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赌,今夜谁会死?
裴雅在事情不可控制之前闪身翻上了高 墙,避开一些暗线,从后街离了太傅府。
新收的店铺在城东,是个不大惹人注意的老铺子,只有三间店铺房屋和一座四合院子,平日里也就几个人守着。
裴雅回去的时候周林还未歇下,内院的花亭围了一层薄帐子防蚊虫,他坐在里面手执棋子自攻自擂,一旁还摆了小炉子煮茶,茶香影影袅袅散在清风里。
周林似乎是在等她,见她回来才稍稍松了口气:“清浅那边可还顺利?”
裴雅淡笑道:“没事,你放心好了!”
周林将黑子落下,这才输舒了口气,他虽然知道清浅能力强,但终究只是个孩子,还年轻,有些事情也不会融通,在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实在是怕那丫头吃亏。
静默片刻,周林拢了棋子在一块,将茶盅摆开,倒了一杯热茶给她,裴雅接过,抿了一口,又问:“我听说你跟李老板谈妥了生意?”
周林点头:“嗯,他答应出钱买我手中的一批糖粉和软糕。”
糖浆的来源很多,但都是从南方运送过来的。这批蜜浆都是上好的帝王阁,而且价格低廉,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糕点铺子本就是曲爷爷养子的家产,裴雅和周林算是走账面的,一切经营和买卖亲自上手几天,倒也是个能生活的好手。
“这件事我听叶闻大哥说过,他很欣赏你的眼光,这次也是托了你才能顺利解决这笔生意。”
周林笑容温和:“叶闻兄厚爱。”
裴雅看着他,笑着微微摇头:“好了,你就别谦虚了,先不说这个了,你在这里等我是有事情和我说吗?”
周林抬手避开热气:“也不是什么大事,今日我去门外交代事情,回头玥林那孩子不见了,有些担心会不会出事......”
裴雅对于在乎的亲近的人都有安排,周林知道这房间周围有不少暗卫和四院弟子,玥林消失的时候那群人和没瞧见一样,显然是裴雅的用意。
只是,他没猜中原因,实在是……
裴雅见状失笑,她也不绕开话题,直接道:“我俩出事她都不会出事,虽然不知道她是那个人的什么亲戚,但一定是我们的盟友。”
见周林还是有些疑惑,裴雅做了口型加了一句,“安,星罗”。
“……原来是!”周林双眼一亮,“怪不得玥林对那把七星剑如此熟稔!”
“现在不生气了?”裴雅将漂浮的茶叶吹开。
周林面色一僵,“什……什么?”
“没什么,我以为……有人觉得我在瞒他事情。”裴雅打折哈欠,睥见周林略微不自然地神色,强忍住笑意“不过,可能是我误会了!”
周林:“......”
裴雅见好就收,勾起嘴角笑得邪肆:“我想,我们现在还有一件事情没有做,毕竟……明天是最后一天,必定不太平。”
“怎么做?”
“我们啊!”
裴雅站起身,转向窗外,窗户半掩着,有月光从外面照射进来,映得她脸庞皎洁:“不如我们打赌吧,今晚……谁会死!”
周林收了棋局,缓缓摇了摇头:“不赌!”
“你不赌?”裴雅没想到还有这种发展,怎么不给她面子呢?
周林沉吟片刻,摇头,“因为赌的话……我必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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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候,天色已经黑尽。
更夫在梆子响起前,敲打着梆子的声音越发清晰起来,整条街也安静了下来。
“咚......咚......咚......”更夫敲击梆子的频率越来越快,仿佛他的身后跟着一头巨大的怪物,想要将敲响梆子的人吞噬殆尽。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咣当!”一道惊雷从天际划过,紧接着便传来一阵闷雷般的声响。
那声音震耳欲聋,就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
更夫是个胆大的,也不由地被吓了一跳,身后好像跟了什么东西,更夫越走越快,但是他还是硬着头皮继续敲击着手中的木棍。
“咚、咚......咚......”
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是在诉说着它的不满,已经分不清是梆锣的声音还是心脏跳动的声音,更夫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加快步伐,一个错身进了巷子。
夜幕中,一个黑衣人蓦然出现在街头,灯火映在身后,拉成一幅黑色诡谲的横幅来。
这人走得极慢,幽幽地在城中游荡,一个闪身入了一条人迹罕至但宽阔大气的城中巷,守城军从街外执锐披坚而过,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多时——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秦风纵马掠过巷口后,却像是察觉到什么异常勒马回头,动作利索地跳下马背,一个飞跃,纵身落在巷口,手中长剑直指暗中!
“何方鼠辈?竟敢在天子脚下撒野!”
