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吗?杀了她阵即破
如谢箐所料,司空宁第二日又来了。这一次,换了一个副将带队入阵,但也同样遭遇了昨日类似的情况。
魏旭看着那副将进去大半日都出不来,对司空宁急道:“大将军,末将觉得,那襄阳王绝对请了高人,要不,咱们也去请个高人来?”
司空宁瞥他一眼,喜怒不辨地道:“那行,你给本帅去请一个来。”
魏旭讪讪地闭了嘴,既要懂奇门遁甲还要会排兵布阵的高人,他去哪里请?他要是能请到,还用在那鬼雾山谷被困两日?
司空宁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眉心紧蹙,却一直没再发布新的命令。直到太阳快下山时,才下令将士分批压上去,一次加五百人。
“果真是心理博弈的高手。”司空宁轻叹一声,微微懊恼。
他倒是差点迷障了,居然和这几十人耗了快两日时间。其实,就算背后的高人再厉害,可毕竟也只有这几十人。无论对方摆了多高深莫测的奇门阵法,他只要用人力战车轮战压上去,终有破阵的时刻。
他并不怕对方还有什么后手。因为,有后手就不会在鬼雾山谷拖他们三日却完全无任何实质性的攻击。
城楼上的谢箐,看着司空宁开始加人,神色微微严峻起来。
这家伙果然看出来了!
再撑一个时辰,她就不得不“鸣旗收兵”了。手里迅速换了一面旗子,她对艾玉蓉旗语一打。
艾玉蓉口令随旗语而出,同时一夹马腿,从场上疾驰而过。她路过的地方,随之拉起一张近乎透明的大网,网上挂满各种奇奇怪怪的暗器。
王朝等人在口令出的同时,已迅速变换了队形。
进入阵内的兵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各种压根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暗器给打翻在地,一时间人仰马翻,场面极度混乱。
谢箐手里旗子一直在变。
艾玉蓉冷静的指令声无时差地响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空气渐渐变得阴冷起来,落日余晖都透着一种凉飕飕,似乎有变天的迹象。
自来体弱的公孙策,抬头看了眼天色,对包拯道:“看来要下雪了。”他们刚来襄阳时,几乎日日下雪,但这几日天气还行,并没下雪。
包拯瞧了瞧天色:“下应该要下,但感觉下不久。”
襄阳王紧了紧披风,对谢箐道:“箐箐,该不会是你借的天地之力吧。”
谢箐黄色旗子一打,好笑地道:“王爷,我要有本事直接借来雪,就不必撑这么辛苦了。”
她能维持住阵内的阴风和鬼打墙就不错了。诸葛亮当年倒确实借来了东风,不过人家那修为比她高太多。
司空宁也看了看天色,脸色微微有些沉。此刻,他已先后派了四批将士入阵了,可到现在,仍然没能冲破这军阵。
作为一军统帅,他自然是精通排兵布阵的。一般的军阵,他也会。眼前这军阵,他倒是看出来了,乃传说中早就失传的八卦阵。
这军阵,他只听说过,却不懂如何破阵。而且,他也隐隐感觉到,可能不仅仅是八卦阵,应该还叠加了奇门阵法。所以,按照常规方法,他是无法快速破阵的。
要想快速破阵,那就得剑走偏锋,找其他途径。
司空宁目光从谢箐身上掠过,又在艾玉蓉身上滑过,所有所思。
如今,布阵的很明显是城楼上那个女子,但真正将军阵执行下去的,却是场上的她。这个精妙绝伦的军阵,似乎缺了任何一个女子,都无法维持。
那么,为何不在她们身上想办法?
