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藏在鬼故事里
星月客栈里,包拯和公孙策坐在书桌旁。书桌上,堆了厚厚一叠鬼故事话本,四大金刚大气都不敢喘地候在一旁,看着包拯和公孙策不停地翻着书,时不时拿纸笔记录一翻。
几人面面相觑,想问又不敢问。
不知过了多久,包拯和公孙策终于停了笔。
“大人你们这是......?”王朝实在按捺不住了。其他三大金刚也齐齐望着包拯和公孙策,神情莫名紧张。
包拯没回答他,却和公孙策对视一眼,同时道:“果然如此。”
这些话本,虽然确实在讲鬼故事,可却内有乾坤。
每一本鬼故事都藏着一个秘密。秘密隐藏的地方,不尽相同。
有时候是一首藏头诗;有时候是藏尾诗;有时候则又分散在每个章节标题的第一个字里,甚至分散在每一段落的第一个字里。
因此,他和公孙策花了大量时间才破解了这所有鬼故事的秘密。
当时,他在翻看那小孩送给公孙策那话本的最后一页,无意中注意到了那是一首藏头加藏尾诗。
而这诗,却在告诉他:“查淮阳事,阅鬼话本。”
淮阳,是陈州的别称。
所以,他才和公孙策直接去书局买回了所有的鬼故事话本。当然,为了不引起注意,他们最终没有直接去买,二是找了个小孩帮忙。
当读完所有话本,他们发现,如他们猜测的那样,果然每本鬼故事里都用了各种隐晦的方式在暗示他们。
比如陈州的赈灾,赋税,水利、官员晋升......甚至强抢民女等等,几乎都有被提到。
除了那些藏头诗,撰写者还用每一个故事在暗示他们主题。
通篇整理下来,发现这陈州官场,如他们曾猜测的那样,确实烂到根了。
这鬼故事几乎告诉了他们陈州所有的罪状。可遗憾的是,只有极少数罪状指名了取证线索,绝大部分罪状并没有告诉他们如何取证。
即便如此,却已经够了。有了这些信息,他们能目标明确地寻找证据,节约了大量的猜测佐证时间。
“究竟是什么人在帮我们?”包拯蹙眉,“将秘密藏在鬼故事里。这主意,绝妙。”
“什么秘密?”四大金刚愈加茫然。
公孙策没回答,目光在那些鬼故事话本上一掠二过,微微发怔,心间某处被他强行冰封的地方,颤了颤。
是她吗?
这念头一出来,公孙策一下捂住仍在发疼的心口,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他的她,早就死在了五年前。
当初知道消息后,他怎么也无法接受,也不愿相信。
可海州的街坊却告诉他,他们亲眼看到她在法场被一箭穿心而死。
那血,流了一地,将青石板缝隙的泥土染得红红的。
那是......庞昱亲自执的刑。
可他,还是不相信,疯了一般的他,连包拯也拦不住,跑去扒了她的坟。
虽然尸身早就腐烂到根本认不出是谁,可她那手腕上,戴的那个镯子,他却不会认错。
那一刻,他死心了。
也后悔了。
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在她死后,他还因为执念,扒了她的坟。
他默默地将坟复原,在她坟前坐了三日三夜。
从此,查清海州知府的事,就成了他新的执念。
公孙策闭了闭眼,衣袖下的手,捏得发白。
有些妄念,还是莫要升起,他再也承受不起那种希望再次破灭的折磨。
包拯低头,瞟了眼公孙策那努力隐忍,却仍在微微颤抖的衣袖,移开了眼。
开封府人都知公孙策不仅智谋双全,还善医术,可也一直疑惑,为何善医的他,自己却一直体弱多病。
包拯叹了口气。医术再高,也医不了心病。
这心药,恐怕这辈子都别想了。
四大金刚也注意到了公孙策似乎有些失常,吞了几次口水,却没敢打断公孙策。
良久,公孙策从抽屉内拿出一个小瓶子,倒了一颗药丸吃下,深呼吸了一下,才将如何从鬼故事中发现秘密的事简略说了下,听得四大金刚半天没回过神来。
