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游
南城春日多雨，周二清早又掉下了几滴令人胆战心惊的雨点。
姜雪正拉着乔可矜给她涂口红，不时忧心忡忡看一眼窗外，“地面都还没湿，雨应该已经停了吧？总不能一大早临时通知我们今天照常上课吧？”
因为脸在姜雪手里，怕她口红涂歪了，乔可矜动都没敢动一下，也就没回答姜雪的问题。
倒是徐知行倚在椅背上，目光在乔可矜白皙的侧脸和窗外之间来回游离，说：“已经停了，还有半小时就要出发去春鸣山了，应该不会有问题。”
“那就好。”姜雪放开乔可矜的脸，“你抿一下嘴。”
乔可矜按她说的抿了下唇，刚涂好的口红有点蹭到唇线外面，姜雪就拿纸巾给她擦了擦，欣赏了一下说：“好了，我就知道你涂这个色号会好看的。”
除开自己在家里几次失败的尝试，这应该是乔可矜第一次正经化妆。
以乔可矜这个手残的角度来看，姜雪化妆的技术相当不错。只是她拿着姜雪给她的小镜子，因为是第一次看到上了底妆，化过眉毛和口红的自己，她也失去了分辨能力，看不出这究竟是好看还是不好看。
“真的好看吗？和我平时的区别也太大了，让老师看到了会不会不合适？”
“好看啊，你没看今天很多女生都偷偷化妆了吗？老师不会管的。”
姜雪很自信，收起美妆的时候，见乔可矜还在犹犹豫豫地照镜子，直接上手把镜子拿了回来，“是真的很好看啦，你不信问徐知行嘛。”
唯一的遮挡物就这样被收走了，乔可矜被迫直面徐知行，感觉好像在他的目光中无所遁形。
半晌，她才有些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你怎么不说话了？”
徐知行的目光还落在她脸上，注意到她柔软莹白的耳垂上带了一个粉色的耳钉，双唇不知是不是因为涂过口红，显得唇瓣晶莹欲滴。
就像姜雪说的那样，她涂这个色号很好看。
好看到徐知行看着她的唇瓣，忽然生出了些不该有的念头。
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他偏头看向了窗外，声音变得有些低哑，却说着不大正经的话，“在想你素颜就挺好看了，没想到化了妆这么好看。”
脸一下就发烫了，乔可矜捏着校服袖口，抬眼看他，“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我就是在好好说话，说的都是真话。”
徐知行也重新看向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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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这两句话，乔可矜很长时间没和徐知行说过话。
而且她在去春鸣山的大巴上，也一直会想起刚才徐知行看她的眼神。那一双好看的眼睛里仿佛盛满了呼之欲出的情愫。每回想一次，乔可矜都还是会很清楚地感受到心跳在加速。
所以即便知道徐知行就坐在她后面，她也一直没和徐知行说过一句话。
一直到学校大巴停在了春鸣山景区的停车场上。
她不想故意冷落徐知行，待情绪稳定了下来，就主动挪到了他身边，伸出一只手来，“我前天买的东西你全都带了吗？我想喝水蜜桃果汁，帮我拿出来。”
口吻带着一点命令的语气，但释放着和好的信号。
徐知行看得出她脸皮薄，也不提先前的事，从包里把乔可矜要的水蜜桃果汁拿出来，顺手拧开了瓶盖以后再给她，“喝完了还是把水给我，待会儿爬山会很累。”
“那你呢？我的东西都在你包里。”
“我力气大，体力好。”
这么说倒也没错，乔可矜想到他那能刷新拳击记录的力气，还有连跑三千米还能拿第一的体力，感觉的确是她想得太多，真正需要担心的人应该是她自己才对。
所以她也不客气，仰头喝下一口果汁，拧好瓶盖后放进了徐知行包里。
下了大巴后，刘老头让罗茜茜清点了下人数。
确认过全班同学都在，他就让大家都列着队，一起进了春鸣山景区。
期间一班的队伍从停车场穿过，姜雪看了一圈，看到四处都是穿着各式校服的学生，说：“今天来春鸣山的学校好多啊，附中，三中和六中都来了。你和徐知行常说到的那个陆隽然好像就是附中的吧？等上了山顶刘老头放我们自由活动了，说不定可以去见见。”
乔可矜说到底和陆隽然也没有那么熟，闻言看向了徐知行，“你要去找他吗？”
结果徐知行眼都不抬，“找他干什么？不用管他。”
姜雪顿时了然，这是损友。
不过有缘见到的人无论如何都会见到，他们走了半个多小时的台阶才走到半山腰休息一会儿，就听到陆隽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呐喊：“徐知行，乔可矜，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这周围都是二中的学生，在一堆蓝白校服中忽然混进了一个黑白校服，怎么看都显眼。况且他喊出的两个人名都是二中的风云人物，想让人不注意都困难。
