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半个时辰后,一阵鼓声“咚咚咚”响起,龟兹乐工又奏响了破阵曲,夯得平整坚实的球场上,球奴们早就将场上马蹄踏起来的些许灰尘又清洒一遍。场边人越围越多。场边的毡布棚子里,摄图和曲罗合领着一群官员正在谈笑,马球决赛就要开始了。
雍羽队全部换上了红色的衣服,头上束着黑色练帛,而苏萨对则是全体着黑,额上束鲜红的练帛,两个队都是黑红分明,两个队也是泾渭分明。
玛娜尔不情愿地换下了她那一身曼妙的金色胡服,她的皮肤麦色偏黑,着金色配上她那成熟的风韵有一股异域风情,换上大红色则大大失色,显得她皮肤暗沉。她自己也知道,正坐在马上拉扯着衣服,眉头紧皱,满脸的心气不顺。
决赛的仪式感满满,两队的球头也就是雍羽和苏萨上前,抽签决定己方的攻守半场。而双方的队员则面对面排成两排,隔着两个马身互相致意,双方球手脸上都带着些许兴奋,关系好的互相打招呼,关系不好的互相以目光互杀,不过大多数人还是比较克制,顾忌身边有女郎在场,才没好意思互相问候祖宗。
总裁判官也和气地重申了一遍规则,总体意思就是:不许击打对方的马匹,不许击打对方马球手,不许言语挑衅......你们能拼到最后,都是我草原曳落河,要保持风度,那个,你们知道的,可汗在场下看着呢......
雍羽毕竟比苏萨大得多,人情世故也通透一点,尽管不喜欢苏萨,但还是在面上展示了长兄友爱弟妹的风范。
他对着苏萨的球队双手平举弯月球杖,笑容可掬大声对苏萨道:“咱们为人子,虽不求彩衣娱亲,但为人臣则为君分忧亦是份内事,这场比拼,既要让父汗看到我们的实力,也不能让父汗担心,输赢很重要,但是也不要太重输赢而失了和气,双方谁伤了我心里都不好受!”话语铿锵有力,他这话里意思是约束己方,但更是提醒对手。
苏萨心里虽然腹诽他冠冕堂皇,不想赢是假的,但还是慨然应诺:“阿卡说得很是!”苏萨手中的弯月球杖朝天高指,向自己的队员用比雍羽更大的声音道:“咱们要打出气势,但是更要打出格调,大伙明白吗?!”
简单一句说,就是要光明正大地干掉对手!
他的队员忽然整齐划一地举起弯月杖,高声应诺:“明白!”气势十足。
场边的曲罗合对摄图赞道:“苏萨初生牛犊,后生可畏,勇猛似阿卡当年。”
摄图笑道:“苏萨这孩子要历练的地方还多,他别的还好,就是不爱读书,懂些治兵之道还不够啊,如能像曲罗合你多看看书,能收服人心就更好了。”
场上的气势是苏萨队压倒了雍羽队,却见玛娜尔也将弯月杖一举,大声道:“鹿死谁手,犹未可知,跟他们拼啦!”雍羽队也是轰然一声吼。
摄图对曲罗合笑道:“玛娜尔虽是女子,却深谙鼓舞人心之道。果真是阿弟教出来的,胜过许多男儿,这个时候要扭转气势,最好就是这样直接的办法,雍羽就是不够果断。”
曲罗合温和一笑:“都是好孩子。”
双方致意过后,这场决赛由摄图亲自主持开球仪式,总裁判官将球置入场内离球门几丈处,进攻的鼓声擂响,摄图跃马提杖,利落将球击入球门内,鼓声停了,球门后侧的两个观球裁判官一人鸣锣,一人举起手中小旗,场上场下一起欢呼:“可汗威武!”
菱歌对摄图翘起大拇指,笑眼弯弯道:“父汗宝刀未老!”
