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总在痛之后
在谢箐对着地图冥思苦想时，凤舞，即易容后的宋气，回到自己房间，神色不定了好一阵，轻叹一声。
棉衣下毒之事，他自认做得很完美了，却万万没想到，包拯他们能从棉衣发现线索，而那韩彰，竟然出自无涯山。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主动把雷英顶上去，弃车保卒。
雷英主动交代背后之人是宋气等，也是他指使雷英做的。毕竟，越是这样暴露“宋气”，“凤舞”则越安全。
宋气将腰带一把甩在床上，有些心有余悸。
那襄阳王不算特别聪明，但也不笨，得亏了他对凤舞极其熟悉，对他的一言一行模仿到位，加上凤舞一直负责军营那边，并没有如龙飞晓月他们那样成日呆在襄阳王和赵曦身边。否则，就凭他对冲销楼的不熟悉，早晚也得露出破绽。
襄阳王他倒不是太担心，他有点怵那黑白无常。但万幸的是，他宋气以前在汴梁时，几乎没和黑白无常打过交道。否则那两只老狐狸，很难不发现他的异常。
他本打算今晚就将襄阳军中毒的消息传递出去，可要命的是，他压根就找不到机会。
因为襄阳王一直在他身边，包拯那几大金刚盯人又特厉害，似乎看谁都是嫌犯的样子，对在场每个人都看得死死的。
等四大金刚终于走了，他也随襄阳王一起撤军回了城内。然后，王爷把城门一关，下了死命令，对城门严防死守，不允许任何一只苍蝇飞进飞出，封锁了所有消息。
这让他没法及时传递消息。
宋气蹙眉想了一会，决定放弃传递中毒消息。
倒也不是说他堂堂皇城司指挥使就想不到办法了，而是风险太大，容易暴露。而且，这消息，其实传与不传，都不会对战局造成多大的影响。
首先，两军才开战一场，双方都需要时间歇息调整。
其次，襄阳军的驻地一撤军，司空宁一看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毕竟下毒的事，司空宁是知情的。
最后，就算无崖子来了，要解那毒，也要八日，所以也不差这一日两日的。
宋气冷哼一声。
黑白无常不是很厉害吗？那就让他看看他们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襄阳。
......
谢箐在房内呆了大概一个时辰，连晚膳也没顾得上吃，就跑去找了包拯和公孙策。
公孙策微微诧异地道：“这么快？”这丫头不是说要明日才能回复他们吗。
谢箐：“事态紧急，属下不敢拖拉。”
“方案说来听听。“包拯示意她坐下说。
谢箐将她打算如何在万山一代拖住对方的计划详细说给两人听。
包拯公孙策对细节又细细询问了一番后，根据情况，给她提了一些存在的漏洞和风险，并给出了更慎密一些的建议。谢箐自然虚心改进，三人就这计划反复斟酌推敲后，定了下来。
“如此看来，我们大致可以在万山拖住司空宁三日。”包拯眯了眯眼，谢箐的表现，其实超出了他对她的期望，没想到这小妮子，潜力无限。
公孙策点点头，对包拯道：“也许，守城这块，我们也可以在原计划上再完善下。”
包拯颔首：“城门斡旋，阵法或许更是一个好东西。”
接下来，公孙策给谢箐详细讲了襄阳城防的各种情况，在他和包拯原来的几套方案里，选了一套最适合让谢箐发挥作用的，再进行修改敲定。
“所以，城门口，再坚持三日左右，正面攻击坚持两日左右，至于城破后......”公孙策和包拯在方案上反复推敲。
一番商议下来，已是戌时。
“谢箐，定倾尽全力，不负大人先生所托。”谢箐一抱拳。
“辛苦了。”包拯看了看天色，“还没用膳吧，我让王朝去厨房拿点过来。”
“不辛苦，多谢大人。”谢箐也觉得饿了，和包拯公孙策一番交谈后，这心，忽然就定了不少。
其实一开始，她有些迷茫，毕竟，要想在几乎无一兵一卒的情况下，把司空宁那大军拖住八日，很难想象。
可她终究还是低估了包拯公孙策。这两人，虽是文人，却硬生生想出了完整的可行方案，将如何拖到第八日安排得事无巨细。虽然艰难，但却给了她很大的信心。
包拯住的院子内是备有小厨房的，襄阳王派了专门的厨子和下人全天候伺候，晚膳也早就备好，所以很快就端了过来，三人边吃边继续说事。