司空宁忽然冷笑一声,策马前行一段距离后,缓缓搭弓,毫不犹豫地对准了城楼上的谢箐。
离弦之箭,对着城楼上的谢箐疾驰而去。
然而……
那魄力十足的箭矢,到了近前,却诡异地偏离了方向,咚地一声没入谢箐后侧方的城墙之上。
司空宁表情一滞,带着一丝不可置信之色。
虽然城楼距离比较远,失了准头也算正常。但也应该是方向一开始就失了准头,可那箭矢,明明对准了,却硬是在接近城楼时候才发生了明显的方向偏移。
城楼上的谢箐,被没入城墙的箭矢带起的响声吓了一跳,但手上动作却丝毫未乱,直接忽略了那箭矢,继续对艾玉蓉打下旗语。
附近的公孙策和包拯对视一眼,露出果不其然的神色。
早就听闻司空宁射术不错,因此他和包拯一开始就考虑过司空宁会不会直接盯住谢箐的情况,故而早就在谢箐身后用磁石布置了机关,只要有箭矢想算计她,都会直接被磁石吸偏方向。
司空宁也很快想通了这其中的奥秘,直接放弃了打谢箐的主意,目光随后在那抹耀眼的红色身影上顿住,眸底颜色渐深。
握在弓上的手,渐渐攥紧,隐隐握出青筋。
杀吗?
只要杀了她,阵即破。
他的眸光,染了一丝纠结。
半响,他拿起长弓,缓缓对准了那抹红色身影......
一阵急促凌乱的鼓声忽然从城楼上响起。那鼓声,很是奇怪,不是冲锋鼓声,不是退兵之音,也不是振奋士气的战中鼓。总之,敲打得毫无章法。
司空宁拉弓的手一顿,猝然看向鼓声来源处。
城楼之上,一身白衣的公孙策,死命地敲打着置于他面前的一面鼓。因距离太远,司空宁并看不清他的表情,但却从鼓声里听出了一种极度的慌乱和惊惧。
鼓声响起的那一瞬间,艾玉蓉浑身一震,随即伏低身子,一夹马腿,迅速改变了位置。
出城前,他曾反复叮嘱过她:蓉儿,切记!在司空宁开始分批压入大军时候,务必时刻注意他是否会放箭,蓉儿,一切的一切,以你的安全为第一。蓉儿,记住,我在等你......平安归来。
公孙策,把司空宁可能会对她或者谢箐放箭的可能都想到了,也给她想好了如何应对。可她,也不知为何,竟然给忘了。
看着艾玉蓉的反应,公孙策停止了敲鼓,浑身瘫软地往包拯身上一靠,额头上,已满是大汗。
即便是反复叮嘱过她,可他也知,在场上那种情况下,她很有可能因无暇顾及而忘记这事。所以,他一直死死盯着司空宁的一举一动,当他看到他再次抬弓时,他知道,他要对付蓉儿了。
于是,他用了所有的力气敲响了鼓,这鼓声,也是他和她约定好的警钟。
看着艾玉蓉已迅速换了位置,公孙策略略放下心来,只要她有了防备,司空宁要想射准她,并不容易。
远处的司空宁,好半天才将弓缓缓放了下来。
按照他对她的了解,她若有了防备,倒确实很难得手了。不过其实,当弓快拉满那刻,他已将箭头偏移了方向,并未打算射中她。
他不想杀她,也不屑于用这样的方式。
不杀她,他照样可以大军强压的方式破阵,不就多花点时间罢了。
司空宁目光在城楼上那抹白色身影上停留了许久,眸底隐隐滑过一丝落寂之色。
那是......公孙策吧。
在鼓声响起后,谢箐估算了下时间,果断地打下了撤退的旗语。
艾玉蓉直接高喝一声:“全体撤退。”
场上所有人,趁谢箐那鬼打墙还没失效,干脆利落地跑了。城门早被襄阳王下令打开,掉桥已放下,在大家策马奔入城内后,厚重的城门轰然关上。
谢箐见大家安全撤退,并未立即撤了奇门阵法,又坚持了一会,才也跟着撤了。
她知道,司空宁想用车轮战来强行破阵。可是,她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在他能破阵之前,她就会让所有人跑路。
没办法啊,硬打不过啊,逃命要紧。
看着对方直接跑路了,司空宁呆了呆。
不是,这些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等被困的人终于突破鬼打墙出来时,天色已黑,冷风更甚,但西边却出现了久违的晚霞。
“收兵,就地扎营。”司空宁果断下令,黑夜并不利于他们攻城,所以,等明日清晨再攻城。
城楼上,谢箐看着司空宁大军终于扎营,缓缓吐了口气,对包拯和襄阳王道:“王爷,包大人,把他们拖到今日,是我的极限了。”
襄阳王给她擦了下汗:“瞧你这脸色白的,赶紧下去休息,剩下的,交给我们就是。”
谢箐点点头,很干脆地下了城楼,她确实有点撑不住了,再坚持下去,她真怕突然猝死。刚下城楼,就迎面撞见了艾玉蓉和王朝等人。
“你们先上去等包大人和王爷命令,”艾玉蓉看了眼脸色惨白的谢箐,“我先送她回去,很快就回。”
王朝几人担忧地看了眼谢箐,不过也没空多问,赶紧上城楼去了,包大人说了,入城立刻去见他。
“瞧瞧你这小脸蛋,白得啊!”艾玉蓉啧啧了两声,猝不及防地将她打横抱起来,标准的公主抱,动作却不太温柔:“姐姐先送你回去休息。”
被突然公主抱的谢箐,脸皮抽了抽:“艾姐姐,你也恁暴力了点。该不会你当初就是这样掳走先生的吧?”
