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实能救你
风声雨声交杂在一起,天空阴沉的仿佛要滴出墨来,狂暴的电闪雷鸣。
大地上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一片,就连远处的山崖外都被乌云遮蔽,让人有种绝望的感觉,这里似乎随时都会发生一场巨变。
云阁的房子多有破损,窗户纱纸边缘还有缺损。
秋风呼呼吹进内屋,卷起桌案上的纸张和灰尘,在空气中飞扬飘舞。
突然之间,一只白皙纤长的手伸出被子,在周围摸索几下,不知道抓到了什么东西。
不过看起来应当不是很满意,蹙着眉头开始清醒。
迷茫地看着床帐顶部,裴雅摩挲了几下手中的物件,突然觉得手感不太对经,缓慢地抬手,将手中的东西放在眼前。
“头发?”
裴雅迷糊了没几下就醒了,窗户缝隙不时刮过了冷飕飕的秋风,吹乱了额间发丝。
“等等,这是?”
裴雅猛地想起了什么,立马想翻坐起来,却在心口位置发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这不算什么,关键是自己的手还裹着那人的腰。
手感还挺好啊!
“不对。”
裴雅摇摇头,将不切实际的想法摇出去,这下是完全清醒了。
她竟然把人家周林当暖炉抱着睡了一晚上?
嘶,怪不得昨晚上睡的还挺好,一点也不冷呢。
裴雅蹑手蹑脚下了床,刚想出门看看是不是要下雨了,突然感觉身后有动静,立马将受伤的腿放低,蹦着走过去。
毕竟她现在还是伤员。
幽幽转头,果见周林捂着心口,依旧虚弱,只是表情迷迷糊糊,清贵的气质多了一份慵懒的可爱。
“你醒啦。”裴雅咳了一声,笑眯眯地打招呼。
周林揉揉眼睛,似乎是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物被换了,表情有些呆滞。
又或者是看见自己又睡在裴雅床上,实在不知道从何开口,攥紧手,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裴雅。
“我……是你救的?”
“你觉得还有谁身残志坚无聊到跑到别人家救一个陌生人?”裴雅反问道。
周林:“......”
他昨天蛊毒发作,本以为命不久矣,没想到竟然还能活下来。
然而炎蛊发作,周身灼热,旁人难以近身,若是没有解药,待七七四十九天后,蛊毒便会焚烧内里,直到五脏六腑化为脓水死亡。
可是,这种蛊除了那个人和种蛊人没人会治。
裴雅为什么……
周林目光微闪,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半晌后才低声道。
“谢谢你,裴姑娘,我又欠了你一条命,恕我冒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你猜?”裴雅眨巴眨巴眼睛。
周林抿唇沉默,安静地看了裴雅一会儿 。
可是除了笑意和趣味,他没从那双眼睛里看出任何算计和其他东西。
但他清楚没有人会不图回报去做一些事情,这个世界总归是残酷又现实。
他没觉得自己有魅力让一个刚认识的姑娘为一个陌生人放弃点什么。
裴雅似乎早就聊到周林会有这种问题,眸黑不见底,脸上一片风轻云淡。
“其他的我不知道,但我能保证,我确实能救你。”
“条件……是什么?”
周林想活着,他必须活着,但是他已经欠了裴雅一次了,这次的代价总不比做侍从好到哪里去。
裴雅微微欠身,脸上一抹轻笑,眸中竟然有些看不清情感,她指向桌子上的软剑,又指向端坐在床上的周林,缓缓开口。
“你武功废了七七八八了,所以,杀人放火你是指望不上了。”
周林:“……”
“唉,别急着说话,听我说。”
裴雅手指一松,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颗小石子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她垂眸瞥向石子,低叹口气,略微惆怅。
“过几天我会离开这里,你若是想治病,可以跟着我,最多一年,我会让你恢复如初,如果你有其他出路,也可以离开。”
小小探查过周林体内的病毒,除了那个小虫子有些棘手外,其他很容易根除。
当然,那小虫子也不知全然没有办法,至少裴雅有信心。
这个周林从第一面就一直在影响自己,她可不能将一个隐患放走。
反正在她恢复之前,是不可能了。
周林微微皱眉,神色晦暗不明,声音清冷,“你的条件就是……跟着你?”
裴雅站直身子,语气坦然:“是的,帮我做一件大事。”
她要恢复只能跟着任务指标走,任务指标是养蜂交易并且致富,她要准备的东西那可太多了。
既然养蜜蜂得交易,那一定是一场大工程,周林这是现成的劳动力啊 。
而且周林长的好看,看起来也不是很笨。
让他经营门面,自己就等着数钱赚积分,岂不快哉!
她裴雅可真是个天才!
“……”
雨声簌簌,不知道在洗刷谁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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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州天下城,林府。
夜半十分正是常人安眠的时候。
院子中除了孤独悬挂在旗杆上的木灯笼之外别无其他光亮,安静的让人心慌。
春叶和风荷带着两个侍女来到府内,在飞花院前停下。
这里住的是林家将要嫁入皇室贵为王妃的大小姐,林晴霜。
“两位姑娘,烦请禀报一声,泾水那边传来消息了。”
守夜侍女眉眼尽是不耐烦,往内院望了一眼。
“你瞧瞧,这都什么时间了,大小姐都歇息下了,打扰了小姐休眠,你可担待不起,明早再来回禀吧!”
“可是,这件事情很重要,大小姐不是说一有消息就要告知她呀!”
