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冷暖(四)
“《恋爱旅程》吧,烧菜做家务我真的不太行,你也说上综艺是为了涨粉,我怕餐厅没开完我粉已经掉没了,”我踌躇道,“要不这样吧,等我先去跟黎华商量一下再决定。”
倘若黎华只是为了我勉强接下综艺,我宁愿不要这些曝光率。
“而且他十二月就要发新专辑了,接着还有演唱会,未必有档期。”我又补充道。
“如果敲定的话,节目十一月下旬录制,他的档期应该没问题,公司也是确认过你们的档期才做的考量,”金皓薰说,“不过在此之前还有个通告,十一月十八号的金像奖颁奖礼,你想不想去?”
“我能去吗?”黎华是这届金像奖影帝的大热,我当然想去现场看他拿奖,可转念又犹豫,“我跟金像奖好像完全扯不上关系,去蹭红毯会被嘲讽吧?”
“在最佳新人奖颁奖之后有个演唱表演,你作为今年乐坛最受瞩目的新人,这个表演挺适合你的,不过出场顺序很靠前,当晚也有很多大咖,你可能不会有太多关注度。但我想,你应该会想去?”
最后一句话意有所指,我不无感动:“皓薰,你是最好的经纪人!我要去!”
“好,”他略微腼腆地笑道,“具体安排我跟那边确认了再告诉你,综艺这块你也尽快给我答复。”
挂了电话,我一刻没耽搁,去了黎华那里。
他搭上午的飞机,中午应该就能到家。
秋日阳光适宜,我坐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写歌词,不一会儿就打起了盹,直到有开门声,才蓦地惊醒过来。
黎华把行李箱留在玄关,笑着走到我面前,语气宠溺:“这么早就过来了?”
我伸出手,他心领神会地将我拉起,我软着身子贴进他怀里:“想早点见到你呀!”
他轻吻我的额头:“吃午饭了吗?”
我摇头:“早上起床到现在还没吃过东西呢。”
“等我换件衣服给你做?”他顺势要去拿行李,突然停住,目光落在我的耳垂,“打了耳洞?”
“嗯,刚打的,”我说着不禁心虚起来,“昨晚我陪关古威去参加萧氏的慈善舞会,戴了你送给我的那对耳夹,不小心弄丢了一只……”
“所以一大早就跑去打耳洞了?”
他没什么表情,语气又很淡,我判断不出个中情绪,只能撒娇卖乖:“你别生气,我让萧家的管家和佣人帮忙找了,但怎么都找不到,对不起嘛。”
他细看我的耳垂:“这是小事,以后再送你。这几天耳朵不要沾水,会发炎。”
黎华用很快的速度做了两份英式早午餐,客厅阳光充沛,我餍足地吃着烤得脆脆的吐司,享受着这寻常而又美好到不真实的午后。
“公司有跟你提过《恋爱旅程》吗?”我问黎华。
他悠然地端着咖啡抿了一口:“提过,你想参加吗?”
“金皓薰说我应该参加真人秀,如果必须要参加的话,去这个总比去《明星餐厅》好。”
黎华笑得戏谑:“那倒是。”
我佯嗔,他马上哄道:“我一会儿就跟公司说,陪你去。”
我既感动又惭愧:“可你从来不参加真人秀,公开恋情已经冒着掉粉的风险了,现在还要公开秀恩爱,不怕影响形象吗?”
“我又不是刚出道的偶像明星,过去十年几乎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保持单身这么多年不是为了人设,是没有时间考虑其他事情,现在参加真人秀也不是为了涨粉,只是觉得能在工作的同时陪你旅行是个不错的机会。”
“你真好。”我扔下刀叉,趁他不备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他煞有介事地皱着眉,抽了纸巾擦嘴:“亲我一嘴油。”
我有恃无恐地冲着他笑,又想起金像奖的事:“金皓薰说给我安排了金像奖的表演。”
这个消息明显让黎华很高兴:“到时一起走红毯?”