艾玉蓉理所当然地点点头:“他是弱美人,美人自然是需要公主抱的。”
谢箐眼神复杂地看着艾玉蓉,没吱声。
“怎么,有问题?”艾玉蓉睥她一眼。
“没,没问题。”谢箐赶紧摇头,一把抱住艾玉蓉脖子,“姐姐......好A.”
艾玉蓉边走边道:“不过,我一般是先打晕他再抱的。他那张嘴,太厉害了。”
谢箐扑嗤笑出了声:“那是,先生那腹黑毒舌的功夫,只要他想,这大宋还真没几个人能干过他的。”
艾玉蓉和公孙策的故事,她可是听了不少的,据说一开始,这两人就是欢喜冤家,从打嘴仗开始的。艾玉蓉一开始还寸步不让,后来发现实在腹黑毒舌不过公孙策,就直接改用拳头了,反正那文弱书生手无缚鸡之力。
艾玉蓉深以为然,有些头疼地道:“我家小影和他爹几乎一个样。”
谢箐想了想公孙小影在开封府的表现,唇角一扯。
那是,完完全全的遗传 !
当晚,襄阳城和司空宁相安无事。包拯他们也并未打大军的主意,比如去烧把火投个毒杀的。
因为司空宁治军严厉谨慎,这些把戏很难在司空宁的地盘得逞。而且,襄阳城内还有奸细,容易泄露信息,他们仅剩的这点精英战力,禁不起任何折损了。
半夜时分,果然下起了雪。
次日,司空宁果然发起了强势进攻。
襄阳保卫战正式开始。
司空宁本以为就襄阳这样一座空城,他的大军随便上几波就能拿下,然而,情况和他预想的却有所不同,攻城进行得并不顺利。
那城墙,也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外墙直接结了一层冰,这让用云梯攻城的士兵上一步滑三步,根本没办法爬上城楼。偶有个别士兵能爬上去的,又直接被守在上面的人一刀戳了下去,直接摔死。
看着那滑得诡异的城墙,司空宁露出不解之色。
“冰城计”,他自然熟悉,历史上很多战役都用过,比如,三国的曹操在破马超时就用过,利用寒冷天气,泼水成冰的原理。
但今日即便下着雪,却并达不到可以用冰城计的条件。那城墙上凝固的厚厚的冰,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先生,泼水成冰我知道,可这温度,似乎达不到啊。”城楼上观战的谢箐,问出了和司空宁同样的疑问。
公孙策淡淡道:“你忘记你家韩二哥做什么的了。在水里加一种辅助的东西,在这个天气下,也可以做到结冰。”
谢箐恍然,古代人虽并无明确的化学这一门课程,但医学和化学本就息息相关,特别是这种医毒双绝的人,自然会有各种奇妙的方法可以达到这个效果。
因为这个冰,硬是让司空宁的大军举步维艰,耗费了整整一日都没拿下。
最后,司空宁让人连夜在士兵的军靴底部安装上类似刀片的东西,以便能在冰墙上凿出凹坑加大摩擦,又把登城专用的云梯下也加了可以刺入冰墙的铁钉,帮助固定云梯。
这翻操作确实有用,冰墙问题成功解决。只不过,让司空宁没想到的是,城楼上那些人又开始往下泼一种看起来像油一样的东西。那玩意儿,和冰墙一样滑,再次让登城大军遭遇重创。
司空宁冷笑一声,下令用火攻。
油可以让他们滑下云梯,但也可以燃烧。烧完了,就没了,城墙也就破了。
只不过,现实让司空宁再次被打击。
那看起来明明是油的东西,却无论如何也点不燃。
这样耗来耗去,又过去了半日。
襄阳这边看起来似乎占据了优势,公孙策却一脸凝重地对所有人道:“准备最后的战斗吧,可能会很惨烈。”
无论是冰墙,还是后来的油,终究只是权宜之计。
因为,无论是冰墙还是油,韩彰能提供的量都极其有限,这东西又不是大白菜。而那油,也只能坚持一日,到了第二日,就会渐渐凝固沙化,自动掉下城楼,失去滑溜的特点。
半夜时分,果然如公孙策所说,那些油纷纷沙化掉落。
“连夜攻城!”司空宁缓缓吐出这句,心里也略略有些焦灼。
如果襄阳王找到了解毒方法,那么最早会在后日晚上就解毒,如果那时候还没拿下,再想攻城,就难了。
最残酷最艰难的襄阳保卫战终于开打。
......