“大人，我有多少时间准备？”谢箐开门见山，无论阵法还是做机关，都是需要时间的。
包拯缓缓吐出：“一日。”
公孙策盯着她：“谢青，能做到吗？”
谢箐快速盘算了下，点点头：“可以！但属下有个疑问，既然中毒是因襄阳军内混入了卧底。那中毒的消息，自然很快被对方知道。司空宁会给我们时间准备？”
“不会，但我们，却有一日时间。”公孙策给谢箐解释了为何有一日时间准备。
上一场战役，司空宁那边也没讨到好，即便这消息传出去，按照他对司空宁性格的分析，他也并不会立马就来攻打，再说，中毒最早都要八日才解。
“好，属下明白了。”谢箐看向包拯，“大人，请把王朝他们四人借我一用。”
转头又对公孙策道：“还有......艾姐姐。”
万山那边的计划，只能是最信任的人来配合，即便是襄阳王的人，她都不放心。她要的人，不仅要绝对信得过，还得武功不错。四大金刚的武功，刚刚好，而艾玉蓉，比四大金刚里最强的王朝还厉害，自然，非她莫属。
公孙策意外了一下，却并未犹豫：“好。”
谢箐又从身上掏出一些已画好的图纸，交给包拯：“这些，是属下刚才画的一些作战机关设计图，具体如何做，图纸上都写清楚了，还请大人帮忙转交给襄阳王，让王爷务必在三日内准备好。”
包拯接过：“放心，本府亲自跟进进度。”
见事情都交代完了，谢箐便道：“大人，先生，时间紧急，属下需要现在就和王校慰他们出发。”
包拯当即去找来四大金刚和艾玉蓉，给他们说明了情况。
“大人放心。”四大金刚和艾玉蓉对包拯一抱拳，“我等一切听命谢捕快就是。”
他们虽有些诧异包拯会将如此重要的事交于谢青，但却绝对服从命令。因为，大人和先生用她，自然有足够的理由，他们信大人先生，就会毫不犹豫信任大人先生指定的人。
谢箐将五人带回自己院里，拿出一份很详细的“说明书”，给几人详细解说了接下来的安排，以及需要准备的东西。
“谢青你放心，我们马上去准备。”自来执行力很强的几人，立马开始分头行动。
半夜时分，谢箐带着几人悄无声息出了王府，拿着襄阳王给的腰牌，秘密出了城，往万山方向而去。
整个过程，除了襄阳王和包拯公孙策，其他人都不知道。
哪怕是一直关注着包拯他们动向的凤舞，也未能发觉。因为，四大金刚防追踪和反追踪的技术，靠谱的。
在谢箐等人出发后，公孙策感慨道：“没想到一语成戳，襄阳形势果真到了我家蓉蓉也要上战场的时候了。”
包拯笑道：“这才是里家艾玉蓉的本色啊。”
这让他不自觉就想起了多年前，他和公孙策在姑苏一县城办案，意外遇上山匪攻城，艾玉蓉披甲上阵浴血奋战的场景，将门之后的风采，历历在目。
“是啊，她从来就不是规规矩矩的闺阁女子。”公孙策轻笑，眼里却本能地有了担忧之色，“你觉得，谢青真能顶住吗？”
包拯点点头：“如果是以前，我也许会担心谢箐独立扛事的能力，毕竟，她被展昭和白玉堂宠得护得太好。可如今，我倒是放心了。”
可也，难过了。
她的懂事，她的坚强，从小白出事那一刻开始......
从她无数次问展大人未果开始.....
从破冲销楼后见到赵曦开始......
成长，总在痛之后。
“也不知展昭究竟啥情况了。”包拯眉宇之间微露愁容。
每次谢箐问他这个问题，他都有种心虚感。从襄阳去无涯山的必经之路上，如今因为战事，关卡重重，所以他们也没办法顺利联络到无涯山。
公孙策沉默了下：“按照展昭的性格，只要清醒着，爬都会爬回来，所以展大人目前极可能是昏睡着。你也别太担心，既然人在无涯山，有无崖子在，展大人一定会化险为夷。”
包拯：“希望如此。就是谢箐那丫头，好长一段时间没问过展昭了，我这心里啊，有点慌，总觉得那丫头怀疑展昭出事了。”
“确实，那丫头越来越沉默了。”公孙策心里发沉，“她不问，是因为下意识在回避这个问题。”
谢箐那丫头，虽恣意随性，却极其聪明。但白玉堂的死，已快到她承受的极限。
所以，她会本能地选择相信展昭只是因为大雪封山和关卡原因迟到，而不愿意去深想。
她在逃避那个她承受不起的可能猜测。韩彰说，这是人在受到巨大心理创伤后，脑子自行选择的一种自我保护行为。
两人均沉默了好一会。
......