“果然要多读书。”张虎发出感叹,其他三大金刚齐齐点头。这要让他们来看,是肯定发现不了的。
不过,东哥肯定可以发现,王朝想。
“王朝,去把蒋平等人找来。”包拯肃了色。
“属下遵命。”王朝转身就走。
半刻钟后,蒋平韩彰徐庆以及丁氏双侠齐齐聚集在包拯房间,被公孙策给分派了详细的任务。
他们的任务是:根据鬼故事的提示,去找出事情的真相,以及相关证据。
这些罪状若能找到作为呈堂证供的证据,恐怕整个陈州官场,都得翻天覆地,连带那庞太师,也得脱一层皮。
毕竟他家那宝贝儿子庞昱小侯爷,如今可是这陈州官场背后真正的执权人。
“大人放心,先生放心。”三鼠两丁齐齐一抱拳,转身出了门,很快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所谓花开两头,各表一枝。
云阳县张家村这边。
谢箐因为被那突然冒出来的山间野猴给意外撞下悬崖,落入了那滚滚洪水之中。
那小男孩岳正一开始还以为谢箐跟在他身后的,转身想给她说话,刚好目睹了她坠落的瞬间。
“救命啊,哥哥掉下去了。”岳正吓得手里的果子啪嗒一下全都掉在地上,摔得稀烂。
话音未落,已有浅蓝身影一掠而过,落在那野果树旁,看了一下底下的滔天巨浪,没有任何犹豫,直接跳了下去。
随后赶到的白玉堂,也跟着跳了下去。
“五,五,五爷。”艾虎扑爬打滚追过去,趴在悬崖边,带着哭腔,身后是那头不离不弃的猪。
没打算跳悬崖的他,两眼一黑,直接摔了下去。
那头一直跟在艾虎身后的猪,嗷嗷嗷地叫了两声,也一头扎了下去。
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得目瞪口呆的村民,集体石化,眼神呆滞地看着几人掉下去的地方。
“呜呜呜,叔叔,伯伯,你们快去救救哥哥们啊。”岳正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那小女孩杨宣蓉也挣脱开她娘亲的手,帮着岳正喊了起来。
石化的村民总算活了过来。
“啊啊啊,我的猪,我的猪怎么也跳了啊。”一个中年汉子终于反应过来,开始哭嚎。
他家那头猪,从上山开始,也不知为何,就一直跟在那少年屁股后头,拉都拉不走。
旁边那个在路上就丢了一头猪的村民也跟着嚎:“我的猪早就丢了,呜呜呜。”
“叔叔伯伯,你们别尽想到猪啊,猪死不了的,倒是想办法去救救哥哥他们啊。”岳正边哭边喊。
“别傻了,这大洪水,跳下去只有送死的份。”村里最善凫水的一男子瞅了瞅底下那滚滚山洪,浑身一抖。
“是啊,虽然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可我们也确实没办法啊。”一大娘内心不安,拼命说服自己。
其他村民则一脸惋惜。
里长懊恼地一跺脚,完了完了,这几位大人肯定凶多吉少了。
岳正停止了哭泣,一脸倔强:“不,哥哥们才不会死。”
众人不说话,心里各自叹息,也有些后悔当初不听劝,硬生生耽搁了这么多时间,如若早一点上山,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事了。
出事,有时候就是那么阴差阳错一念之间。
村子里那个大傻子才看不懂村民的表情,好奇地张望了下,笑嘻嘻地道:“他们好像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下。”
正难过的里正,一巴掌拍过去:“大傻,闭嘴!”
傻子还是傻乎乎地笑:“还都是好漂亮的饺子,一定很好吃。就是最后那个猪肉馅儿的,不喜欢。”
村民:“......”
