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情冷暖（六）
无数次的退让令她变本加厉，我冷笑一声，不想再为了维持体面忍受她的无理取闹：“差不多够了吧？明的暗的招数你都试过了，也没占到什么便宜，还没完了？”
徐心宁显然被震慑到，但很快又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你怎么这样啊？泼我一身酒还得理不饶人……”
“你我心里都清楚，上次舞会我身上的酒是你泼的，今天你身上的酒也是你自己泼的，几岁的人了还装可怜博同情，你这么会演，今晚没拿奖真可惜。”
“你……”徐心宁咬牙切齿，“你含血喷人，太过分了！我身上弄成这样，告诉别人是我自己弄的，谁会相信？”
周围谁都不敢出声，王金干笑着劝道：“算啦算啦，都是误会……”
徐心宁竟像得到支援似的，低声啜泣起来：“我知道你误会我对黎华有意思，但他不是已经跟你在一起了吗，为什么还要处处针对我。”
虽然我和徐心宁的矛盾一开始是因黎华而起，但此时她在众人面前含沙射影地暗示我插足她和黎华，我更怒不可遏：“误会？这世上不是所有矛盾都能用‘误会’两个字来解释的，以前你做的那些恶心事我就当死无对证，既然今天你还要咬住我不放，我还真不想就这么算了，这包间里有监控，不如我们调出来看一看，到底是误会，还是有人心术不正？”
徐心宁的表情一僵，但嘴上还不认输：“你唬谁呢？有监控也需要警察来看……”
“徐心宁，”黎华突然出声，包间里静得出奇，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你来纽约看我的时候，我以为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如果你还不明白，那我可以更清楚地说一遍。这么多年，我只喜欢过若绮一个人，也只有过她一个人，就算你做再多都不能改变这一点，而且我也自认为一直与你保持着很恰当的距离。你我之间勉强可以算是朋友，今天之后朋友都算不上是，工作上我也会避免再与你合作。但大家都在一个圈子里，给对方留一点尊重，也是给自己留一点自尊，不要断自己的后路。”
徐心宁脸色煞白，噙满泪水的大眼睛渐渐变得空洞。
“那监控还看不看？要报警吗？”甄红带着幸灾乐祸的口吻问道。
黎华用目光询问着我的意见。
我是很想出口恶气，但在场的都是公众人物，事情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
何况在黎华开口维护我的那一刻，我已经立于不败之地。真相如何并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自己在意的人毫不犹豫地相信自己。
“你说刚刚是要跟我道歉对吧？那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接受，你不必再费这个心，”我对徐心宁说，“今天之后，希望我们能做一对安分的陌生人，如果你做不到，我也不会再退让。”
回到黎华的住处，已是凌晨两点多，窗外霓虹依旧绚烂，浦江永远灿若星河。
身心疲惫的一天，在这一刻却兴致不减。
我将黎华的小金人放在落地窗前，不停地找角度按快门。
他开了红酒，拿着两个酒杯走过来，靠窗席地坐下。
我们都没有换衣服，他带着妆，眼线在眼尾处微微上挑，在窗外夜色的映衬下，不动声色地撩人。
白衬衫干净妥帖，他松了领口的两颗扣子，又将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手腕，是属于男人的潇洒和利落。
很难不被吸引。
“别动！”我举起手机，迅速拍下照片。
他笑，带着无限的纵容，为我斟上半杯酒。
我看了眼瓶身，年份极好的罗曼尼康帝，突然就郑重起来：“恭喜你，我的最佳男主角。”
酒杯相碰，他微抿一口酒，喉结慢慢滚动，时间被拉长，回忆原来隽永：“我曾经想过，那晚如果拿了奖，我们还会不会在这里喝酒到天亮？”
我望着他，等待答案。
夜很静，他的眼里落满霓虹，比星光更动人：“我每年都要参加好几个颁奖礼，大大小小的奖拿了无数个，但我记得的，始终是那个晚上。”
酒精的作用在身体里叫嚣，我放下酒杯，探头吻他。
他还是那样随意地坐着，只是安静地闭上了眼睛，嘴里酒香氤氲，嘴唇柔软，让人上瘾。
很轻却很深情的一个吻，我睁开眼睛，近在咫尺他的眼眸，是最甘香的美酒，最致命的毒药，无人能幸免。
身体纠缠在一起，踢翻的酒杯染湿了羊绒地毯，而情|yu更加潮湿。
清晨时分，我被手机铃声吵醒。
睡了没几个小时，眼睛都睁不开，内心正挣扎着是接电话还是索性忽略它继续睡觉，铃声变成了震耳欲聋的二重奏。
头脑一片混沌，半晌才明白过来，是两个人的手机都在响。
黎华已经接听，我捞过自己的手机，金皓薰的名字还在屏幕上坚持着，看时间不过早上七点多，我一下清醒过来：“喂？”
“若绮，”他焦急地唤了我一声，又突然变得迟疑，“呃……你是不是还没起床？”
“对，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发给你了，你看一下——今早有人拍到徐心宁在医院，说是自杀被救到医院的，然后马上有人爆料，说你介入了黎华和她的感情，昨晚黎华当众表白，所以她受了刺激……”