然而无人应答。
秦风眉头紧皱,只听见一阵风声自身后袭来,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击而来,刀锋直取他咽喉,杀机凛冽。
秦风冷哼一声,手腕一转,手臂微抬,护剑向上一挑,挡住了来袭的刀,随即反攻而上!
黑衣人一招比一招狠辣,刀势凌厉,每一剑都逼迫得自诩身手非凡的秦风连连退让,每一刀皆是直奔他的要害,不留丝毫余地,招招致命。
秦风面下阎肃,迅速避开要害之处,却只来得及扯下黑衣人左手的一小节脏兮兮的布条。
“休得猖狂!”
一抬头,那黑衣人早已经不见。
秦风神色一变,赶紧进入深巷查看,越往里面越心惊。
他身为中郎副将,能力出众,深得器重,近日又得了老元帅的嘉赏,因此也有些许得志之心,心心念念不可辜负了老将军的信赖和器重,却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了问题。
巷内血气冲天,有两人面色苍白扭曲,早已气绝身亡,一人手持梆锣,身上穿着麻布衣,显然是今夜打更的更夫,而另外一人锦衣华服沾染了血迹,根本看不出是谁,秦风使两个兵卒上前查看。
灯一晃,秦风突然咦了一声,仔细看了看那位较为高大壮硕的男子的脸,面色一变,“不好,快去禀告大人,邦国来使遇刺!”
“其他人,快随我一同捉拿贼人,追!”
秦风一声令下,众将士纷纷策马狂奔,四散而去,不过片刻,便消失在夜色里,不见踪影。
无人看守的小巷,一个黑影晃晃悠悠地爬起来,一举跃上高墙,消失匿迹。
这一夜,城中一片寂静,除了偶尔响起的狗吠,和远处传来的马匹踏步声,再没有半点动静。
......
次日一早,封侯街头兵卒无数,多数百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纷纷探出脑袋张望,但见街道两旁的门窗大开,门板被掀起,有几个凶神恶煞的兵卒正在挨家挨户搜查,有人大喊着抓贼人,但没人敢走出家门一步。
“闲人退避!闲人退避!”
一队骑兵疾驰而至,一行三十多人,马背上全部披挂精良铠甲,腰佩佩剑。
领头的是一个面容俊美、器宇轩昂的年轻男子,纵身下马直奔正皱眉凝视街道中央的一具尸体的华景轩。
恭敬的拱手:“末将参见王爷!”
华景轩疲惫地摆摆手,眉峰微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你等且先找昨夜打更人,本王有事要问。”
“是。”
华景轩抬脚迈进街道小巷的尸体,目光落在尸体胸口那一柄明晃晃的长剑上,眼底浮现出一抹寒芒。
明日便是五国邦宴,可偏偏有人不想让他安生。
华景轩蹲下身,伸出手指在尸体身上摸索了一番,又用指尖戳了戳那尸体的腹部,最终停在一个凸起的位置,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诧。
回头问亲卫,“昨晚,可有人对试尸体做过什么?”
“回王爷,发现凶案的是秦风将军,属下今日才接下此事,不知……”
华景轩抬手示意:“你且先去寻府尹,去唤秦风来,本王要见他。”
“是!”兵卒应声,转身策马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
华景轩收回目光,看着地上的尸体,若有所思。
长剑穿胸,一招致命,可伤口却是刀伤,刀上还有剧毒。
能杀得死人,却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足以说明凶手心机之深。
这是有预谋的行刺,而且还是针对他华景轩的。
华景轩低眉,看着地上死相惨烈的尸体,心中有些沉重。
他的身形虽然纤瘦,但行走间气度沉稳,一派从容,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住脚,看向左侧的一家糕点铺子,铺子名叫“百香苑”。
门口站着一个蓝衣女子,面容平凡,身材略显娇小,也不过二十出头的样子,看上去就像是一般的普通妇人。
可那双眼睛很奇怪,好像掺杂着什么东西,朦朦胧胧。
她身边还跟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年轻男子,面色有些苍白,大概是大病初愈,两人站在一起,倒是颇为养眼。
年轻男子见华景轩一直朝着这边看,微微皱了皱眉,抬步站在妇人身侧,挡着人往糕点铺子里走去。
那女子见状好像才反应过来,急忙低下头,面色羞红地躲开了华景轩的目光。
大概也是当年对华景轩心存仰慕的无奈之人吧。
华景轩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中隐约觉得有些熟悉。
他回想起来,却又想不起来,最终摇了摇头,迈开步子,上了马车往府尹处去。
显然比起自己的后路,这种小插曲他不会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