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楷归案
接下来的一天,开封府众人忙于公务,沐晴云又逗留了小半日,便也回到桃林酒肆静养。
“包大人,郭林带到!”展昭将郭林带至包拯跟前,将郭林随身带的长刀卸下放到一旁,自己则立于包拯身侧。
郭林抬头看了包拯一眼,眼前这人不怒自威,正是传说中铁面无情的青天大老爷。他暗叹自己时运不济,今日刚从百花楼出来,拐进一条暗巷,就被展昭截了道,让他回开封府问话,他自然心虚不肯,挥刀一阵顽抗,却三两下就被展昭的一手小擒拿制伏,疼得他咬着牙连连告饶。
如今都到了包拯面前,由不得他多想,胆战心惊、又不情不愿地跪下来:“小的见过包大人。”
包拯道:“郭林,如今有桩案件与你牵连,本府问你,你要如实回话。”
郭林心中一慌:“是,包、包大人。”
包拯道:“五月十一那天,你去过哪里?”
郭林闪烁其词道:“这几个月前的事,不记得了。”
包拯沉声道:“你可曾去了烟霞寺?”
郭林道:“这……这,可能是去了。前些日子是去过烟霞寺。”
“所为何事?”包拯追问。
郭林道:“陪我家公子一起,去见无尘大师,问禅。”
“哦?”包拯道:“是你家的哪位公子?”
“就是,二少爷郭、郭楷。”郭林道。
包拯敛眉:“你可知道,你们走后,无尘就死了?”
“死了?”郭林低着头眼珠乱转:“不知道,没听说。”
包拯厉声道:“大胆郭林,本府分明听闻是你杀害了无尘,还敢在本府面前推说不知!”
郭林道低头无言,暗想:此案明明是太康县所辖,怎么包大人亲自过问此事?
包拯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缓缓道:“郭林,烟霞寺本不属开封府所辖,你可知道为何此案会移送开封府查办?只因县令秦立也犯了案,如今已是戴罪之身,现在正关押在开封府大牢,他已把知道的一切都说了。”
郭林虽不知秦立因何犯案,却也大惊失色,汗如雨下,道:“包大人不可轻信他的一面之词啊。”
包拯道:“当然不会。我还知道,五月十一,你去郭府附近的九和药铺买了一包□□,理由是毒杀护卫房周围里的蛇虫鼠蚁。可是端午那日,郭府本来就在各房里都分发过一次毒杀鼠虫之药。”
“这……就算如你们所言,我护卫房附近老鼠太多,我再买一包不可以吗?”郭林辩解。
包拯冷笑:“郭家家大业大,你又是郭二少爷身边的亲信,会短了你房里的东西不成?若是不够,你就该找库房再要,为何独自去街面上买?恐怕是做贼心虚,怕无尘死后被府中相关之人起疑吧。”
郭林无话可说,确实是郭楷怕许慧娘起疑去库房查问,特地嘱咐他去外面买。
见她如此,包拯心里已有数,又问道:“王朝,太康县衙的仵作可到了?”
“已经候着了,大人。”王朝道。
王朝便将仵作带了进来,仵作答道无尘所中之毒正是□□。
待仵作离去,包拯道:“毒药是你买的,秦立又亲眼见你从禅房出来,随后住持无尘就死于非命,可见你的嫌疑最大。是否你悄悄在无尘的药碗中动了手脚?”
郭林暗想:“明明我是跟着二少爷去的,为何包大人却只来问我一个?好个老奸巨猾的秦县令,想必是怕尚书府势大,不敢得罪二少爷,却拿我做挡箭牌。我若还不申辩,岂不就是替二少爷认了死罪?”他忙道:“包大人,冤枉啊,我与那和尚无冤无仇,害他作甚?这……都是二少爷做的,他让我买了□□,把那和尚给毒死的。”
包拯面色一沉:“兹事体大,你可不能为了脱罪就在此胡乱攀诬你家主人。”
郭林道:“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的有证据。”
包拯道:“哦,证据何在?”
