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4 章
伊斯丽戳戳她的额头,说:“你这鬼灵精,你怎么知道?”扭捏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往菱歌面前一亮,菱歌眯眼看了下,那匕首也是镶工精致,不是平常之物。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要是宇文瑛在这里,肯定要训斥她姿态不雅。
菱歌的眼睛也亮了,看一下伊斯丽,扬眉无声问:“休阿兄的?”
伊斯丽点点头,菱歌重重地吁了口气,跪在床上,双手合十道:“可算修成正果了!请菩萨和布登宁黎一起保佑休阿兄和伊斯丽长长久久,一生一世,恩爱到老!”
伊斯丽失笑:“你又是菩萨又是布登宁黎,到底要拜哪一个呀?”菱歌理直气壮地说:“两个都拜,恩恩爱爱!”(布登宁黎:草原地神)
伊斯丽满怀感动地看着菱歌:“你对我真好,唐苏思,”她悄声在菱歌耳边说:“阿休说昨日我阿舅去得很痛快,是你阿兄帮的忙吧?你阿兄总是冷冷清清的,也只有你才会开口了,唉,这样我阿娜心里也好过一点。”
菱歌拉着她往床上一倒:“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我只知道你受了我休阿兄的定情匕首,就是表示愿意做我阿嫂了。我们中原有习俗,新妇子过门后要给婆家洗手做羹汤,“未谙姑食性,先遣小姑尝”知道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你没有婆婆要讨好,那就讨好小姑子我吧,你以后要给我做牛做马啊!”(借用唐朝的诗)
唐元,宇文玘和阿鲁三个人都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得见两个小姑娘笑闹,看菱歌这么曲解这两句诗哄骗伊斯丽,都忍不住一乐。
菱歌以为天应该不早了,因为伊斯丽和她母亲住在汗庭的边缘,到这儿来也不是一抬脚的事,没想到伊斯丽是因为心情激动,根本没睡着。
昨晚她和阿休去看星星,半夜阿休才把她送回家,她迷糊了一会儿就睡不着了,又加上依云阿知道豆奴死后心情不好,半夜又是哭又是拜袄神,弄得她本来与阿休情定三生后的愉悦都像是对母亲的不孝。
好在豆奴总算生前没遭太大的罪,没有被拖得分崩离析或被剁成肉醢,伊斯丽自是松了一口气放下一颗心,依云阿自从豆奴半年前做下这大事,她就猜到了结局,担惊受怕了半年,心里早都有准备了。对于这个结果,还是能接受的。悲伤是悲伤,但是也没有那么悲伤,更多的是对故国穷途末路的一种哀悼。
伊斯丽觉得家里太压抑,所以天没亮就跑出来了,到现在还没吃上早饭。菱歌让她和自己一家人一起用早餐。菱歌唐元宇文玘阿鲁向来都是一起用餐的,不是重大场合,他们几个人都是自己用餐,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所以也不用侍女伺候。
今日早食很丰盛,伊斯丽虽然名为突厥公主,但生活十分俭素,自从和菱歌交好后,可敦也经常给她们送一些财货食物,但依云阿不善持家,也没有那么多小巧心思,平日饮食也只是过得去罢了,不比菱歌家里的早餐琳琅满目。
今早主食有髓饼,汤饼,肉食就有炙羊肉,清煮羊肉大骨,喝的有马奶,酪浆,甚至还有奶皮子,鲜羊奶酥这种小点,这些伊斯丽倒都见过,只有一碟子毛茸茸亮晶晶的小白球,她是第一次见,好似可以一口一个,看着就很好吃的样子。
伊斯丽特别喜欢菱歌家里的用餐气氛,不像自己家里,总是冷冷清清。三个人都用宠爱的目光看着菱歌,让她多吃,让伊斯丽随便用。菱歌呢,一会儿给唐元盛汤饼,一会儿给阿鲁夹一块羊肉,一会儿给宇文玘面前放一杯酪浆,完全不像在可敦面前温文静美的样子。
更令伊斯丽掉眼珠子的是,菱歌像小鸟忙忙碌碌给大家布菜的时候,宇文玘居然还喂菱歌吃东西,而其他两人都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她不知道这是宇文玘小时候给菱歌喂习惯了,长大了也时不时的会不自觉地要表露出来。
看着伊斯丽张大的嘴,菱歌还不明所以,夹起一个毛茸茸还拉丝的小球球塞进了她嘴里,说:“尝尝看,这个你肯定没吃过。”
伊斯丽只觉得这小白球咬在嘴里松软甘甜,又酥又软,里面还有芝麻的香味,眼睛一亮。菱歌开心地笑起来,说:“好吃吧?小时候我可喜欢吃这个了,我阿兄找人试了很久才试出来的,以后做了还请你吃呀!”
菱歌也夹起一个放入口中,闭上嘴轻轻品味,半眯着眼就差发出“呜”的一声了,伊斯丽又羡慕又好笑,菱歌是真的喜欢甜甜的食物,难怪阿休总开玩笑说她是“糖酥丝”了。
菱歌半闭着眼,忽然眼前仿佛出现一个小男孩,拿着一个银丝球递到她的嘴边,说:“菱歌,来吃这个,甜滋滋的哟!”是康阿兄还是释莲阿兄?不记得了,她闭上眼,细心品味嘴里的甜味,像小时候一样,睁开眼笑了:“好吃!”
用过早食,伊斯丽说要回家,菱歌拉住她,问:“昨日你不是说要把牛粪垛起来么?还弄不弄了?”