“不要,”我果断拒绝,“我不想蹭你的热度。”
“可我想让你蹭。”
他挑着眉,我体会到话里另一层不怀好意的含义,含笑羞涩地撇过了脸。
金像奖颁奖礼那天,我很早就唱完歌,坐在后排等待影帝结果揭晓。
《纽约客》上映后好评如潮,又因拍摄事故让其更受关注,票房屡创纪录,外界普遍认为本届金像奖最佳男主角已为黎华囊中之物。
来前我也这样笃信,可真当自己坐在场内,耐着性子等待冗长的颁奖礼进行到尾声,一分一秒都变得煎熬。
脑海里晃过四年前的那个夜晚,我在民歌餐厅心不在焉地唱完歌,对着手机里那一小块屏幕紧张到窒息。
突如其来忆起的往事,更令我如坐针毡。
上台颁奖的是古芊菁的父亲,大导演岳行空,发言诙谐逗趣,引得全场阵阵发笑。
我被迫随着身边的人一起笑,却全然不知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心在身体里跳得厉害,手心里全是汗。
大屏幕上开始轮流播放五位候选人的入围影片片段,我这才发现今年入围的个个都是大咖,没一个凑数的,单独拿出来放在往年都是影帝水准。
播放结束,全场静下,耳边只剩自己的心跳声。
“获得本届金像奖最佳男主角的是……”
一个很长的停顿,岳行空拿着写着结果的卡片,故弄玄虚地扫视全场。
如果他再不开口,下一秒我的心就要跳出来。
“黎华!”
耳边一阵嗡鸣,是山呼海啸的掌声和欢呼声,也是自己依旧在加速的心跳声。
前排的很多人都已起身,在一一拥抱和恭喜黎华。
我不停地鼓着掌,后悔自己太倔强,非要坐在那么后面,在最激动的时刻,无法第一时间与他分享庆贺。
前排终于落座,只剩黎华一人,他转过身向后排示意了一下,目光精准地落在我身上。
只是短暂的一秒,而后信步走上了舞台。
身边的其他艺人推了推我,我本能地朝着他们笑,注意力却全跟着黎华走到了舞台上。
舞台上的黎华格外英俊,窄身的西服勾勒出挺拔的身姿,大屏幕上的特写镜头里,能看出他云淡风轻的眼睛里暗藏的锋芒。
“谢谢,谢谢岳行空导演,谢谢组委会,谢谢《纽约客》剧组的每一位成员。”这个舞台他上过很多次,所以平静远大于激动。
“《纽约客》对我来说是一次很特别很难忘的经历,因为那场众所周知的事故。那时我的第一反应是——我是不是毁容了?”
台下一阵善意的笑声。
“真的,因为对演员来说,脸很重要。幸好,我的脸没事,但那场事故对我的打击也不小,身体上承受的痛苦固然难熬,更让我痛苦的是,我不得不离开舞台,离开镜头,经历一段漫长而艰辛的康复期。这是我演艺生涯的一段低潮期……”
他的声音温润动听,发表感言时不疾不徐,可说到这里有了一段意味深长的停顿,目光穿越人群,直抵我所在的位置。一瞬间,心里冒出某种强烈的预感,场内和舞台上的无数盏灯光好似都在为我而亮,整个人都被炽热的灯光烤得滚烫。
“那时候有一个女孩子,放下所有一切,第一时间漂洋过海来到我身边。”
观众席里起了喧哗声,周围的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我。
“我想她也会记得,四年前的金像奖,我空手而归的那个夜晚。好像所有人都觉得,黎华已经拿了那么多奖,落选几次当然没什么所谓。但是只有她,只有她看到了我的不甘心,在我失落的时候整晚陪我聊天。
回想起来,我会感叹命运的神奇,我人生中那些艰难的时刻,她好像总会出现在我身边。那么今晚,这一刻,所有属于我的荣耀和掌声,我也想与她分享。若绮,谢谢你。
也谢谢今晚来到这里的各位,谢谢。”
掌声如呼啸的海浪,几乎将我掀翻。
灯光碎成星辰,在我的视线之中铺洒出一片银河。
回过神来已是曲终人散,周围的人开始往外走,阿文远远地朝我招手,带我进入后台休息室。
后台也是人来人往,今晚我因黎华而成为焦点,几乎所有人见了我都会或激动或热情地对我说上几句。
到最后终于等到接受完采访的黎华,我迫不及待地抱住他,好不容易才将又要决堤的眼泪忍回去。
我拿过他手里的奖杯,翻来覆去地看,他觉得有趣:“家里有一柜子,回去慢慢看。”
“这个更有意义。”我抬起头,对上他狡黠又温柔的眼睛,整颗心都是软的。
“黎华……”休息室的门是敞开的,大导演王金径直走进来,看到我在,点头招呼了一下,又往外走,“我先去叫心宁,在外边等你。”
很不合时宜的名字,我几乎是生理性地厌恶:“什么事啊?”
“一会儿王金组了个局,叫了些演员,也叫我一起去。”
显然,徐心宁也会在场。
慈善舞会上发生的事我没跟黎华提,此时想到他们要同桌吃饭,心里的那些喜悦差不多都被浇灭了。
我——
A. 故作大方,让黎华去;
B. 不让黎华去,要他跟自己一起回家;
C. 要求跟黎华一起去;
D. 其他,请具体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