春叶也有些急了,她现在一闭眼都是裴雅七窍流血浑身血迹的诡异模样。
今日定要请示大小姐,看看这件事后续怎么说,不然她睡不安稳。
两人吵闹声音太过尖锐,在安静的暮夜格外喧嚣,原本早早就歇下来的林晴霜不免被吵醒,烦躁地皱眉依靠在床上。
“外头缘何如此吵闹,去瞧瞧是怎么了?”
林晴霜用染着红色丹蔻指甲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压抑着心中的怒气。
不多时,打探消息的侍女便急匆匆地回来。
靠到林晴霜耳边低语几声之后,林晴霜就愣了,连忙起来披了外袍去往堂内。
林晴霜打着哈欠被侍女搀扶着,表情颇有些厌恶地看向两个模样狼狈跪坐在堂内的老妇。
“什么乱七八糟的,重新讲。”
几乎是话音刚落,春叶便争先恐后讲述前天事情的经过。
林晴霜已在侍女的服侍下端坐,葱白修长的手里拿着一盏温度合适的茶。
等听完了两人的话,漂亮的眉头一挑,嗤笑的声音就回荡在大堂之中。
“一个粗鄙的乡下女就把你们两个吓成这样?还冤魂索命?编也不编个像样的东西!”
林晴霜压抑着怒气,直接将手中的茶掷到了瑟瑟发抖的婢子跟前,破碎的茶盏的碎片飞溅起来,恰好划破了左边风荷的脸颊。
周围伺候的赶紧低下头,显然是怕这个时候被心情不妙的大小姐盯上迁怒。
心里也是暗骂两个侍女真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敢跑到大小姐的面前说道。
冤魂索命这种事情哪里是能够随意掰扯的。
“大小姐息怒!我们所言绝非虚假!真的是亲眼所见啊!那野丫头明明前一天还是半死不活的样子,第二天晚上我们去办事,结果……”
“结果就看见她穿着一身红衣,在那个云阁飘来飘去,那表情就好像要杀了我们一样,瘆人的很!”
春叶看到大小姐生气,顿时诚惶诚恐地磕头着急辩解。
林晴霜坐在椅子上极为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慢悠悠开口问道。
“……听你们说的,她是被什么东西给黑害死了,然后找你们报仇?”
林晴霜的语气冰凉,看向跪着的两个侍女,那眼神也不像是在看着两个活人。
“是的。”
在太傅府伺候多年哪能察觉不到主子脾气的变化。
两人顿时心里一片冰凉,甚至对这位大小姐产生了一点点怨怼。
她们所做的一切都是这位大小姐的授意,欺负那个村姑丫头或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死,对林晴霜而言反倒也省事。
可听口气,若是出了事情,大小姐原是不想保她们的。
可事已至此,她们本身就有把柄把握在林大小姐的手中,只能认命的缩了缩身体,将那一夜发生的一切娓娓道来,不敢有任何一丝一毫的欺瞒。
林晴霜坐在主位之上,手中的茶盏已经有眼尖的侍女重新换了一套。
她姣好美丽的面容在外厅暖黄色的灯光下明明灭灭,却让跪在下方的两个侍女感觉这才是真正握着她们生和死的鬼魅。
“……奴婢亲眼看见那丫头片子一脚踩歪,被石头绊倒跌到那个水渠,几息便没了动静,我们也是等了好一会儿才去把她拉上来,虽然咳嗽了几声出了音儿,但看着也是进气多出气少,没多少可活了,这些奴婢都瞧得真真切切……”
“我们两个就想着做足了戏,等她自生自灭,然后当作一场意外让大家都知道,奴婢也好早些回到大小姐身旁伺候着。”
风荷有些惊恐。
“原想着拖延时间就等着咽气了,可是她竟然就那么死了,浑身是血。”
风荷春叶极度不安的缩在一起,畏畏缩缩地看向坐在主位上的林大小姐。
林晴霜淡淡的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磕碰声。
“死了,死的好哇!”
林晴霜突然拍着桌子一下子站起来,明明是袅袅娉婷的身姿,走起路来却颇有些雷厉风行。
她直接走到两个缩在一起的侍女身边,用穿着昂贵云锦珍珠的绣花鞋尖轻轻踩了一下两人因为跪坐的姿势放在地上的手指。
“敢去勾引轩哥哥,死有余辜,哼!”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她既然变成了女鬼,那便把这只女鬼给我带到这儿来,我倒要看看她生前争不过我,死后又能把我如何?”
林晴霜的语气倨傲,显然一点也没有把印象中的那个土里土气畏畏缩缩的真小姐放在眼里。
甚至颇有些讽刺意味的踢了踢害怕的侍女。
“没听见吗?”
“奴婢遵命。”
“嗯。”林晴霜也没走开,居高临下地望着春叶和风荷,话却是对自己的侍女说的。
“等明日大婚过后,她若是没死的话,你们就将这两人丢去枫香楼!”
青楼!
风荷脸色一白,哆哆嗦嗦地磕头恕罪。
内屋侍奉的侍女应答:“奴婢明白了。”
林晴霜话说完就要离开要走,跪着的风荷预备起身回去,却不想刚踏出门槛的大小姐又冷然地丢下一句话。
“还有,明天一早去找个有用的人在坊间传消息,怎么难听怎么来,我要让裴雅死都不得安宁。”
夜里冷气森森,这阴狠的语气将所有人都吓的一个哆嗦,却都不敢回话。
半晌才有人慢吞吞出声。
“是,王妃。”
听见这个称呼,林晴霜直接笑出了声,回头满意地望了一眼那个侍女,眉眼里的傲然和喜意都掩饰不住。
她仰起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还挺机灵,以后就在我房内伺候吧。”
“回王妃,奴婢名叫……秀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