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凛冬未散 执星落棋
第十九章凛冬未散执星落棋
寒冽的晨风扫过,七政院安静下来,润玉环视院中肃杀的枯色冬景,昔日的趣味,今日消失殆尽。他闭目,眼前还能恍过从前在这院里一起闹过的冬雪春花,可心中念着的那个人,却从不曾在意过他。
他一次次的给过机会了,她的选择却始终不变。
既是如此,明明该清楚,她是在利用他,为何要心软。
他当初选过了,选择回应这命运,选择留在京都城,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又如何能让别人成功,即使没有那封密信……
洛河赈灾、镇压民变之后,旭凤势头正盛,圣上对其大肆嘉奖予以封赏,很快的,何昭被推出来为事件付出代价,案件既已盖棺定论,纵使拿到一些其他证据,也很难再对当时风头无两的旭凤伤筋动骨,很大可能只会大事化小。
所以彼时,并不是最好的时机。
并且,荆落松的仇,是在同年年初才办妥,扳倒刘瑜这样的封豕长蛇宫邻金虎,虽是皇帝默认的,但润玉为师报仇前前后后手腕用了不少;加之洛霖也刚刚继任相位不久,此等要员升迁之事虽和润玉无甚关连,但洛霖毕竟是他的岳丈,这一切昭示着润玉不应该再有动作。
二来,那时候北疆传来捷报,皇后便借势和镇北侯联姻,他们联姻之事,润玉倒是乐见其成,更不想在这种时候捅破巡堤及赈灾背后之事去搅黄旭凤的婚事。
而如今,润玉却不能再等那个最佳时机的到来了,更加不想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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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的人到沄王府时,在大门外拦下匆匆出府的小厮,听说沄王在侧妃处,脱靴在榻,正照顾侧妃。
大理寺卿张劭不好贸然令人各处搜查,于是提了言称要去太医院的小厮入府封门,直接进去面见。
大理寺的人持圣旨,沄王府的下人便不能拦着,张劭一路畅通无阻,隔着最后一扇门,也不便再进去内室,只听里面确有妇人忧心的低泣之声,沄王似在一旁温言安慰的话也不断传来。
“都怪本王昨夜鲁莽了,嘉柔你莫怕,医女在此呢,御医也很快就来了,没事的,你放宽心,不会有事的……”
张劭一个铁面判官听得尴尬,清了嗓子扬声道:“微臣大理寺张劭,奉旨办差,请沄王殿下相见。”
里面传来一阵稀碎的乱声,不一会门打开,润玉边穿着外袍从里面出来了,身旁跟着丫鬟忙忙帮他套好靴子,张劭心头异样,何时见过沄王有这般纷乱的样子,抬眸稍觑一眼便躬身行礼。
“张大人不必多礼,”润玉系好腰带整了整袖口,挥手让丫鬟下去,正要说话,却看到张劭旁侧的小厮,便道:“张大人奉了何旨意沄王府上下自当听旨行令,只是,本王这侧妃今晨身体不适,还请允许着人尽快去太医院。”
张劭心说殿下你一晚上兴头好时可有料到此时的着急,酒色乱人智啊,真是没说错,他昨夜晚宴上确实见沄王喝了不少。脱靴在榻?只怕一夜不曾离开美人榻吧!
话说回来今日来此不管所为何事,莫说沄王尚非罪身,即便是下了狱,事关皇嗣也不可怠慢,陛下如今最缺的就是孙子,必定看重沄王府这头胎,他不敢再耽误,将方才拦下的人放出沄王府去,自然是派了大理寺的人一起前去太医院。
“微臣奉陛下旨意来府上,还请沄王殿下配合。”张劭抱拳一礼。
张劭宣了旨意,润玉颔首默声坐去一边,张劭看不出他是故作镇定,还是真的无所畏惧,也不再多话,遂令手下去搜查,将沄王府里里外外遍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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熠王府。
穗禾听了消息赶去书房时,正遇到点起火盆烧东西的展护卫。
果然是她,又是她!
