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很可爱的
“什么东西！”
“哐当！”一声，正巧砸在了其余几人身上，一瞬间哀嚎一片。
几个蓄势待发的瞬时不敢再动弹了，老老实实窝着。
“汪汪汪！”
那只半夜被做成粽子的猎犬邀功似的叫唤，尔后单腿蹦到裴雅面前，温顺乖巧地蹭蹭她的手。
裴雅这才看清大半夜上.她床铺的是什么东西，并不是什么野狗，而是一只身上带着大小不一伤口的黑色猎犬。
脖子上还带着一个漂有金箔的项圈，撕扯变形，有一半勒进了肉里，一碰就疼的呲牙咧嘴。
裴雅看它眼熟，将黑色猎犬轻柔地翻了个圈查看——
她记得林府那个便宜弟弟老放狗咬原主，其中有一条身躯挺小，胆子也小，因为不凶被林子扬打的遍体鳞伤。
而且那只脚掌和前胸有些许白毛，耳朵呈现折叠状，尾巴卷曲，眼睛很有神采。
不正是眼前这只吗？
“嘶！这不会是……那个林家小子为了让这狗咬死我，然后让它一路追过来的吧？”
从幽州天下城追到交州？
但也不可能啊，她自己还在幽州泾水城住了半个多月呢，怎么没见小东西追过来？
没想通，但也没从这只肩负追杀她的任务的小东西身上感受到恶意。
裴雅就将束缚的幔布解开，摸摸大狗的脑袋，结果在脖子上摸了一手的血渣子。
“受伤了？”
裴雅看了一圈，这只猎犬大概是一路顺着她的气味跑来的。
途中可能被狗贩子抓捕过，也可能被心肠歹毒的路人用石块砸过，似乎还有捕兽夹弄出来的痕迹。
看着很严重，也不知道怎么活下来，就这还拖着伤残的身躯找到了她。
裴雅在星际时就很喜欢地球华区的一种犬种。
雪未叫它中华田园。
——忠诚、警惕、勇敢、聪明。
在古地球几万年优胜劣汰中存活下来。
作为一只宠物处处戳中了裴雅这只虫的萌点，只可惜她没能找到合适自己的。
因为它们和虫族的彩臂金龟一样，就快要灭绝了。
眼前这只黑色和那些长得很像，大概是一个品种，裴雅对它存有爱屋及乌的想法。
“好狗狗，真棒！”
狗子要猎杀的终极目标在夸赞着猎手的坚毅与忠诚。
猎手则屈服在了目标的淫威下，真不知道那林子扬知道了该作何感想。
不过这不是裴雅该想的。
“小家伙，下去找一个漂亮哥哥，我要处理一下事情。”
裴雅将用来绑人的幔布托在猎犬背上，驱使它下去。
背对着屋内转动一对短剑，剑刃锋利，寒光凛冽。
裴雅眼前似乎能看见那些赶了半天路，劳心劳力想要在旅途中睡个安稳的行人，被这群畜牲谋财害命。
最后躯体都不得安生，进了同类的口腹。
人心有些是黑的。
可有些人似乎没有心。
“我改变主意了，你们不适合被我挂在衙门大门口了，你们适合……”
裴雅身上闪现出一丝蓝光，笼罩了屋内的几名大汉和那个妇人。
“在这里……为你们所杀之人赎罪！”
粽子.龙老大忙活了一晚上终于将自己身上的绳子弄开了，但在没有利器的情况下也只能做到这一步。
他本人习武，寻常绳索在他手里跟草没多大区别。
但裴雅的绳子就比较奇怪了，弄不开挣不断，和几个兄弟硬生生用牙齿麽开的。
本来想悄悄地开门走的，但是龙老大横行数十载还是第一次栽在别人手里，还他娘的是个婆娘。
他咽不下这口气，就等着裴雅来之后，他与兄弟们出其不意拿下这女人，然后亲自一雪前耻。
结果耻没能雪掉，反而把命给丢了。
后厨里白骨累累，人世间人魔猖狂，该护的人护不了，不该护的反而将钱权之下的丑恶当作了保护罩，裹了一层又一层。
到底是谁妄想着用自己的秩序替别人安排生死？
裴雅不知道。
现在也不想知道了。
---------
房间里的洗漱用品还算齐全，裴雅清洗了几遍，直到身上的气味淡了些才重新换了衣服下楼去。
楼下，周林除了脸色苍白外，表情没有异常，正挽着袖口在收拾桌子。
那只黑犬似乎也很喜欢他，一直围着撒欢儿，就像个小孩一样，直到看见裴雅下楼才呜呜咽咽地远离。
“你不怕吗？”
招呼那只猎犬过来，裴雅抓住它仔细地看了一下，猎犬身上的伤口大多都被处理了一下。
裴雅还看见昨天晚上那个李大夫给周林治脚伤的药膏也被涂抹了上去，包扎不是很娴熟，但处理的很仔细。
她还以为周林看着这么胆小，大概率是不敢接触这种大型猎犬的，所以给放了床幔布以示安全，哪知道这小孩都敢上手了。
两人都没有再提及后厨看到的一切。
裴雅没有提楼上刚才的惨叫是因为发生了什么。
周林也没有问那些人的结局，他们不约而同地将话题脱离了长风客栈。
周林掩着嘴咳嗽，甩得脑后被束发带束起来的头发晃在了身前。
侧脸遮住了大半，微微前侧就只能看见额发，有种神秘的美丽。
他轻柔地放下碗筷：“没什么，早些年，我家里也有养的……只是……”
大概是提起了伤心事，周林轻吸了口气岔开了话题。