摄图失笑,举起弯月杖一挥,高喝道:“开球!”一拨马头,哒哒哒地跑下场去。
“当”的一声锣响,一个漆成朱红色的羊皮球被总裁判官准确地抛向中线处的空中,几条或黑或红的身影,闪电般地同时迎了上去,决赛正式开始。
这一场比赛是真正高手间的对决,场上是风回电击,走马如飞,只见那朱漆的羊皮小球时而飞向半空,时而如流星赶月一般随着众球手东西趋突,那小小的羊皮球就是全场球手注目的焦点。
场上,二十四人来回驱驰,竟然跑出了战场奔袭的气势,马球高手对决,本就是一场微型的骑兵攻守之战。
所谓“连翩击鞠壤,巧捷惟万端”,场上的球手更是花样翻新,使出浑身解数,正骑追击,背骑追击,立马背后击球,正骑反身击球......更有那胆大敏捷的在两马近身争抢时,鞍里藏身击球,令场下的观众看得热血沸腾,酣畅淋漓。
双方的进攻都大开大合,几个攻守回合过去,一刻多钟后,双方都得两筹,双方防守转入严密,球赛进入胶着状态。
最险的一次是苏萨在己方半场的远远一击,虽然没进但对雍羽队来说也十分惊险。
苏萨的这次远攻无疑是非常精彩,眼看着球朝门洞飞去,越来越近,场下他的拥趸心提到了嗓子眼,都准备要欢呼了,球门后的观球裁判官手里的锤子都举起来了,准备在进球的一瞬间敲响铜锣,那球却击在红漆球门顶柱上,力道太大,以毫厘之差弹了出来。
“唉......”,场边的观众齐齐发声一声惋惜的叹息。
苏萨却锐气不减,举起弯月杖大声喝道:“再来!”又投入战斗。
上半场快结束的时候,雍羽队率先打破僵局,领先一筹。
这球是从伊斯丽的杖下抢去的,并不是伊斯利球技差,而是她的球杖断了!
因为伊斯丽的球杖所用材料不精,竟在两杖争球的过程中,没有挡住对手球杖的大力磕击。
球杖断掉的一瞬间,伊斯丽一阵茫然,这是开赛以来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远在另外半场的阿休也一阵发慌,她附近的菱歌连忙催马过来喊:“伊斯丽别慌,你先下场去,不要紧!这半场很快就完了!”
伊思丽不假思索地提缰绕开众人,站到场边等候,一声锣响,预示着雍羽队领先一筹。
不一会儿,“当当当”,总裁判官也敲响了手中的锣,上半场就结束了。
阿休和菱歌赶紧跑下场,看见伊斯丽站在场边,脸上满是沮丧,一看到二人眼圈变红了:“都怪我,现在都落后了......”
阿休赶紧道:“这事儿怪我,我原想着应该给你换一根球杖,但看到球杖你用了很久,最是趁手,临时换了怕你不适应,所以......没想到断在这个时候。”
菱歌也赶紧安慰道:“这不算什么,咱们换一根好球杖再战吧,落后一球算什么,咱们追得回来,”又对旁边的苏萨道:“对吧,苏萨?”又目光诚恳地一一望向旁边的己方球手。
苏萨点头,像摄图一样大力一挥手:“咱们下半场,一人进一球!”众人也七嘴八舌道:“就是!”
菱歌对伊斯丽眨眨眼:“下半场还想上吗?如果不想上,可以休息。”
伊思丽眼中也豪情涌现:“上!为什么不上?我还得还回来,我得进一球!”
阿休递过他的球杖说:“你用我的球杖吧,我去找别人借一根。”
球杖的好坏会影响击球的速度和手感,射门的角度,所以一根讲究的马球杖特别重要。
“阿兄不着急,我有个好主意,你们等着。”菱歌淘气地一笑,跑到场边的毡布棚子里,先对曲罗合行了一礼,才对摄图讨好地拱拱小爪子道:“父汗,借你一样东西用用可以么?”
摄图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的来意,故作威严道:“想用我的球杖是吧?行啊,不过我有个条件!不得三筹,我可是要重罚的!”
菱歌点漆般的眼珠骨碌一转,狡黠地笑起来:“好啊,就是这样,一言为定!”
摄图眉毛一挑:“嘿,这小家伙还霸气得很啊。”让人将自己的球杖拿来递给菱歌,说:“这是鱼大师最满意的出品,便宜你了。”
鱼大师是西域最出名的制作球杖的高手。
菱歌拿过来一看,这球杖的柄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打磨得油光发亮,上面雕饰着狼头和精美的云纹,下端还包有柔软上好的熟牛皮,一看就是价格不菲的。
时下爱好马球的突厥贵族,往往不惜重金购置优良的球杖,摄图的球杖当然更不是凡品。
菱歌颠了颠球杖,又虚虚对着空中击了几下,觉得握着非常趁手,不由眉花眼笑,向摄图一揖道:“父汗,你不会失望的。”翩然向伊斯丽跑去。
曲罗合笑道:“这小库如倒是十分友爱姐妹。”
摄图最是喜欢别人夸菱歌,面上却故意道:“这小家伙夸下海口,我看她如何能得三筹!”
曲罗合顿了一下,微笑道:“阿卡只说要得三筹,却没说必须在这场得三筹啊!”
摄图一愣,想到菱歌那狡黠的笑脸,拍腿大笑起来:“这小家伙!难怪答应得那么爽快,滑头!”语若责备,实则喜爱。
旁边众人都知摄图甚是宠爱这位养女,都凑趣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