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弱
手上的擦伤好得很慢，到了国庆节都还没好全。
只是手上结了一层厚厚的疤，双手只要随意伸展一下都会拉扯到，尽管乔可矜忍一忍是可以握笔写字的，她也只在学校用笔，回了家就假装手动不了，还能趁着陈梅不在家的时候出去走走，看看徐知行打球。
头几天算是度过了一个较为轻松的假日。
直到国庆即将结束，丑陋的疤痕开始脱落了，她才重新回归睁眼闭眼都是刷题的日子。
不过好在国庆也过完了，她背着书包离开了陈梅眼皮子底下，又能得到一个喘息的机会。
二中即将开展秋季运动会的消息不是秘密，因为迟迟没有定下时间，于是在学校的讨论度就更高了。姜雪就常常在乔可矜身边，拿着一张稿纸回忆去年运动会的时间，再来推测今年的时间，最后在十月二十一号这天划上了一个圈。
“去年就是周三开的运动会，我猜今年肯定也是周三，百分之九十九是这天。”
她信心十足。
乔可矜将最后计算出来的答案填到横线上，头也没抬，“那还有百分之一呢？”
“还有百分之一就是再往前挪一周，也就是十月十四号，也是周三。”
姜雪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不过现在也没剩几天了，连报名都还没开始，十四号肯定来不及，还是二十一号可能性更大。”
最后定下来的时间也和她想象得大差不差，只是往前提了一天，在十月二十号。
刘老头宣布过这则消息后，全班同学都在欢呼。
然而这一阵兴奋感很快就消散了，大家想要的只是不上课，而不是参加项目，课间薛毅作为体育委员难得没有到处浪，在座位上坐了好久都没人来找他主动报名。
万般无奈之下，他找了罗茜茜帮忙，一个动员女生，一个动员男生。
结果男生拖拖拉拉地折腾了两天还是报满了，可女生这边因为人太少，有几个项目怎么都报不满。
“就知道这个班长难当，连个运动会项目都报不满，花了这么多时间不说，事情也办不好，真是烦死了，要不然我直接找刘老头引咎辞职好了。”
“你也别这么想，这事本来就应该是薛毅来做的。”
“我知道，可是他找我帮忙了，我就应该做好。”
“你的责任心也太强了吧。”
……
开学以后座位一直没变过，罗茜茜还是坐在乔可矜前面两排。
她和同桌说话的时候声音能准确地传达到乔可矜这里。联想到开学那天罗茜茜说过的话，乔可矜感觉对她来说，这个班长做得是挺艰难的，想着尽可能帮她一把。
可能是想到一块儿去了，还没等她过去，罗茜茜就先过来找她和姜雪了。
女生低着头，手指一直在桌子边缘来回抠，说起话来都似乎很羞耻：“那个……你们有兴趣报名女子一千米吗？现在就剩这个没报满了，帮帮忙行吗？”
一千米。
难怪没人愿意报名。
乔可矜想要帮忙的冲动突然减弱了些，而姜雪就比她要直接得多，“就剩一千米了？那你早一点干嘛不找我们报名？就剩下一个最累人的项目了才来找我们？”
几句话把罗茜茜说得脸红，抠着桌子的指尖都泛白了。
她小声说：“你误会了，我不是故意现在才来找你的。是因为你们看起来都不太像擅长体育的样子，我本来不打算找你们两个参加任何项目的。主要是能报名的都报过了，其他人都拒绝我了，我自己也都报满了，实在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们了……”
她的脸越来越红，羞赧的神情极其真实。
姜雪看了看自己的细胳膊，又看了看乔可矜纤瘦的身材，突然感觉罗茜茜的话可信度很高。
“我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你们要是愿意，一千米慢慢走完都没关系，只要参加就行了。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试着再去劝劝其他人。反正，我真的没有针对你们的意思。”
她越说越可怜，瘪着嘴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姜雪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偷偷往右边看了眼，见乔可矜问：“如果还是没有人愿意报名呢？”
“那我就把我报名的五十米和接力跑让出来一个，我自己来跑一千米。”
都说这份上了，姜雪没忍住跟着她一起抠桌角，小声说：“对不起啊，我刚才误会你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但是你们可不可以再考虑一下一千米？也不用太着急，上午之前给我答复就好了。今天下午就要把运动会参赛名单交上去了，不能再拖了。”