郭林道:“二少爷的衣裳就是证据……”
原来那日进入禅房以后,郭楷让郭林等人将无尘制住,郭楷则将□□混合药汤灌入无尘口中,无奈无尘用力挣扎,将一碗汤药全打翻在郭楷的衣摆上;郭楷大怒,又把一碗毒药生生全给他灌下去了才算了事。后来郭楷回府换衣,本叫秋穗将衣服拿到僻静处扔掉,秋穗在路上却被郭林撞见。郭林自知帮郭楷做过不少违心之事,恐有一日祸及自身,早就存了自保之心,便道:“天热,秋穗姑娘何必亲自出去一趟,这些杂活交给我来就行了。”秋穗倒是谢过了他,他却将衣服收在了自己房里。
话说至此,便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包拯当然知道是郭楷主使,可仅凭秦立的证词,还不足以将他缉拿归案;而郭林既是郭楷多年的爪牙,那日又与他一同进出,很可能掌握了此案关键证据。所以才先捉拿了郭林,诱他供出郭楷的罪证。
郭楷正在许氏的房中陪她折纸鹤,许慧娘仍是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但郭楷愿意等,他以为日子久了,她心里总会有他。
这时,一名小厮匆匆跑入,道:“二少爷,不好了,二少爷!”
“何事?!”郭楷怪他扰了许慧娘清静,责难道:“没规矩,也不知道让丫鬟通传一声!”
小厮吞了口唾沫,也顾不上辩解,只道:“出去找郭林的人来回话了,说是打听到下落了,人在开封府,是被展大人带进去的!”
“什么?!”郭楷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站起来急急问道:“可知是犯了什么事?”
那小厮道:“听说是为了一桩命案,其他就不清楚了。”
“去,再去打听!弄清楚了再来回话!”郭楷面色焦虑,背负着双手在屋里踱步。
那小厮匆匆跑出去了,郭楷一抬头,就见到了许慧娘的笑。
许慧娘从未对他笑过,现在却在看着他微笑,只是这微笑里带着些幸灾乐祸的嘲弄,带着些如愿以偿的快意,让人感到彻骨的冷。
郭楷铁青着脸走到她面前:“你高兴了?你以为我出事了,你会好过?!”他从未声色俱厉地对许慧娘说过话,许慧娘吓得往后连连退步,不敢出声。
郭楷又道:“你自嫁入我家的门,一向我行我素,无论公婆兄嫂你都从未讨得他们半点欢心,又不谙人情世故,这也罢了,只要有我在,我自会护你一世,若是我不在了,你可有想过,你在这个家,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许慧娘念及他所说之话,捂着心口凄凄惶惶地扶着椅子坐下,眼泪滚落,万般愁怨,哽咽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此时又有人匆忙跑进来道:“二少爷,不好了!开封府来了好多人,说是要……捉拿二少爷您。听说还去了护卫房搜查。”
话音刚落,展昭已带着王朝马汉和一干差役快步走进来,将郭楷团团围住。展昭手握缉捕文书,道:“郭楷,你涉嫌毒杀烟霞寺住持无尘大师,我等奉开封府包大人之命缉拿你归案。”
郭楷木然地看着他们,冷笑两声,又转身朝着许慧娘一步一步逼近,神情极为复杂:“没想到我郭楷竟为你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许慧娘被他的样子吓到,瑟缩着躲到展昭身后。展昭执剑将他拦住:“郭楷,速与我们回开封府。”
郭楷见许慧娘的模样,终叹了口气,道:“展大人,我会跟你们走,但在此之前,能否给我纸笔,让我完成一件事?”
展昭略一思忖:“好。”便让一旁的家仆去拿了笔墨纸砚来。
众人皆不知他要做何事。只见他此刻神色冷淡,默然提笔在纸上写下“遣归书”三字。待一纸书信写完,他走到许慧娘面前,将书信递与她:“我知你父母兄嫂皆是厚道人,一向待你很好。回家去吧,你我从此再无瓜葛。”
许慧娘愣神接过遣归书,又喜又悲,喜的是他终于放过了自己;悲的是事已至此,过去的人和事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郭楷任由差役戴上镣铐,他夫人张氏慌慌张张的跑进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含泪道:“官人!官人,出什么事了,你怎么能受这样的罪呀?”
“夫人,”郭楷把手覆上她的手背,道:“是我郭某人对不住你,以后你自个儿珍重。”
张氏见他说出此言,便是凶多吉少了,急道:“官人,没事的,一定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去找爹和娘,爹一定会帮咱们的。”
郭楷摇头道:“没用的。我这样的不肖子孙,败坏了家风,损了爹多年的清誉,他恐怕嫌弃我还来不及,莫要为难他老人家了。”他放开张氏,任由官差押解着向外走去。
“官人——官人!……”张氏身子一软,扶着一旁的门柱才勉强站住,伏在柱上恸哭不已。
郭楷停下脚步缓缓回头,望向张氏,又看了看许氏,喃喃道:“如今,我也有些后悔了,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