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回了家，乔可矜把滴水的雨伞放到了阳台上。
这场雨下了很久。
一直到陈梅下班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停下。
湿漉漉的雨伞一直在往地上淌水，她抓着伞柄去了阳台，看到了另一把还没晾干的伞。
她把伞撑开晾着，转头进了乔可矜的房间，“你今天出门了？”
是毫不意外的质问。
乔可矜在网吧外撑开伞挡雨的那一瞬间，就已经想好了应对的理由，现下也只是平淡地陈述出来：“中性笔用完了，去文具店买了几支笔。”
怕陈梅不相信，她真的拿出了几支新买的笔作为证明。
陈梅不会猜到一向乖巧的乔可矜已经开始反叛，开始不动声色地用半真半假的谎言搪塞她，况且这解释简单合理。她一句话也没多问，转身出去关上了房门。
客厅里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无非是她在准备洗澡了。
乔可矜暗暗松了一口气，再次沉浸在题海之中。
-
南城的雨水多，断断续续下了好几天雨，时不时还来个雷暴吓人一跳。
室外雨水淅沥，室内也水气氤氲。
来上课的时候雨刚好下得有点大，乔可矜的衣服被雨水打湿了，在教室里被空调吹了一个多小时，仍旧没有干透，反而凉透的衣服被冷风拂过，带来了丝丝凉意。
后来没忍住，她打了几个喷嚏。
手肘被推了一下，徐知行给她递来了一张纸条，写的是一手漂亮的行楷，乍一看工整端正，却又在不经意间透露出几分肆意张扬的内核。
上面写着：【是不是空调温度太低，有点冷？】
乔可矜有点想笑，提笔写：【还好，就是衣服湿的地方有点凉。】
她把纸条放到徐知行面前，以为接下来不会再有什么事了，又准备把心思放回到老师正在讲的物理知识点上，余光却瞥见徐知行举起了手。
得到老师的许可，他问：“老师，空调温度太低了，能不能调高一点？”
这种事就算是老师说了也不算数，得征求大家的意见。被冻到的同学不在少数，有了徐知行开头，其他人也吵嚷起来。
“才24℃，好冷。”
“来的时候淋到雨了，衣服湿的那一块被风吹得冰冰凉凉，身上都起鸡皮疙瘩了。”
“早就想说冷了，调到26℃吧。”
……
也有几个怕热的人，争执了好久都不愿意上调温度，可最后终究是少数服从多数，空调上调了2℃，冰冷的风也没那么让人难受了。
乔可矜摸了摸半干不干的衣服，低声和徐知行说了声谢谢，没过一会儿就又接到了一张字条，上面写：【不用和我说谢谢，举手之劳。晚上有空吗？去不去篮球场玩？】
感觉他像是突然尤其热衷起了传纸条的小动作。
乔可矜也愿意陪着他玩一会儿，提起笔的时候，她听到外面的雨声好像又大了一点，于是写道：【今天雨太大了。】
徐知行：【天气预报说晚上没有，而且我们可以去室内篮球场。】
乔可矜：【也不行，我妈妈今晚在家。】
正要把纸条递过去，她想了想又写下了一句：【不过天气预报说明天开始就不下雨了。另外，我妈妈明天晚上上班。】
徐知行：【好，那就明天。】
传纸条的小活动到此画上了句号，老师也讲完了新的知识点，在练习册上圈了一个例题，留出了五分钟的时间让同学思考。
乔可矜提前了两分钟解出了答案，往旁边看了眼，徐知行也刚写完，答案和她是一样的。
“乔可矜，上来写一下解题过程。”
“好的，老师。”
她拿着草稿纸上去了，将过程详细工整地在黑板上抄写了一遍。
后来下台时，她不经意看了看徐知行的脸，瞧见一滴汗珠从他额边滚落下来。他随手擦了擦，只留下浅浅的汗渍，让人难以发现。
课间休息的时候雨停了片刻，乔可矜出去了一趟。
回来的时候，她拿了瓶冰可乐放到徐知行面前，“你怕热为什么还要调温度？”
徐知行不知道她是怎么发现的，也没打算继续瞒着，“不是冷吗？怕你吹感冒了，那多麻烦。”
他单手拧开可乐瓶盖，扬起下巴喝了一口，瓶子上凝结的冰水顺着有力的小臂滑落下来，而视线微微偏移分毫，乔可矜看见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众口难调，总要有人退一步的。”
所以他主动后退了一步。
“谢——”
“最近群里都在讨论班级聚会的事情，你知道吗？”
徐知行自然把乔可矜道谢的话堵了回去，她不由自主开始在脑海里检索与聚会相关的信息，然后点头：“我知道，姜雪和我说过。”
等高二开学分班以后，班上很多人都要分到别的班级了，所以才会想再开学之前办一次班级聚会。
不过听姜雪前几天的转述，这事还在初步计划中，一群人讨论起来都七嘴八舌的，说了两三天，结果连时间地点都还没有定好，也不知道现在有没有新的进展。
她把桌面上的物理书收了起来，问：“你会去吗？”
“看他们定在什么时候，有空就去。”
