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
没有人送考，高考这两天乔可矜是孤军奋战。
所幸一切都很顺利，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任何意外情况，甚至可以说是很幸运，连数学考的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她在进考场之前都特意复习过相同的题型。
不说是万无一失，也至少是十拿九稳了。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考场内所有考生起立，等老师把试卷答题卡和草稿纸全都收上去密封起来，才一起冲向了门口。
乔可矜的书包放在门口的桌子上，周围都是挤挤攘攘的考生，她慢悠悠地把考试文件袋都收拾好，再从书包夹层里摸出手机。
可能是考场的信号屏蔽仪刚关闭不久，手机到现在还是没信号。
她盯着微信界面最上面的小圈圈转了好一会儿，还是显示无网络，就只好跟着人群一起往外面走，一边盯着手机屏幕，一边想着干脆等出了附中再去找徐知行和姜雪也没关系。
可她没想到，有人在她后肩轻轻戳了一下。
就像她和徐知行还在二中做前后桌的时候那样，只轻轻的一下，就让她后肩痒到发麻。
“乔可矜同学。”
尽管将近有四个月没听过他的声音了，但这声音在乔可矜的记忆里没有半分褪色。
她大脑空白了一瞬，接着就感觉到鼻子有点酸，转身拥住了徐知行的腰身。
眼角的潮意蹭到了他的衣服上，手指将他后腰的布料抓得发皱。
不暇思索的动作让徐知行一愣，周围的考生在他眼里忽然丧失了存在感，就仿佛这栋教学楼里就只有他和乔可矜两个人。又或者可以再夸张一点，是这个世界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坚定地将用力回抱住乔可矜，轻声笑了一下，“第一次见你这么热情，还挺开心。”
“因为太久没见了。”
乔可矜把他抱得更紧了，感受到少年的身形看似削瘦，实则宽阔而有力，散发着清爽的薰衣草洗衣液的味道，“徐知行，我们已经快四个月没见过了，这段时间我很想你。”
“我也好想你，比你更想。”
“你的攀比心也太重了，怎么连这个都要比？”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太想你了。”
他们禁不住笑出声来，眼角的湿意在燥热的夏风中悄然风干，手臂更加用力地拥住彼此。
姜雪知道乔可矜的考场号，顺着一个个考场找过来时，刚好就看到了紧紧拥抱的两个人，绯红的落日就在他们身后，构成了一个极美的画面。
她举起手机拍了张照，仿佛是心灵感应，两个人同时松开拥抱，看到了还举着手机的姜雪。
“我刚过来，顺手拍了一张，等信号好点就发给你们。”
她很自然地收起手机，注意到这两人刚抱完，这会儿手又自觉牵上了，笑意止不住地浮现在脸上，揶揄他们：“还有啊，这才刚考完呢，你们也太着急了吧？”
乔可矜才意识到他们是牵着手的，忽地愣了一下，但也没想过要松开，反而把徐知行的手抓得更紧，而徐知行感受到她的力量，便也以更大的力气回握，竟然握得有点痛了。
她往外抽了抽手，看徐知行没有要松的意思，小声和他说：“太紧了，有点疼。”
徐知行这才松了力道。
备战三年，好不容易打完这最后一仗，考生都散得飞快。
他们走出附中大门时，很多家长都领着孩子回家了，蹲守在门口的媒体记者也都走了。
于是剩下的人要变得显眼很多，姜雪一眼就看到了抱着一束向日葵的裴景时，当场表演了一个见色忘友，抛开好姐妹直奔裴景时的怀抱。
“我告诉你哦，我这两天发挥超好，你快夸夸我！”
“真厉害，不过——”
裴景时一手拿着花束，一手虚抱着姜雪，手悬空了好一会儿也没敢直接落上去，还得姜雪亲自要求：“不过什么啊？裴景时我都毕业了！你快点给我抱上来！”
裴景时更是没敢动，飞快回头看了一眼，小声说：“你是不是忘了？你爸爸妈妈在。”
一听到这几个字，姜雪就跟泥鳅似的从裴景时怀里退了出去，才看到她敬爱的母上大人和父亲大人都在裴景时身后，因亲眼见证了自家闺女的豪迈之举，一家人相顾无言，无语凝噎。
这场面是能让人尴尬到扣脚的程度。
乔可矜看不下去，拉着徐知行一起上前和姜雪的爸爸妈妈问了声好。
姜雪的家人对他们两个都很熟悉，看到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不禁会心一笑但谁也没说什么，还高高兴兴地和他们聊了两句，顺利破开了刚才的尴尬局面。
不过他们一家今晚应该有自己的打算，乔可矜和徐知行不便多打扰，简单说了几句就先走了。
