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券
运动会结束一周后就是期中。
经历过高三无缘参加运动会这一悲惨事件后,就再也没有什么能打倒高三生,况且高三的日常本来就是各种小测、周考、月考、大考无缝衔接,卷子写完一张又一张。
写不完,根本写不完。
所以期中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说,也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考试而已。
非要说点不一样的,那就是期中结束后会开家长会。
看过年级排名后,乔可矜的心还为此悬浮了一阵,后来听到徐知行的声音才落回了原处,听他低声问:“你上次说,你妈妈这两个月一直心情不好,你考第二会不会有什么事?”
他是怕陈梅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对乔可矜更加苛刻。
可乔可矜也不知道答案,摇头:“现在还不能确定,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直接开盲盒吧。”
陈梅的变化是从九月份开始的,那天她打乔建斌的电话没有打通,发微信又被拉黑,急得她大晚上一个人跑去找了乔建斌,回来的时候就崩溃了,连骂了张秋玉好几天。
要不是乔可矜每天都在学校里,恐怕是整天不得安生。
之后过了两周,陈梅就开始持续性的心情低落,如同生活没了目标,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肉眼可见地变憔悴了很多,对乔可矜九月份的月考考了第一也无动于衷。
不知道这次看乔可矜又变成第二,她又会是什么态度。
乔可矜想了很久也想不出来,就不愿意再想了,问:“不过你这次是第一,你爸爸妈妈应该不会又让陈姨来看家长会了吧?”
徐知行不置可否:“可能吧,但我现在宁愿是陈姨来。”
相比之下,期待家长会的恐怕只有姜雪。
自从立下了要和裴景时一起上首都大学的目标,她每次考试都在进步。这次是她第一次摸到了年级第二十名,和她刚进一班时的年级排名第三十五名相比,进步已经非常大了。
所以她一直坚信:“这一次家长会刘老头肯定得夸我,到时候我爸妈肯定会高兴死的!”
结果如她所料,即便工作繁忙,她爸爸妈妈还是都请了假来参加家长会。
家长会还没开始,夫妻俩就已经笑得喜气洋洋的了,看姜雪的眼神都充满了慈爱,衬得陈梅神态越发的冷漠。她打扮不像以前那样精致了,视线淡淡落在乔可矜的成绩单上,透露出了几分憔悴来。
徐盛坐在他们身后,就更显得严肃无情,从头到尾都没笑过一次。
知道的是徐知行考了第一,不知道的怕是以为徐知行考的是倒数第一。
姜雪早就想看徐盛和苏盈月来参加家长会了,用她的话来说,这两位的形象气质太好了,就像她看的那些言情小说里那些豪门夫妇到了中年的模样。
不过上次见到他们都是高一的事了,姜雪不知不觉就给他们上了一层滤镜。
时隔一年多再见,她只偷偷看了一眼,就没胆子再看第二眼了,“行哥,我怎么感觉你爸爸变得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以前有这么这么严肃吗?”
说完她又拉了下乔可矜的袖子,“你觉得呢?”
因为见过徐知行手腕上的疤,乔可矜对徐盛和苏盈月一直没什么好印象,瞟了一眼就说:“是很严肃,不过我不觉得有什么变化,他好像一直都这样。”
姜雪睁大眼睛,“是这样的吗?”
“嗯,他一直都这样。”徐知行点头:“不用把他想得很厉害,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无论徐盛在外头戴着怎样的光环,但在一个家庭里——
他终究是不称职的,甚至比不上一对普通的夫妻。
家长会结束后,姜雪的爸爸妈妈反复地说刚才刘老头是怎样夸奖姜雪的,一家人高高兴兴地下了楼。乔可矜有些羡慕地看着他们走远,陈梅拿着成绩单从她身边走过。
“我回去了,你不用送我去车站。”
声音清清淡淡,也没有对乔可矜的第二名发表任何意见。
乔可矜被她的态度震惊到,然后发现乔建斌这事对陈梅的打击比她想象中还要大,大到陈梅已经不像以前那样在乎她的成绩了。可同时,乔可矜也意识到,这其实是意味着,在陈梅心里,她作为一个讨好乔建斌的工具,在乔建斌彻底抛弃她们之后也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可这只是陈梅所认为的意义,乔可矜不会为此难过。
她只觉得唏嘘。
目送着陈梅离开文思楼,她准备转身回教室。徐盛也从教室里出来了,徐知行紧随其后,父子俩与她擦肩而过,最后都站在走廊上没再往前走。
徐盛淡漠的目光落在徐知行身上,说:“今晚我要飞津海,还有半小时就要去机场,我有话要和你说,附近哪里比较方便?”