“我怎么感觉你天天都有空？整天都想拉着我出去玩呢。”
她带着笑意，徐知行侧目看她，看得出她是在开玩笑，唇角的笑意就更明朗了些，指尖在课桌上轻轻点了点：“哪有？这不是就在忙着补课吗？”
“别说我了，你去不去参加班聚？”他又问。
“也得看具体时间才能确定，我有多难约，徐知行同学又不是不知道。”
“说的也是。”
-
说来也巧，乔可矜晚上就又收到了姜雪的微信。
姜雪：【班聚的地点定下来了，我们打算就在学校旁边的饭馆吃饭，然后可能去购物广场的KTV唱歌，或者去私人影院看个电影，你有没有时间来啊？】
如果是以前，姜雪都习惯乔可矜放假即失踪的作风了，根本不会多问她这一句。
只是前些天乔可矜都和她出来玩过一次了，就算乔可矜不说，姜雪也能清晰感受到她的变化，这才频繁和她说起班聚的事情。
姜雪：【不要老是宅在家里学习了嘛，出来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很重要啊！】
姜雪：【要不我拉你进群吧？有问题就直接在群里说。】
乔可矜过去习惯了枯燥乏味的生活，买手机都只是为了满足姜雪，从来没想过要和班上其他同学聊天，就算姜雪提起了，她也都以没时间为由拒绝了。
现在再看到姜雪说要拉她进群，乔可矜只犹豫了一小下，回话：【好，你拉我吧。】
姜雪的动作很快，消息发过去没一分钟，乔可矜就被拉了进去。班上的同学基本都在里面，一看到她进了群就统一战线要她参加班聚。
乔可矜：【时间还没定好是哪一天吗？】
徐知行：【还没有。】
乔可矜忽地一怔，她和徐知行真正意义上的交集是在校外开始的，就算一直同班，在学校里也是一句话都没说过的陌生人。
忽然在班级群里和他对上话，好像有点奇怪的感觉。
还没从这难以言明的感觉中挣脱出来，群里又蹦出了一条新的消息。
姜雪：【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嘛，我们约一个大家都有空的时间。】
乔可矜：【那明天再说吧，我明天早上问问我妈妈。】
乔可矜是想借机试探一下陈梅对于她和同学出去的态度的，但究竟能不能得到陈梅的同意，她也并不是那么在意。
可同学不会知道她的这些心思，只觉得是她太听妈妈的话了，都在默契地刷屏。
【好学生楷模，跪了。】
群里有四十来人，估摸着除了徐知行和姜雪，每个人都刷了一遍。乔可矜不禁笑出了声，又怕声音大了会惊动陈梅，悄悄捂住了嘴。
陈梅早上起得早，客厅里从七点开始发出哐哐当当的各种声响。
老房子隔音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问题了，乔可矜拿被子捂住脑袋也不会有多大好转，只能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指望着还能重新进入睡眠。
可脑子是越来越清醒，顺带想起了班聚的事情。
她索性不睡了，起来问陈梅：“昨天我们班班长打了电话过来，说过几天班聚，我能去吗？”
这会儿陈梅正在煮面，热腾腾的水蒸气模糊了她的脸。不过就算是看不清，乔可矜也猜得到她现在应该是面无表情的，把她说的话当作无关紧要的事。
“怎么现在才说？”
“昨天忘了，刚刚突然想起来。”
水蒸气后，陈梅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说：“没什么好去的，有空和他们出去玩，不如在家里多写两个题。暑假是弯道超车的时候，他们不珍惜这个机会就算了，你不能也跟着一起鬼混，成绩要是下滑了后悔都来不及。”
乔可矜不意外这个结果，“哦，那我就不去了。”
她转身要回房间，忽然又被陈梅叫住，“你今天也要去给乔宇恒补课吧？你最近回来得都很晚，是乔宇恒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没什么，是他现在成绩只是中上游，他说他还想拔高，所以多花了点时间。”
“那你好好教，让你爸好好看看。”
乔可矜：“知道了。”
她回了房间，窝在被子里把刚才骗陈梅的话和乔宇恒说了一遍，又在班群里报了几个陈梅上夜班的日子，表示这几天都有空。
时间还在，班群里安安静静，倒是乔宇恒回了消息。
乔宇恒：【其实不用这样对口供，我本来也有再往上冲一下名次的打算。】
怕乔可矜不信他，他又发来一句：【我现在基础不差，在学校也经常问老师问题，我可以的。】
要从吊车尾赶到中游水平容易，但要冲高分就没那么容易了。
不过回想乔宇恒现在的学习态度，还有基础掌握的能力，只要愿意花功夫，倒也没那么困难。
乔可矜给他发了个大拇指emoji过去，【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