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
林浣柔脸上挂着泪,懵道:“带了,怎么?”
“你瞧那长命锁好看不,三哥给你拍。”林岐手一指,示意她去看。
林浣柔吸了吸鼻子,听话看过去,一眼便被那样式精致的长命锁吸引,隔着远距离都能瞅见上头玛瑙光泽。
“好看,三哥给我拍。”
林浣柔不缺漂亮首饰,但只要看对眼的就不会错过。
“好,不过三哥银票没带够,需要你那边凑点。”林岐眯了下狭长的眼,笑得坦荡。
“要多少?”
林浣柔没多想,转身让丫鬟把钱袋拿过来,数了□□张银票出来,林岐嫌不够,直接将整个钱袋抢过来交予小厮。
“你去,继续追加,务必拍下。”
他今儿还就杠上了!
林岐阴着脸听底下的动静,果然他一追加对面梅字雅间的人也跟着追加。
没一会钱袋子里的银票追加完,长命锁最终以十五万两的价格被对方拍下。
林岐十分憋屈,恼火又气郁,头一回遇这种情况,前几次拍卖会他带的银票都够拍下五六件心仪的拍品,这次一件都没捞着!
“你去查查对面雅间里的人是谁。”
林岐咬牙吩咐小厮,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手笔。
一般来丰阳商行的人都知道,兰字雅间被他长期包下,只要兰字雅间报价,大家都会给几分薄面,哪怕不看他本人的面子也要看国公府的面子。
林浣柔倒是无所谓有没有拍下长命锁,她更在意刚才被那对母子踩在头上的事。
腕上的咬痕现在都还在泛痛!
她一定要抓到那对母子狠狠羞辱,并且让她家男人把她休了,沦为下堂妇!
“三哥记得帮我找人,那女子就在这商行里,貌丑帷帽不离身,身旁跟着个小儿。”
林岐这才想起林浣柔的事,转头对小厮补了句:“顺道查查五姑娘说的人。”
“是。”
竞拍接近尾声,在众人千呼万唤中,绝迹多年的蚀心草被送上台。
蚀心草从采摘下的那一刻便连根被封存在特殊的罩子里,罩子微透,能看见蚀心草的样子,黑色六瓣状,蕊心呈紫色。
此间不少人就是为它而来,因而底价一出,各雅间前的小厮纷纷开始报价。
唯独梅字雅间没了动静,门口等候的小厮轻悄悄叩了下门,问道:“几位贵客可要追价?”
“不了,没钱。”
里头的回答相当干脆。
也对,先前买了那么多也该空了,小厮挠挠头转身去别的雅间看热闹。
屋内,子卿尘面容严肃道:“这株蚀心草是假的,我们白跑了。”
“你可确定?”夙淮问道。
子卿尘点头:“那花瓣黑的不正常,一看就是用染料浸染,真正的蚀心草花瓣其实是深到黑的墨蓝色,乍一看的确是黑的,但如果认真看应该带有点蓝。”
“丰阳好歹是数一数二的商行,何故作假?不怕砸招牌吗?”宋时薇神态失落,没有蚀心草夙淮的毒只能拖下去。
可她很清楚不能再拖下去,他现在毒发的间隔越来越短,一月一次,半月一次,等到卧床不起那天就迟了。
几人正说话,外头忽然传来骚动,子卿尘起身去看,就见底下来了群官兵说这里头混入敌国奸细需搜查。
敌国二字极为微妙,而今和魏国关系僵持并且摆在台面上的只有南诏。
这几年祭司坛为了长生蛊四处奔波寻求解毒方,因此南诏三王爷身怀罕见剧毒不是什么秘密。
虽未传出是什么毒,但只要罕见的毒总会用到蚀心草。
所以,蚀心草现世,南诏王室岂会错过。
“看来蚀心草一事是个幌子,幕后之人想要瓮中捉鳖。”
这个鳖不用细想,大概就是冲他们而来。
子卿尘啪的关上门,旋身回来,对夙淮道:“准是赵太子的手笔,想不到那小子有几分手段,我们要赶紧离开才是,不然就麻烦了。”
话落音,窗外响起类似鸟鸣的哨声,急促短暂。
“走吧,月芽在底下等我们。”
夙淮不急不慢起身,往窗边走,就见底下停着马车,这也是为什么花大价钱定了这个雅间,因为背靠暗巷,以防万一。
一行人从窗边下去,马车无声息出了暗巷,那边一群官兵轰轰烈烈上楼,却扑了个空。
为首的副统领黑着张马脸看着早已空荡的暗巷,踢了脚发愣的手下,“发什么呆,还不快追。”
不到半刻钟,全城戒备,城门只进不出,一部分住在城外的百姓被困住,皆聚集在城门口吵嚷不休。
穿着黑色铠甲的士兵从夹道走来,手里拎着几张粗糙的黄纸一一贴在公示栏上。
四张画像,两个容貌不凡的男子,一个戴帷帽着狐裘的女子,还有一张画着个小男孩,貌若观音坐下的童子。
“凡提供敌国细作线索者赏金五百两,抓到一个赏两千两,两个则翻倍......”