……
第一个下饺子的谢箐,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就落入了洪水里。
好在当初为了克服她的恐高症,被哥哥谢轻揽逼着练了一段时间的跳水,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却倒也培养出了她入水后的身体本能反应。
凭借着不太靠谱的记忆,到底让她在入水后快速地浮出了水面。
可浮出水面那一刻,就差点又被浪头给打进水里,随后又被巨浪给冲走,谢箐这才第一次直面感受到了山洪的威力。
远处,巨浪滔天,浪头一个接一个地狂暴打来,砸得她眼冒金星。涛涛洪水里,她那黑漆漆的脑袋不断沉沉浮浮,远远看去,到挺像打地鼠一般。
很快,谢箐有点撑不住了。鼻腔被河水压得几乎不能呼吸,还时不时呛水,撕心裂肺地疼。
疼过后,胸口却像被压了巨石,憋闷得似乎五脏六腑都要被压碎一般,感觉时时刻刻都有可能被撕裂。
巨浪一波又一波,似乎永无止息,她用尽所有力气,却只能被浪头高高抛起,又重重落下。完全没法控制方向,越是挣扎,受到的反冲越大。
虽然会游泳,可本就疏于锻炼的她,哪里承受的住这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很快,犹如沧海一粟的她,眼皮渐渐沉重下来,脑子也渐渐笨重如灌满水泥。
她想呼叫,嘶哑的喉咙却发不出声,手臂也近乎麻木,视线逐渐模糊,意识也随之迷糊起来。
又一个浪头打来,冰冷的河水灌入鼻腔,胸腔剧烈的疼痛,让差点陷入昏迷的她一下醒了过来。
虽然很想就此放弃,却心有不甘。
谢箐再次努力摆动手臂调整身体,让自己坚持再坚持。
也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很久,也许只是一会,洪水中的她,早已失去了对时间的判断能力。
当又一个浪头打来,谢箐仰望了一下天穹,脸上的泪水和洪水再也分不清。
她想,她这次真的要死了吧。
虽然老天给了她两次生命,可似乎,终究还是逃不过早死的宿命。
这一刻,她忽然想哥哥了。
哥哥在,是绝对不会让死的。
她也想……展大人了。
展大人在的地方,永远有安全感。
他总是说:别怕,有我在。
她还想那只傲娇自恋却唯独对她掏心掏肺的小白鼠了。
他说过:小谢青,哥哥罩你。
甚至,想开封府的所有人了。
那强装威严却是个吃货的包黑炭;那心比比干多一窍的老狐狸弱美人先生;那成日把欧阳春当成欧阳修乱念诗词的四大金刚;那天天追她后面,喊她为老大的快班兄弟们……
谢箐缓缓闭上眼。
一只冰冷却有力的手伸了过来,一下拉住她往下沉的身体,那手,一旦抓住,就似乎再也不愿放开。
他将她拉过去,护在胸前。
他说:“别怕,我在。”
熟悉的温润声音,似乎很冷静,又似乎溢满恐慌,隐隐发颤。
如此矛盾的声音,却犹如天籁。
身后的胸膛和洪水一样冰冷,却充满无可比拟的安全感。
谢箐一下睁开眼,撞进展昭的眼眸里,那平时清若寒潭亮如皎月的星眸,此刻却隐隐发红。
“展大人。”谢箐嚎啕大哭,“我以为,我要死了。”
哪怕在洪水里坚持了那么久,她都没如此脆弱,可一看到展昭,就彻底崩不住了。
展昭护住她,柔声道:“只要我在,就死不了。”
声音坚定沉稳,字字铮铮,如若诺言。像过去无数次那样,谢箐的心,瞬间安定。
展昭将她拥紧了点。
当时,听到小男孩那一喊,他脑子嗡嗡着响,一片空白,根本来不及任何思考,就本能地跟着她跳了下去。
可仅仅只是几秒的时差,在那湍急的洪流里,却足以让他和她失散。
当他落入水中的时候,附近早已没了她的身影,而他同时也被巨浪给冲了出去,等缓过来,四周只剩一片洪荒,再难寻她的踪影。
那一刻,他是恐慌的,一种怕失去她的巨大恐惧一下将他笼罩。从来冷静的他,从未如此慌乱和害怕。那心,乱得仿若不是自己的。
他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因为他知道,她能靠的,只有他们。
他知道她会凫水,想她应该有能力坚持一定时间,便努力压制内心的恐慌,估算了下她可能被冲走的方向。
在茫茫洪水中要想找到一个人,是何其艰难和渺茫,可许是老天有眼,他竟然真的找到了她。
看了看这洪水的威力,展昭一手揽住她,一手去扯腰带,打算将她和他的手腕绑定在一起,这样,就不会被冲散了。
谢箐却一把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展大人,别,裤子会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