夏日的南城一直被成为国内的四大火炉之一，才刚到六月就已经很热了。
考场里都开着空调，在里面的时候都没什么感觉。现在出来还没多久，他们就出了一身的汗，衣服都紧紧黏在身上，牵在一起的手也湿热粘腻。
可谁也不想松开，乔可矜侧目看徐知行时，甚至捕捉到了他微扬的唇角，不禁也轻轻笑了起来，晃了晃他的手，“你这样是不是太黏人了点？”
徐知行扬眉：“怎么？才见面多久，这就嫌我了？”
“哪有？我这是夸你呢。”
她回头看了眼，见姜雪在爸爸妈妈面前挽住了裴景时的胳膊，有点好奇：“你说裴景时是不是早就见过姜雪爸爸妈妈了？好快啊，这就见家长了。”
“再快也没我快，我比他见得早。”
“不能算请家长那次，那天太难堪了。”
乔可矜的第一反应就是那一天，即便已经过了很久，一旦回想起那天，她还是会觉得难过。
余光注意到女生垂下的眼眸，徐知行说：“谁说是那天了？要说见家长，我不是高一第一个学期的家长会就见过了？裴景时能比我早？那时候姜雪还不认识他吧？”
“可是高一我们也不熟欸。”
“那是你觉得。”
这几个字说得好快，乔可矜没听清楚，抬起头看他，“你再说一遍，什么我觉得？”
在她的视线里，徐知行偏了偏头，耳廓泛起淡淡的绯色，但说起话来还是和平时一样，“我说，是你觉得不熟就不算见过家长，不是我觉得。”
不想让乔可矜接着说下去，他忽然说：“高考都结束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刚才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他们的手都还一直牵着。
乔可矜的思路果然就被他带偏了，举起和他紧握着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现在就可以给你啊。男朋友，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
徐知行先带了乔可矜去吃饭。
他们盼了两年才终于盼到了这一天，身躯早已控制不住叛逆的灵魂。
乔可矜知道陈梅今天晚上在家，现在应该在等她回家吃饭。但她还是选择先斩后奏和徐知行出来，到了烤肉店才借了徐知行的手机，和陈梅发了条短信说明情况。
不过为了避免麻烦，她只是说是和同学出来，没提徐知行的名字。
“要是她回了电话，你千万别接。”
“确定只发短信就可以？她会不会担心？”
如果这是一个正常的家庭，就像是姜雪家那样，那应该是会担心的。可这是陈梅，乔可矜摇了摇头：“不想和她说话，她不骂我晚上不回家吃饭都不错了，怎么还会担心我？”
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话难免坏气氛，她瞥见徐知行有些心疼的眼神，拿着菜单坐到了他身边。
“我想吃秘制五花肉，牛肋条也要，还有这个鸡翅……”
她念了几个菜名，徐知行也再提陈梅。
后来陈梅确实打了电话过来，在乔可矜的注视下，徐知行犹豫了一秒，但想了想还是拿着手机到了店外面接通了，和陈梅聊了快五分钟才回来。
“你和她——”
“五花肉已经熟了，怎么还不吃，不会是想留给我的吧？”
两人同时开口，乔可矜的话便咽回了肚子里，顺着他说：“就是留给你的啊，刚才看你都没吃几口，再不给你留，都要被我吃完了。”
“只要你吃得开心，都给你吃也没问题。”
“嘴这么甜啊？”
徐知行吃了口五花肉，笑说：“还能更甜，要不要尝尝？”
这话是有一点暗示意味的，乔可矜听得出来，不过红了红脸没作声，也没去探究他和陈梅到底说了什么。总之在这通电话之后，陈梅就再也没打过电话了。
饭后，乔可矜不想回家，徐知行就陪着她在外面玩。
他们先去商场负一层的电玩城抓了几个娃娃，后来到一楼后看到有家书店，有一起去了书店。
徐知行被她拉着走，笑问她：“不是才刚高考完，怎么又来书店了？”
“又不是来看教辅的，看看别的书发放松一下不行吗？”
“可以啊，乔可矜同学想做什么都可以。”
他的嘴太甜，乔可矜忍不住笑了起来。
为了盈利，书店门口的书架上摆放的都是畅销网络小说，或者一些文人作家的大作。乔可矜现在门口的书架逛了一圈，然后慢慢往里面走，在印度文学的书架上找到了一本已经被撕开封皮的《园丁集》。
徐知行当即想到了前年乔可矜说过的那句话，“我只想撕下温恭和认真的标志，做一个无用的人，喝到烂醉而堕落灭亡下去。”
他记得，那时的乔可矜迷茫而近乎绝望。
而现在，她细长的手指轻轻翻过书页，唇角微微上扬，轻声念了一句诗词：“我的心是荒原的飞鸟，在你的明眸中找到它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