姜雪体力从来就没好过，爬到半山腰就岔了气，到现在都还没缓过来。
但听到陆隽然的声音，她也看了过去，轻轻拉了下乔可矜的校服，“这就是陆隽然？”
她的声音不大，但因为她站在乔可矜身边，陆隽然一眼就看到了她，也听到了她说的话。
女生穿着和周围所有人一模一样的蓝白校服，但胜在五官明媚好看，头发也是精心编起来的，带着粉色的小发卡就和公主一样，连声音也柔软清脆。
仿佛在她说话的那一瞬间，丘比特射出了一支箭，直击陆隽然的心脏。
尤其是在与她对视上的时候，陆隽然不自觉抓了下头发，突然很想整理仪容仪表，却发现已经来不及了，便只能仓皇走到了姜雪面前挺直了腰杆，试图展现出一个良好的精神面貌。
“我是陆隽然，你是听乔可矜和徐知行说过我吗？你叫……”
“我叫姜雪。”
姜雪现在喘得脑袋都嗡嗡的，看了陆隽然几眼就靠在了乔可矜肩上，没精力再和他说话。乔可矜现在的状态和她也差不多，和陆隽然简单点了下头当作问好。
相比之下，徐知行就跟没事人一样，将陆隽然的状态尽收眼底，“你怎么来了？”
“反正老师管不着我，专门来找你和乔可矜的。”
陆隽然这才把注意力从姜雪身上挪开，知道姜雪没关注他，姿态也放松了许多，“附中的人上山都太慢了，我懒得等他们。待会儿我和你们一起上山，你们不会嫌弃我吧？”
这两个学期，徐知行在校内的形象正在与校外那副混不吝的模样逐渐靠拢，见了陆隽然就更不加收敛，毫不客气笑了声：“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嫌弃你？”
陆隽然被他噎了一下，下意识看了眼姜雪。
发现姜雪还靠在乔可矜肩上，注意力仍没在他身上，他刚松了口气，马上又觉得失落，“算了，嫌弃就嫌弃吧，又不是第一天被你嫌弃了，我都习惯了。反正，今天我是跟定你们了。”
徐知行注意到了他的视线，说：“随你，不过把你那点小心思收敛起来，不合适。”
“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
“就是不合适。”
周围人多，他暂且没有明说，就算陆隽然死缠烂打地问，他也一个字都没有说。
他们站的地方是半山腰的观景台，远远可以看见南城的越江，还有跨江大桥。二中的大部队已经在这里休息了有一段时间了，到这会儿也已经开始陆陆续续上山了。
乔可矜感觉舒服了点，手又伸到徐知行面前了，“我想喝水。”
徐知行依言拿出她的水蜜桃果汁，拧开了瓶盖再给她，问：“要现在就走吗？还是休息会儿再走？”
乔可矜看了眼姜雪，等姜雪点了头才说：“那我们走吧，不过可以走慢点。”
她把果汁交到了徐知行手里，知道姜雪书包太重了，正准备帮她分担一下重量，书包就被陆隽然拎了起来，“现成的劳动力站这儿呢，把包给我拿不就是了？”
“不合适吧，我们——”
“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徐知行不也帮乔可矜背包吗？”
“可是这不一样啊，他们——”
“没什么不一样，大家都是朋友，千万别客气啊。”
陆隽然下定决心不给姜雪拒绝的机会，背着她那桃粉色的书包就上了山。他不是体育生，却有如同体育生一样的体格，搭配粉色小书包就尤如少女心爆发的糙汉。
姜雪看得目瞪口呆：“他一直都是这么热心的吗？”
乔可矜认真回忆了一下，点点头：“他是挺热心的，不过……好像没有这么热心？”
最后两道带着疑惑的目光同时落到了徐知行身上，他“啧”了声，“管他干什么？他有力气就让他背。他自愿的，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哎，你们三个在说什么？怎么还不上来？”
陆隽然刚才跑得急，一口气上了十多级台阶，转过身来喊他们。
让他这一催，他们也不耽搁了，一起踏上了台阶。
不过走着走着，就变成了乔可矜和徐知行并肩走在前面，陆隽然迁就着姜雪的速度，一起慢吞吞地走在后面，嘴里的话像是说不完一样，从头到尾就没停过。
“你渴不渴？要不要我给你拿水出来喝？”
“不用，等我们上去了再喝。”
“那你饿不饿？我带的小饼干特好吃，你要不要尝一下？”
“也不用了吧，我现在没胃口”
……
陆隽然把他没话找话的能力发挥到了极致，姜雪起先还说两句礼貌回绝，到了后面就没力气说话了，又顾及着他是好心，没好意思冷硬地叫他闭嘴，就简简单单点头摇头来搪塞一下。
乔可矜在前面听了好久，也听出了陆隽然的小心思，和徐知行小声说：“他今天不是第一次见姜雪吗？怎么这么快就这样了？”
“他一见钟情。”
“可是真的会有人一见钟情吗？”
徐知行忽然顿了顿，侧目看向她，说：“真的会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