“Fxxk！”我没忍住骂了脏话，但也不无担心，“她状况怎么样？没生命危险吧？”
“真实情况现在还不知道……但怎么看都很假，照片应该是摆拍，那个爆料号之前的记录也像是个僵尸号。”
我稍微松了一口气：“她戏怎么这么多！这么拙劣的炒作会有人相信吗？”
金皓薰沉默了一下，我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她应该买了很多水军和营销号，爆料一出来就转得全网都是，加上你们三个热度本来就高，现在舆论情况……不太好。”
最后三个字让我彻底没了睡意：“我先挂了看一下情况，一会儿再说。”
挂断电话，我点开金皓薰发给我的两个链接。
“昨晚咱们诊室来了明星……割腕被送过来的，幸好没生命危险，但是人有点恍惚。唉，明星也是普通人，希望她想开点。”
照片是徐心宁躺在急诊床上，手上缠的纱布拍得很清楚，脸也拍得很清楚，已经不是昨晚的着装，妆容也从舞台妆变成了极淡的裸妆，唇色发白，凸显憔悴，可谓煞费苦心。
另一个链接是一个爆料帖：
“看到今晨X女星自杀入院，不禁想深扒一下背后的故事。
X女星人美歌甜，入行以来发展平稳，因为多次与天王L合作，两人擦出了爱的火花。
无奈演艺圈永远是后浪推前浪，国宝级女歌手的女儿F还未入行就已引人瞩目，不但集美貌、歌艺、才华于一身，还和天王L、人气偶像R以及超级富二代G等优质男性保持着暧昧不清的关系。
X女星为寻求事业上的突破，远赴海外进行深造。临别时与天王L在机场依依告别，之后天王L又为解相思之苦特意飞赴海外。
然而距离并不能产生美，年轻永远是最大的资本，天王L很快与星二代F打得火热，同时星二代F借恋情的东风，迅速加入演艺圈。
新人笑，旧人哭，X女星难忘旧情，甚至不惜放低身段，在私人宴会上向星二代F低头，反被F无情奚落。
昨晚在颁奖礼上，X女星坐在台下亲眼目睹曾经深爱的天王L当众向新欢示爱，心如刀割。但依然打起精神，强颜欢笑地出席了颁奖礼之后的小型圈内人聚餐，岂料星二代F盛气凌人，当众将酒泼到X女星身上，拉着天王L拂袖而去。
X女星情伤未愈又饱受屈辱，一念之差选择了轻生，幸好虚惊一场。
作为旁人，很难评断他人的爱情，但还是希望X女星早日走出阴霾，不要用他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我越看越可笑，越想越蹊跷。
前面那些事也许谁都能拼拼凑凑编个大概，但能同时知道萧氏舞会和昨晚饭局的事的，除了昨晚同桌的这几个人，就只有徐心宁。
没有照片没有视频，只靠文字的渲染来中伤，怎么看都是最低劣的伎俩，但评论里依然有很多人相信。
又或者他们并不真的相信，只是带着最八卦的心，等着看最耸动的热闹。
“这还用写字母？瞎子都看得懂是徐心宁黎华和方若绮！”
“三位都是顶流，这瓜太大了，给我吃懵了……”
“难以想象方若绮会做这种事，自己条件这么好，离了男人会死吗？”
“天啊，太让人心疼了……天下狗男女都去死好吗！”
“严重怀疑徐小姐自导自演，她和黎华一直以来根本没有实锤，倒是黎方羁绊很深感情也很稳定的样子，求求这位姐姐放过人家吧！”
“说她在演的，都是大明星，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你们都没有心！”
“摆拍痕迹太重，又坏又蠢！黎华和方若绮倒了血霉，被这种人缠上。”
“谨慎吃瓜，坐等黎华和方若绮的回应，这年头真真假假的，太难分辨了。”
“造谣一张嘴，写故事会呢？有实锤就拿出来，没有就别逼逼，这种故事我能随便给你编出一百个！”
“这是徐心宁自己写的吧hhhh，不要太明显，当网友是傻子呢？徐小姐，你写小作文的时候是不是忘记提一嘴自己在《Show Time》上面的绿茶表现啦？”
“黎华太不男人了，让两个女人为她受伤，好自私。”
“？关我花什么事？你被狗追着咬，错的是你？”
“不会吧……我有点慌，方若绮在我眼中一直是完美女神的存在，不会要塌房吧？做三我就只能脱粉了T T”
“这两个号都假得一批，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搞事。”
“别的不说，方若绮和黎华、林立翔、关古威确实牵扯不清，你们一口一个绿茶地叫徐心宁，方若绮才是真正的茶艺大师好吗？”
“徐心宁要是能主动站出来撕渣男和小三，我立刻粉她，立帖为证！”
……
虽然爆料很假，但我看着看着就开始后悔，昨晚怎么就没沉住气，把黎华都给拉下水。
在演艺圈维持好名声很难，将好名声维持十几年更难，可黎华做到了，在与我有交集之前。
他在一旁讲了很长时间的电话才挂断，对上视线，便知彼此都已心中有数。
“对不起……”
“对不起……”
我们同时开口，又不约而同地笑了一下。
真好，在这种时候还能笑出来，因为有对方在身边，不管发生什么事，好像都没有这么坏。
“你怎么想？”他问我。
我猜他那通电话打了那么久，应该已经有对策：“怎么样都行，我听你的。”
黎华决定——
A. 自曝自己和若绮之前撒了谎，其实四年前就在一起，徐心宁根本没有过任何机会；
B. 忍无可忍进行反击，找人将徐心宁所有黑料包括有孩子一并曝出；
C. 和若绮各发一个官方声明，程式化地回应一下。
D. 保持沉默，不回应；
E. 其他，请具体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