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四人回到营地，看菱歌不开心，休玘二人又带她和和伊斯丽去纵马好久，散了一点郁气。直到快晚宴的时候才回。
照例是在河谷举行篝火晚宴，这次晚宴比上次庆功宴更加丰盛，主食除了牛羊肉，兔子山羊，驼掌，还有一个压轴菜品，就是今天猎到的鸿鹄，菱歌当然不会去吃鸿鹄，连带着吃啥都索然。
宇文玘看她兴致不高，吩咐人拿来东西要给她调弄一碗菹齑。突厥汗国冬长夏短，为了驱寒，主食以肉食为主，但这个时节正处于夏天，蔬果相对丰富，新鲜的胡瓜，菜瓜，藕，笋，芹菜在汗庭都不少见，宇文玘就是怕她没胃口，早有准备。菹齑里还放了今天从大镜湖捕来的鱼做的新鲜鱼生，胜在一个清甜爽口，菱歌总算开颜。
阿休看宇文玘亲自给菱歌拌菹齑，又笑又摇头：“你信不信，以后给妹妹找郎婿，一个也达不到你这种要求？”
宇文玘理都懒得理他，修长的手指拿着长箸慢慢在碗里轻拌，仿佛在做一件特别优雅的事。
倒是菱歌笑道：“休阿兄，这很难吗？你莫非是想在伊斯丽面前偷懒？还不快给伊斯丽去片肉。”
伊斯丽和菱歌自然是坐在一起，琪曼尔也挤了过来。
因为是来参加行猎大会，菱歌和伊斯丽考虑到要随时骑马，所以穿得比平常更简单，不比琪曼尔今天打扮得格外华丽。
虽是夏天了，营地到了晚上还是挡不住嗖嗖的凉意，但琪曼尔却穿着软薄轻的锦缎胡服，那大红绣金的胡服将她兴奋的小脸映衬得颇为光彩照人，头上一顶精心雕镂的金花冠更是格外耀眼，她也知道自己这一身很引人注目，无视阿休的皱眉，一个劲地缠着阿休讲话。
阿休怕她又讲出让自己验验她的话，让伊斯丽不高兴，可是宴会才刚开始，他又不能这么快退场带伊斯丽偷偷离开。
菱歌看伊斯丽和阿休着急，偷偷对伊斯丽说：“别急，等大家热闹起来，我给你打掩护，把她甩开！”又向阿休眨眨眼，阿休会意，潇然一笑，晃花了琪曼尔的眼。
菱歌满眼羡慕地对琪曼尔说：“琪曼尔，你今儿可真美！看这绣工这款式，这衣服是江南人的手艺吧？还有这么择人的大红色，也只有你才配穿呢! 嗳，那么多突厥勇士也在偷偷的看你呢！”
阿休对宇文玘轻声道：“这小坏蛋，从小就会拍马屁，满是那么回事的啊，难怪每次把可汗哄得那么开心。”宇文玘微笑不语。
琪曼尔一向对伊斯丽不假辞色，也不怎么喜欢菱歌。因为伊斯丽的缘故，她和菱歌关系也就一般。虽然菱歌风度容色上佳，但她是绝计不会承认菱歌比自己美的，有时甚至刻意与菱歌别苗头。
但是她也不敢对菱歌出格，一是因为怕摄图，还有一点就是有点忌惮昆含真这位养兄，他不像别的突厥勇士那般孔武健壮，也不像他们动不动就拔刀相向，但她听自己的兄弟务单说过，出去剿匪征伐昆含真十分勇武，言辞之间十分推崇这位养兄。昆含真也从不与草原上的女郎们肆意说笑，所以尽管他态度温和，可是被他那清凌凌的目光一扫，琪曼尔在他面前却不敢造次，也就不怎么敢惹菱歌，只表面上过得去就行了。
这会儿看菱歌夸自己，心里还是很得意的，不由得含情看了阿休一眼。
菱歌却端了一杯酒递给琪曼尔，说：“来，琪曼尔，敬你，你一定要教教我怎么打扮。”琪曼尔眼里看着阿休，心里火热，一扬手就将酒喝下去了。
菱歌给她端的是烈酒，琪曼尔只觉得喉咙口一阵火辣，她皱了皱眉，草原上风寒，免不了烈酒驱寒，酒量大的女子不少，就是琪曼尔也颇能喝几口，一杯也不会让她醉倒。
但她想待会儿还是不能喝醉了，万一阿休又跑了怎么办？今天一定要将阿休拿下，生米煮成熟饭。于是摆摆手道：“唐苏思，算你有眼光，不过你也生得不差，就是打扮太素净了，这个好说......我不能再喝了，这么一大杯下去，喝的我有点晕......”
