹静静将他搂在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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