“看着很可爱的，而且它伤得那么重，伤不了我。”
摸摸猎犬欢快地凑过来的脑袋，周林将几盘糕点和一碗粥端过来递给裴雅。
“尝尝，这里的甜品比幽州更多一些味道，可能比较合你的口味。”
裴雅眉头一皱，但也没多说什么，接过来拿着筷子就咬，刚入口，眼睛一亮。
“唔，好甜啊！”
周林虽说身体不好，但是厨艺还是不错的。
单用面粉发酵，用糖浆和蜂蜜做了满满一大盘子甜食和软糕，靠近闻着都有种沁香，入口亦是甜而不腻。
裴雅吃得津津有味，她这一路老爱买些糖葫芦或是甜品来吃，周林应该学了不少菜谱。
周林自己吃得不多因此结束的很快，多数吃食推给了裴雅，还留一小碟桂花糕。
看裴雅吃的高兴，他才放心吃自己的那份。
等两人把东西收拾了，周林便将剩余的食物用油纸包了，一股脑放在了裴雅的包里，仔仔细细地给她装好。
“我去后面看看我们的马车还在不在了，你先等一下！”
裴雅将衣裙换成了贴身的劲装，头上束着一条蓝色的麻绳，看起来十分利落。
“那它怎么办？”
周林蹲下身子，被那只黑狗扑的一个踉跄，差点坐在地上，但还是极为喜爱，笑得很开心，小心地去摸没有涂有药粉的毛发。
“我能不能……带着它？”
裴雅盯着周林聚焦目光，指尖微微蜷缩，久久一言未发。
周林真的很好看，尤其是笑起来。
他还没长开，容颜尚且带着稚嫩纯真。
即使这样也是宛若艳阳下的白鹭花，耀眼且高贵，带着不可亵渎的神圣感。
行动间的衣袂像极了松散的璎珞、带着白色羽翼的鸟儿在风中独立，带着果决张开双翼。
可这一路的周林几乎没笑过，因为他在怕裴雅，裴雅很清楚。
在怕她的表里不一，怕她的行事果断，怕她出手就见血，也怕她似乎在对他图谋不轨。
裴雅说不清楚了。
她望着摇尾巴的黑狗，觉得她现在是个人，人的情绪变化没有这么大，便将自己藏了起来。
但显然没藏住。
只能微微低头，裴雅不自觉地又问出了几天前那个问题：“你……是不是真的怕我？”
为什么养一只狗都要询问她？
他们之间算是雇佣关系，不是主仆关系，为什么……要这么小心翼翼？
周林却是第一次在裴雅面前开怀地笑。
“裴姑娘，其实你是个很好很善良的人，虽说……但行事极有原则，这一路惩恶扬善，周某都看在眼里，我很开心能认识你这个朋友。”
“善良？”
裴雅第一次听见有人这样形容她，不应该是女魔头吗？
周林深吸一口气，双眸微颤。
“说来惭愧，我从小就是药不离口，身子骨比小妹还要弱，家里大夫都说我活不长久，上天眷顾苟活于世，倒也得了报应，好不容易习得武功，却又……唉，枉为男儿，却是连自保的能力都聊胜于无！”
说到这里，周林朝着裴雅施了一个君子礼数。
“所以，这一路都是姑娘保护我，这份恩情周某记在了心里，这份礼，裴姑娘受得起。”
裴雅有些疑惑地望向他，这个作揖方式好像只有天下城的贵族圈子才会流行，这周林……
“那你……”
周林站起身来，眸子清亮仿佛内有星光，将裴雅的心烧的溃不成军。
他抹着黑狗的脑袋，表情又变回了原先的清冷，仿佛笑容只是昙花一现的梦境。
“我询问裴姑娘你，只是因为我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姑娘心善续我性命，我尚且不知自己命何时断绝，又怎么敢再担上一条生命？”
这样啊！
裴雅眯了眯眼睛，朝周林走了半步，眉眼含笑，却在距离周林半尺的距离停下。
须臾又开始靠前。
又在周林皱眉退后时蹲下身子，一把薅住黑狗的颈部。
裴雅低声笑道：“那你带上吧，反正救谁不是救呢？”
裴雅回头看了眼楼上。
至少——
有些她是真的救不了。
隐隐有血腥味传来。
裴雅这次没有明面上直接丢给官家处理，发现也需要一段时间，她担心那个什么风龙帮剩下的人会反扑，停留的时间越长反而不安全。
自己倒也无所谓，只是周林不行。
这人体内的那什么蛊毒反噬的很厉害，一旦遇到他们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鱼。
“走了，我们去益州！”
裴雅将马车赶出来，在巷口喊了一句，蓝衣飘然，意气风发。
周林默然地看了一眼楼梯口慢慢滴落下的血红，抿着唇应了一声。
不知道在哪里找了一根绳子，牵着黑狗向外走去。
曙阳正好。
马匹摇摇坠坠飞奔向远方，在浅阳里投出一个浪迹天涯的影迹。
大道不时飘过人语，唯有一句清晰明了，远远传来。
“周林，给这小东西起个名字吧？”
“就叫……墨鱼吧。”
“挺好，蹿的像条鱼，又这么黑，挺合适。”
“……”
“汪汪……呜呜呜！”
至于未来，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