菱歌拍拍手俏皮的一笑：“哎呀，都怪我，怎么给你拿了烈酒？古人说什么来着？对，醇酒美人两相宜，琪曼尔今天这一身红衣风姿绰约，原就该手拿夜光杯，饮一杯蒲桃酒的。”
连忙回身又倒了一杯蒲桃酒，递给琪曼尔道：“这葡萄酒连段先生都点评过的，甜软绵口......你看这颜色是不是正配你这一身红衣？”
宇文玘和阿休听她信口胡诌什么醇酒美人两相宜，不由暗笑。这醇酒美人说的原是战国四公子之一信陵君为免魏王猜忌，只好隐藏锋芒，纵情于酒色之中，什么醇酒美人，也就糊弄一下不通文墨的琪曼尔和伊斯丽等人了。
琪曼尔看菱歌如此上道，这酒她平常也喝过，确实甜滋滋的，不醉人，于是接过慢慢地喝下去，喝完了还朝阿休一亮杯，那一歪头间没有了一贯的刁蛮跋扈，竟然有丝不同以往的风情。
阿休远远躲在后面，嘴边是憋不住的笑。伊斯丽不明所以，还以为阿休被琪曼尔迷住了，沮丧地垂下头来。
阿休见状，悄悄走过去道：“小傻子，你的好姐妹在帮你，晚一点你就知道了。”
伊斯丽喃喃道：“可是我也觉得她今天很美......”
阿休知道她经常被琪曼尔打击，心神不定没听进去先前那句话，怜惜地说：“她美不美关我什么事？难道能美过我阿姊和妹妹吗？我心里觉得你比她美多了......”又给她吃定心丸：“烈酒和蒲桃酒混在一起喝，醉得更快，懂了吧？......待会妹妹把她稳在这里，我再带你去看星星......”
伊斯丽惊喜地抬起头看着阿休，眼里的光堪比星子，阿休心尖一跳，也像喝了几杯酒一般醺醺然了。
那边祝酒过后，摄图宣布这次鹰猎的头名是阿斯德库里，库里不知道是已经喝多了还是激动，满脸发红，连脸上的几颗麻子都透出几分荣光。
汗庭里谁不知道他的本事？都知道他的海东青是可汗所赐，给他长脸罢了，很少人和他较真，但还是有趋奉他的一些小官阿谀不止，海东青是可汗的鹰奴调教出来的，夸他不就等于夸可汗吗？
阿斯德库里对别人的敬酒来者不拒，又听了不少奉承之语，就云里雾里不知所以，以为自己当真是草原曳落河了。（曳落河，突厥勇士）
踌躇满志间，一抬头就看见菱歌笑盈盈的和琪曼尔喝酒，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心痒，骨头就先酥了半边。
菱歌平时总是笑脸迎人，但是与不熟的人自有股疏离感，库里知道摄图和可敦宠爱这位养女，平日里只敢用那色迷迷的眼睛多挖几眼，倒是不大敢造次。今晚他喝得已有七八分醉，俗话说酒为色胆，心里就有了几分妄想。
他心思一动，连忙招手将家里小奴招来：“把我今天猎的鸿鹄叫人烤一只，仔细了，烤坏了剥了你的皮！”小奴知道他的脾气，一言不合就要亮鞭子抽人的。赶紧拔脚去了。
库里这会儿心里装了事，也不到处和人碰酒了，坐在毡席上拿着个酒杯，时不时地抿一小口，一边盯着菱歌上上下下瞧。
夜宴的气氛越来越热烈，大家都放开了喝，然后又是唱歌的唱歌，跳舞的跳舞，弹琵琶的弹琵琶。摄图这次没敢多喝，怜惜宇文瑛身子重，早就陪她回金顶大帐歇息了，只吩咐狼卫们警戒及看护，只要不闹出格，也不必管。
突厥地广人稀，子民以各部族为单位居住放牧，本族内同姓不得通婚，所以年轻男女要认识交往，大都在节庆，婚丧及可汗召集的宴会上。突厥女子婚前有择偶自由，虽然贵族女子也会受部族利益驱使的影响，但还是比中原女子自由得多，所以今天是难得的机会，不少青年男女就俩俩相谈甚欢了。
而那早已经郎情妾意的就找了背人幽静的地方，卿卿我我诉衷情去了。
阿休看到琪曼尔这会和菱歌边聊边喝，眼看着就醉眼朦胧了，朝伊斯丽使了个眼色，两人也偷偷地溜走了。
这时阿斯德库里端着一大盘肉过来了，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切肉，心中颇有几分自我感动，他脚下绊蒜，满脸酒意地走到菱歌和琪曼尔跟前，大着舌头道：“唐苏思，这是，我今天猎的鸿鹄，我,亲自片好的，你尝尝。”
菱歌看一下他手中的那盘肉，又看向他，不由皱起了眉。本来就对他没甚好感，以为每次遇到他时，那贼溜溜色迷迷的目光自己不知道吗？又想起那忠贞勇敢的雄鹄和它悲伤的妻子，怎么可能接受他的献礼？
但她为免给宇文瑛和宇文玘添麻烦，一向与人和气，只是摇摇头道：“不用了，多谢，我已是吃好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库里平时草包一个，但也不是特别没眼色，这会儿却不能和清醒时比，竟执意将盘子往菱歌面前劝送;“这白鹄肉质十分紧实，我家有个做烤肉特别好的厨子，特意让他给你烤的，唐苏思你尝一下吧。”一边劝一边拿色眯眯的眼睛盯着菱歌。
菱歌一阵厌烦，声音带了冷意，道：“谢谢你，我真的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