徐知行不意外,对于徐盛来说,这就像一个项目每进行到一个阶段,都需要开会复盘一样。
不需要有太多内容,但一定要有这个过程。
他单手插兜,“天台怎么样?天台上没人,安静。”
徐盛没有意见:“你带路。”
乔可矜在教室里把他们短暂的交流听得清清楚楚,听到他们往楼梯间走后,默默挪到了教室门口,迟疑了一会儿,偷偷跟了上去。
文思楼一共有四楼,天台算五楼,是半开放的。
通往天台的门一般都是关着的,乍一看都会以为是落了锁,是有一天薛毅闲得慌,跟着清洁工跑上去看了一眼,才知道天台的门可以打开,回到班里大肆宣传。
但大家也就是听了一下,没谁放在心上。
不管是徐知行还是乔可矜,这都是第一次上去。
在徐知行带着徐盛开了门出去后,乔可矜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就把脑袋缩了回去准备下楼。可脚才刚踏出去一步,她就又收了回去,缩到门边看外面相对而立的两人。
理智上她知道偷听他们说话是不对的,但在情感上,她担心徐盛会凶徐知行。
不过目前看来,天台上的气氛要比她想象中好一点。
两个人说话虽然疏离到不像父子两人,但乔可矜和陈梅相处也是这样别扭的,何况现在他们现在的沟通到目前为止都很正常,只是徐知行的回答充满了应付和敷衍的味道。
“刚才你们班主任一直夸你和乔可矜,在学校的表现都很不错。”
“嗯,应该的。”
“从分数上看,还有从高一到现在的年级排名来看,成绩也很稳定。”
“应该的,从小基础打得好。”
“那为什么你和乔可矜的分数始终拉不开差距?你妈妈七月回过南城,她应该和你说过了,你的目标应该是南城状元。但以你和乔可矜的分数来看,你觉得你有把握吗?”
话锋一转,天台的气氛也变得凝滞起来。
乔可矜在门口攥着袖子,心不知不觉提到了嗓子眼。
而徐知行仍不意外,他知道徐盛喜欢先扬后抑,前面那些话只是随口一说,最后一段话才是他的重点,所以他前面都敷衍应答,也不怕徐盛嫌他态度不好。
可最后这一个问题他回答不了,便问:“我为什么一定要做状元?”
“你妈妈应该和你说过,人们所能看见的,永远都只有第一名。”
“但我不需要被看见。”
徐知行和乔可矜不一样,他从来不会回避争吵,他回避的只是麻烦,所以当有些问题让他不方便再用徐盛和苏盈月的角度来回答的时候,他会果断选择说自己想说的话。
“我无所谓别人能不能看见我,未来是不是状元根本不会影响我上任何一所学校。在意这个的是你们,因为一个拿了高考状元的儿子会给你们脸上贴金。”
话说的很直白,乔可矜在门后听得心惊。
她怕徐盛会和陈梅生气的时候一样,直接一个巴掌甩出去。
但徐盛好歹是个成熟有为的企业家,不至于轻易动手,只是沉下了声,“就算是给我们贴金又如何?你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和你妈妈得来的,要你拿下状元回报我们又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可徐知行这次没有说出来。
他知道,只要他还没成年,还住在云城上苑,还没有完全经济独立,他就不能随意反驳徐盛。
至少这最后一句,他无法反驳。
突然的安静说明了一切,徐盛满意点了下头,始终下压的眉眼舒展开了些许,“听话就对了,不要再做那些出格事,听我和你妈妈的话,你未来的路还长。”
而这条路,将会是一条完全由他和苏盈月规划的路。
说起来也太可笑,从小到大除了给钱其他什么都不管,甚至见面都很少的父母,要他成长的每一步都随着他们的计划来,不允许有半分偏差,还要他回报。
只怕他们是做投资做惯了,连孩子在他们眼里也是供他们操控的票券,仿佛没有自己的思想。
徐知行不想和他争执了,嗤道:“随便你,不过出不出格很难保证,毕竟我偶尔反驳你们一两句都要被说任性不懂事。顶多我只能保证,不会再拿生命开玩笑了,我也不想因为你们糟践这条命。好不容易从急救室里活下来,还要被你们说是在给你们添麻烦。”
他说起来好随意,徐盛也很不在意的样子。
可这轻飘飘的一句话给乔可矜的感觉,就好像心脏被狠狠挤压了一下,让人喘不过气来。
她努力地深呼吸,听到徐知行问:“要说的就是这些了吧?徐总是不是该去赶飞机了?”
听到这里,乔可矜知道她得赶紧溜了。
她没再听徐盛说了些什么,提前一步回到了教室里,脑海里的思绪有点乱糟糟的。
很长时间以来,她都没有去好奇是什么样的矛盾,才会让徐知行冲动到伤害自己。因为她自己也冲动过,她知道回忆这些经历同样是一种痛苦,所以她从来不问。
可她现在有些忍不住,她还是很想知道。
她在想是不是该找一个机会直接问徐知行,可等了好久徐知行都没有回来,发微信也没人回,她就给陆隽然私发了条消息:【你知道徐知行做过什么特别冲动的事吗?】
怕万一陆隽然不知道,会把徐知行的私事捅出去,她问得模棱两可。
陆隽然也真没看明白,反问过来:【你在说什么?我有点看不懂。】
乔可矜:【就是一些关于生死的事。】
她无奈说得更具体了一点,陆隽然马上就心领神会了。
陆隽然:【这你就问对人了,我当然知道。】
乔可矜:【那你能不能和我说说?】
陆隽然:【虽然这些事肯定应该问当事人,不过徐知行绝对不肯说,问我正合适。】
已经高三了,他最近在准备申请国外的学校,正在被迫恶补英语,没日没夜地背单词听听力,学得头都大了。说到这个,他像是看到了救星,就马上把笔放下了。
不出几分钟,聊天界面就被他刷了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