伊斯丽甜甜蜜蜜地一笑说:“不用啦!”
菱歌拉着耳边的发辫,围着伊斯丽转圈:“让我猜一下,是不是拉到丁夫了啊?”
伊斯丽大方点头,捂嘴笑道:“阿休昨日送我回去,在我家门口被绊得差点摔一跤......他说,今日派两个人帮我把牛粪垛起来。”
菱歌想到阿休那英俊的面孔,如果贴到牛粪,笑得忍不住打跌,断断续续道:“得亏没摔着,也得亏牛粪都干了,要不然就是,哈哈哈.......”又轻推伊斯丽道:”去吧去吧,去跟休阿兄卿卿我我去吧,亲卿爱卿......”
伊斯丽脸色娇红,脸上现出难得一见的妩媚,又摇摇头说:“阿休说我阿舅到底死相不好看,不让我和阿娜去收殓,他会去找可汗求情,好歹不让阿舅暴尸荒野。他还说,多给予阿斯德金赔偿应该就没问题,反正我阿舅已经死了,阿斯德金如果不太蠢,不如多拿些好处实在。我现在还是回去陪我阿娜。”
菱歌昨日听宇文玘说过,他们这次去抓豆奴,顺便在戈壁上来回扫荡了一遍。戈壁上有几窝沙匪,经常打劫往来拜占庭和萨珊等地的粟特商人,这次沙匪都被都端了,他们积藏的钱财都运回来了,收获金银珠宝,丝绸香料,皮毛无数。两个阿兄也被分赏不少,所以阿休才会说赔给阿斯德部财货,以换取豆奴下葬。(拜占庭:东罗马帝国,萨珊:波斯帝国)
菱歌觉得能这样了结当然好,幸好有休阿兄帮着伊斯丽母女办理后事事宜,让豆奴入土为安。
就让这一切恩怨到此为止吧!
伊斯丽走后,菱歌本想骑马往可敦大帐而去,昨天发生了那许多事,她到底是惦记着宇文瑛。宇文玘告诉她:“阿姊昨晚状态不好,宿在营地了,现在应该还没回銮呢。”菱歌更加担心了。
宇文玘安慰她说,唐元已经派人去问过了,宇文瑛情况良好,今早摄图又召了几名疾医过去了,都说可敦这胎怀得很稳健,昨晚确实是事出有因。
菱歌想着宇文瑛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平日里骑马射箭也是常事,不然也不能在这寒山瘦水生活,这才放下心来。
本来她今天该去上课的,但阿兄回来了,她便有点想偷懒不去。宇文玘想着段先生昨晚应该也没睡好,就同意了,反正自己也可代为检查功课。
他作为代王府的世子,开蒙比阿休远远都要早,段先生之前主要是教宇文玘和阿休,说他比阿休学问好,前两年就谦虚地说自己的学问在宇文玘这个年龄还没有他的好,不如就互相切磋好了,所以段先生现在和宇文玘是亦师亦友的关系。
阿休要管的事多,不常上课,所以段先生现在主要是教菱歌。
他刚要给段先生送信去给菱歌请假,阿休来了。他平日里本就英俊的脸上更是神采飞扬。宇文玘心知肚明,看他一脸忍不住要倾诉的表情,宇文玘故意嘲笑道:“听说你昨日太开心了,差点栽到牛粪上撞上牛屎运,有这回事吗?”
阿休一哽,扑过来用胳膊箍住宇文玘的脖子,一边咬牙道:“一世人两兄弟,不为我高兴,却专门来揭我的短!”宇文玘一个矮身就转到了他背后,笑道:“说吧,我听着呢,不让你说,你能憋死!”
阿休脸上漾起一个陶醉的笑,张口欲言,想了想又把嘴闭上,末了带点害羞地说:“阿玉,我真开心!”
“昨晚我终于亲到伊斯丽了,我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个滋味!”
宇文玘没来由地脸红了,他强作镇定地点头道:“阿休,这样真好。”
阿休看着他的模样,笑了:“你跟我一样大,也该留心一下了,遇上中意的,不要放过!”又坐下来,伸出长腿,摊手摊脚地一副惫懒样,换了个语气说:“累死我了,昨晚陪伊斯丽看星星,半夜送她回家后,又跑回营地向可汗求情,总算可汗心情好,答应说合那边,反正人已经死了,阿斯德金没准在心里还感激豆奴呢,你说是不是?他哥不死,他也没机会做族长啊!”说着又惬意的喊:“阿妹,快给阿兄拿点吃的来,阿兄肚子还饿着呢。”
菱歌赶紧跑前跑后给他拿来吃食,宇文玘白他一眼,阿休赶忙道:“不白使唤妹妹,下半年妹妹要及笄了,我肯定备好大礼,行了吧?”
菱歌看阿休满身都沐浴在一种叫幸福的光晕里,由衷地为他开心,摆摆手道:“礼不礼的不要紧,没那么重要,我看休阿兄和伊斯丽好,我就很开心了!”
菱歌看阿休像是和宇文玘还有事要谈,连忙道:“阿兄,那我还是去找段先生上课去吧,段先生应该也回来了。”
等菱歌和阿鲁出门后,阿休皱起眉头道:“你有没有发觉段先生特别关心菱歌啊?菱歌除了咱们几个外,外人里最亲近的也就是段先生了。段先生吧,虽然风度不凡,可是他到底比菱歌大上十岁了,这段先生配菱歌是不是太老了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