她飞步奔过去踩灭火盆时,锦觅猝不及防,腿麻手僵竟没拦住。
穗禾推翻锦觅抓起火盆当中七零八散的信纸怒道:“狗奴才,你鬼鬼祟祟在殿下书房中乱烧什么!”
锦觅顿时血气翻涌眼前发黑,上前便去抢信纸,穗禾眼疾手快的将信纸塞去身后阿灵手里与锦觅交起手来,锦觅丝毫不手软往穗禾身上招呼。
“大胆,你竟敢对王妃娘娘动手!”阿灵大吃一惊,向外跑去,边跑边喊:“来人!快来人啊!有人行刺王妃!”
这假的展护卫竟敢还手反抗,穗禾本来气炸了,听了这喊声当即减弱躲避之势,欲坐实她行刺事实。
“蠢货!一对蠢货主仆!”锦觅怒斥着丢开穗禾几个腾挪跳跃拦住阿灵揪着她衣领劈手去抢信纸,喝道:“快把这些信件烧掉。”
穗禾震惊于锦觅这一番胆大妄为的行为,心道她果然和旭凤有私,否则一个护卫又怎敢如此行事,迅即从后面赶上来帮阿灵,撕扯间看到锦觅脖颈上暧昧的红痕,瞬时气难出来,忍不住嘶声大闹起来。
三个人打得难解难分。
外面很快唰唰唰响起侍卫赶来的声音,锦觅猛地心头一惊,这样整齐划一训练有素且带兵刃的步伐,绝非是熠王府的侍卫。
“不好!”她还没说出什么来,书房便被层层围住,接着从门外涌进来两队带刀侍卫,全是禁卫军,当头的一人跨步进门,竟是屈不蔺。
穗禾与阿灵傻眼了,屈不蔺躬身一礼道:“王妃,微臣得罪了,来人,搜!”
还用得着搜么?证据全攥在阿灵手里,锦觅心沉到了底,眼睁睁看着那些烧去片角的纸张被递去屈帅手上,禁卫军在旭凤书房搜翻一阵,然后又整齐划一的退去。
屈不蔺离开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熠王府的大门外留下一队人马,封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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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劭与屈不蔺各自回皇宫面圣回禀。
皇宫,皇帝在听了从沄王府和熠王府回来的两队人的汇报,当即召心腹肱骨之臣商议出对策,令旨很快传达下去执行。
等大臣退去,皇帝摔了内侍总管梁兴递上的茶杯怒道:“看看,你看看,这就是朕的好儿子们,一个个耽于酒色,能成什么大器!”
梁兴心知皇帝怒的并非皇子们耽于酒色,皇权之下出了此等钻营的大事,此时只是寻一个可以让他将这满腔怒火滔滔发出来的由头,于是上前只顺势劝道:“陛下息怒,毕竟佳节良辰,殿下们放松放松也是人之常情。”
“叫人去看看旭凤酒醒没有,没醒就将这逆子抬去宗正寺!”皇帝仍是怒意不减,说完宿醉宫中的老二,又怒向长子,“梁兴啊,你瞧瞧朕这长子!真是一次又一次的让朕出乎意料,前头遇着于他有几年教养之恩的荆落松,就敢不惜搭上小命的跟他的老子叫板,后头荆落松为他择好的亲事他又推三阻四,你说他想干什么?啊?他到底想干什么!当初求娶,口口声声说爱洛氏女,不论她如何出身只看重其才品,后来又爱成什么样子了?你瞧他如今倒是对一个妾室宠的很,是要翻天吗!”
皇帝虽如此说,心中终究是松了口气,当初荆落松上书为润玉择选洛氏长女为妃时洛霖不过一个五品官,如今他可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一品大员了,此人唯认皇权,刚正可用,可皇帝也不是不担心那翁婿关系的,此番大案临头,润玉竟没刻意讨好洛霖而厚待他的女儿,也不知是心中无愧并不惧怕此事,还是终究知些分寸,与朝廷大员保持着距离。
不过话说回来,男人的爱终归是不长久的,他的儿子随他,洛氏女那样的性子,天长日久的新鲜劲过了难免起腻,到底是温柔贴心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