从无涯山到襄阳的山间小道上,密林急退,飞驰的马蹄带起漫天的灰尘,惊起林间栖息的飞鸟一片。
为了节约时间,展昭并未走官道,而是选择了路程最短的各种小路。
他从怪石嶙峋的溪谷踏过,从大树蔽日的茫茫林海里穿过,从荆棘丛里掠过,从万丈悬崖边驰过.......
星夜兼程,不眠不休。
荆棘勾破他的衣衫,他恍然未觉;稍不注意就会马毁人忙的悬崖,他无所畏惧;林间随时蛰伏的猛兽,他视而不见......
跨过千山万水,历经艰难险阻。
等他终于到达谷城附近时,已累瘫了三匹马。在某个镇子换马时,听见客栈的人在谈论襄阳的事,说皇帝对襄阳出兵了,说襄阳快要守不住了等等。
本来打算吃个饭再走的他,再也坐不住,换了新马就再次出发......
半日后,展昭看了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四周,再看看口吐白沫再也无法坚持的马,有些抓狂。
本来算好这匹马应该可以撑到下一个镇子的,可这马看起不错,却如此无耐力,这才走了一半,就再也无法坚持了。
如果他再强行驭马,这马一定得累死。
他虽急,却并不愿拿马的命来换。以前的他,或许不是太在意一匹普通马的生死。可在云阳县决堤事件里,从艾虎的那头猪开始,他意识到,万物有灵。
正当展昭考虑着是否直接用轻功去下一个站点换马时,半空骤然传来一阵响亮的鸟叫声。
如此熟悉的鸟叫声。
那是……包拯家小公主那海东青的声音。
展昭豁然抬头。
天空,一只全身雪白的海东青,扑打着巨大的翅膀,从半空一个俯冲,落在了他面前,耶律古琦还是那副拽兮兮的样子。
“展昭,上来!”
展昭被她一把扯了上去,耶律古琦一个口哨声,海东青再次展翅,往襄阳飞去。
“小公主,你怎么在这里?”展昭稳稳地坐在鸟背上,并不像包拯那样,需要抱住耶律古琦才能保持平衡。
“我去找我家碳。”耶律古琦疑惑地道,“展大人,你怎么在这里?要不是本公主眼睛好,差点就没认出你来。”
展昭瞅了瞅自己那早就被荆棘挂得惨不忍睹的衣衫,闷声道:“伏牛山遇到雪崩,后来眼睛出了问题,被人打晕送去无涯山,又被无涯前辈下毒放倒强行治疗......”
耶律古琦唇角扯了扯:“展大人居然也有被放倒的时候。”
展昭笑笑,并不反驳,目光从浑身雪白的海东青身上掠过,微微困惑道:“小公主,你换坐骑了?”
他记得耶律古奇那只海东青,明明是你黑白配的羽毛啊。
耶律古琦挺得意地到:“没换啊,这白毛我染的。”
展昭神色古怪地看她一眼,又瞅了瞅变成雪白样子的海东青,沉默。
耶律古奇主动解释道:“我家炭是纯黑,所以我把海东青染成了纯白,这样才黑白配。“
展昭:“……”
好吧,小公主的想法总是奇奇怪怪的。
苍穹之下,一鹰两人,往襄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