谢箐几人到万山附近一处山谷停了下来，这里，距离司空宁的驻军，相距一里多路程，乃大军前往襄阳的必经之地。
谢箐抬头看向星空，此刻，“破军”、“贪狼”、“武曲”、“廉贞”、“文曲”、“巨门”、“禄存”各归其位，破军贪狼隐有破恒之机，中宫紫微星在最北端闪耀着亮眼的光芒。
七星归位，帝王星入中宫，借天之力、地之源的好时机。
伸手感受了下山谷里湿漉漉的雾气，她打了个响指：“鬼雾山谷，谷如其名......”
三日内，雾起山谷，三日不散，东风转向，先北后西......
天时地利，人也和。
“干活。”谢箐指令一下，王朝等人就分散开，忙活了起来。
......
如公孙策所料，司空宁果然发现了襄阳军人走营空，虽仍未收到宋气的消息，但他却知道，宋气下毒的事，成了。至于为何不传递消息，也许襄阳正在查内奸，不方便。
司空宁冷笑一声，正式下达拔营出兵的命令。
大军浩浩荡荡，惊飞了晨间的万千飞鸟，扑嗤扑嗤在空中乱飞，黑压压的一片。
在迷雾山谷的谢箐，抬头看了眼万山方向乱飞乱撞的飞鸟黑云，果断对四大金刚和艾玉蓉道：“来了，撤。”
艾玉蓉立马捞住谢箐，几人用轻功瞬间撤离原地，掠至山谷高处一隐蔽的平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山谷。而山谷里的人，却很难发觉平台上的他们。
平台上方，早就布好了一张临时法台，就地取材，用平台上一宽大山石当桌，上铺黄布符。那符，还是谢箐昨晚出发前临时画的，石桌上点了两炷香一对蜡。
几人站在平台上，静静等待司空宁的大军。
一刻钟后，大军已到山谷前方。
中军副将魏旭策马走到司空宁旁边：“大将军，前方就是传说中的鬼雾山谷，过谷时需特别小心。”
鬼雾山谷，谷如其名，会在冬季不定时出现一些很诡异的浓雾，人若入雾中，很容易分不清东西南北，为敌军设伏的最佳场所。
司空宁眯眼看了看前方谷口的雾气：“无妨，襄阳军集体中毒，就算是他们想在此设伏，也有心无力。”
再说，他司空宁长期防守在高丽一代，那边一到冬季，到处是浓雾，他在浓雾里带兵，已是经验丰富，对于山谷此刻这样不算太厚的雾气，他基本不放在眼里。
魏旭点点头，策马回了队伍前方，命令大军入谷。山谷的形状属于入口小，但越走越宽的类型。
长长的队伍，缓缓进入山谷，因山谷里有雾气，视线不是太好，大家都走得小心翼翼的。
高处的谢箐，见大军开始进谷，散漫的神情立马一收，将香点燃，往某个方向拜了拜，小声念了句什么口诀。王朝等人听不清，只大概听到什么诸天万物，借我之力啥啥的。
王朝不是太懂这玩意儿，但却知道这是奇门的一个仪式。只不过，他有些奇怪，为啥白五爷长期拿阵法困他们，可从未见白五爷开坛设法过。
谢箐瞥到王朝那眼神，却也没空解释。
唔，这个摆阵啥的，和每个人对奇门的修为深浅有关。比如，谢轻揽和小白，因为奇门修为高，并不需要实物开坛借法。他们都是走虚空做法那套。
但她不行，她实力不够，只能实物开坛借力。
口诀念完，谢箐将香恭恭敬敬地插入临时香炉后，抬起右手，缓缓指向紫微星的位置，大拇指轻轻掐在乾位上，小指翘起，随后食指压住拇指，与此同时，脚下按照一定的步伐移动起来。
艾玉蓉目光随着她的脚步转动，又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破军贪狼等七星的位置，若有所悟。身为武将世家出身的她，虽不懂奇门遁甲，却也看出了她正在摆阵。
谢箐右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走在队伍最前端的魏旭，略略疑惑的看了看四周。
雾怎么突然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