她眼眸里充满了哀求，姜雪一下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正准备说考虑一下，就听乔可矜说：“不用考虑了，我报名一千米。”
听到这话，身后徐知行抬眼看了看她们，自觉在三个女生面前不适合插话，便又低下头写题，只是一心二用，留了些注意力在她们身上。
“你报名什么啊？你手里的疤都还没掉完呢！你报名这个干什么啊？”
姜雪显然才是最激动的那个人，立刻扭头和罗茜茜说：“她不报名，你别给她报名，给我报！”
这一下把罗茜茜吓了个够呛，红红的眼睛眨了下，慢吞吞说：“可是一千米缺的是两个人。”
姜雪一下哑了声，愣了半晌，对上她哀求的眼神，往右一看，又见乔可矜一脸坚决，无奈叹了口气：“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就抓着我俩薅羊毛，一起报名呗。”
大概是不可置信，罗茜茜没反应过来，“啊？你的意思是——”
“还能有什么意思啊？我也报名一千米呗。但提前说好，我是肯定拿不到名次的，而且我要是累了，就直接走到终点去，唯一能保证的就只有不弃赛。”
“没关系！只要愿意报名就好！”
肉眼可见的，罗茜茜松了口气，像是终于放下了重担，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来。
看她这样，姜雪低下头，没什么要说的了。
等罗茜茜把报名名单拿到薛毅那去的时候，她才小声和乔可矜说：“她人其实也挺好的，会关心人，也挺有责任感。但刘老头的确是看走眼了，她和她自己说得一模一样，还真不太适合做班长，祝她能早日解脱吧。”
她也听到过罗茜茜和同桌倒过好多次苦水，还以为都只是嘴上说说。
今天来了这么一出，才切实感受到她做班长做得是真艰难。
不过同桌安慰过那么多次都没有用，她这么一个关系普通的同班同学也管不了什么，只能随口说上几句，赶在在罗茜茜回到座位之前，又把话题中心落到了乔可矜身上。
“你到时候也别太拼命，平时八百米都跑得费劲，更别说是一千米了，如果真要老老实实全跑下来，那简直是要我们的命。这项目完全是给体育生发挥的，和我们都没什么关系。”
她太清楚乔可矜的性格，但凡是她确定要做的事，一定会尽十分的力去做好，所以特意强调：“你的伤都没好全呢，跑慢点也没关系。”
乔可矜听得想笑：“我伤的是手，不是腿脚。”
“怎么不是了？你忘了你左脚踝扭了？”
“那扭伤不严重，只过了一个晚上脚就不疼了。”
她是真没把扭伤放在心上，但姜雪是上了心的，还苦口婆心的，“那也得尽量小心啊，伤筋动骨一百天呢，肯定得好好养着。”
“我又不是一碰就碎的花瓶。”
“你是！你就是！宝贝你都这么瘦了，平时又不好好吃饭的，放谁眼里都好脆弱的。”
姜雪说得好大声，乔可矜甚至感到有些羞耻。
幸好现在还是课间，四周都是闹哄哄的，就算姜雪嗓门大，也不会吸引太多人的注意。
顶多……
吸引到了一个徐知行。
眼前的习题是彻底写不下去了，但他没放下笔，用盖着笔帽的那头轻轻戳了一下乔可矜的后背，用很认真的口吻对她说：“我觉得姜雪说的很对，你这么瘦，怎么看都很脆弱。”
乔可矜感觉脸上在发烫，她一时分不清徐知行是真的这么认真，还是故意和她开玩笑。大脑运行卡顿，短时间内无法找出一个合适的方法应对，便只能选择第二选项，看姜雪。
见女生的杏眼都要闪着小星星了，乔可矜突然清醒。
很好，姜雪这厮又是一脸“嗑到了”的表情。
乔可矜大脑恢复正常运行，意识到其实她还没说什么，姜雪就已经对此开展了一场长篇大论，而且徐知行还有要加入讨论的意思。
当然也不得不说，姜雪的确很了解她。
“答应过的事情就该尽力好好完成，不是吗？”
她扭头面向习题，用肢体语言表示不会再听他们的劝说：“我打算从今晚就开始每天练长跑了，反正每天都是坐着不动，运动量太少，趁机多运动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说完，她低头写题。
释放出来的信号把姜雪那一大堆没说出口的话堵得死死的，她撇了撇嘴只好作罢。唯有徐知行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了句：“晚上我和你一起跑步。”
姜雪：“……”
感觉她好像路边的狗，示好都没人理，还无辜被踹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