林浣柔放下帘子,将声音隔绝在外,阴沉着张俏脸。
一旁奉茶的丫鬟烟竹小声道:“府衙出手抓人了,咱们这边还用查吗?毕竟是敌国细作,兹事体大。”
林浣柔睨了眼腕上的绷带,不甘道:“查,为什么不查,甚至还要比府衙先一步抓到人。三哥那边要是不帮我找,就花点钱顾人找。”
既然是细作就更好处置,不论是死还是消失不会有人在意。
林浣柔脑子里闪现那张俊美容颜,心里痒痒,越是得不到越叫人抓心挠肺。
记录在她名下的宅院庄子不少,到时候找一处偏僻的庄子藏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等她玩腻了再说。
烟竹瞅见主子陷入沉思,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道:“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在和那对母子争执过程中,奴婢依稀瞧见了对方的容貌......”
林浣柔抬眼看过来,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烟竹咽了咽嗓子,略有些紧张,“瞧着不丑。”
可以说是漂亮。
但......
“当时太混乱,奴婢也是不经意间瞥到......长得像已故的宋家庶长女宋时薇......”
话落音,马车不知道撞到什么东西,林浣柔手上的茶撒了出去,烟竹赶忙给她擦水渍。
林浣柔推开丫鬟,拧眉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奴婢不敢妄言。”烟竹跪在她腿边,脸上惶恐,她深知自家主子最厌恶疑神疑鬼的事,那宋时薇都死灰都没了,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汴京,除非世间真有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怪不得啊......”林浣柔喃喃出声。
怪不得她觉得那女人的身形熟悉,原来是老熟人。
太子殿下暗中调查宋时薇的死因,甚至城外还贴着宋时薇的画像。都以为是殿下深情,不肯相信红颜已逝,自欺欺人。
这么看来宋时薇的‘死’另有隐情。
以太子殿下的性格又怎么会放过一个愚弄戏耍他的女人。
先是逃婚再是诈死,现在又成了别人的继母,保不准没逃婚之前宋时薇就和那男人勾结一块了。
太子这绿王八当的可真憋屈。
林浣柔呵笑出声,转头对烟竹吩咐道:“递一份请帖到东宫,明天我要和太子表哥请安。”
心情转好,林浣柔又变成温文尔雅的高门闺秀,哼着小曲回了府中。
这份好心情一直持续到她入睡。
万籁俱静,奢华的屋子里檀香冉冉,烟竹守在外间困得频频点头,忽而屋内传来一声惊叫。
烟竹吓醒,连滚带爬跑进去,就见她家姑娘坐在床榻上捧着脸痛呼不已,而那张脸上爬满了小虫子......
月隐隐匿在屋顶,面无表情听着底下悲惨的叫声,然后摸出黑瓶将母虫收回。
翌日,林国公府幺女毁容的消息不胫而走。
带回来这消息的月芽一边津津有味吃着花生米,一边唠着坊间流言。
即便知道是谁的手笔,不妨碍月芽装得一副震惊样。
“当夜那小丫鬟睡得正香,便听到屋内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旦见床上坐着的已然不是人,而是......”月芽拉长了语调,故作神秘。
“而是什么,月芽姐姐你快说呀,难不成林家幺女变成恶鬼啦?”长云晃着月芽的手,迫不及待想听下文。
宋时薇也好奇看她,明明昨天还嚣张跋扈的人一夜之间毁容,林浣柔那般爱娇爱美之人恐怕要崩溃。
月芽清了清嗓子,正经道:“那林家幺女的漂亮脸蛋被虫子叮得肿如猪头,现在怕是连人都不想做了。”
“好可怜。”长云眸光闪闪,如花瓣般粉红小嘴扁了扁,小大人似的叹了叹。他不知道月芽口中的林家幺女就是昨日碰到坏姐姐,心里不禁有几分同情。
“不,这叫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月芽哼了哼,心想月隐算手下留情了,放的蛊虫只是入门级的,林浣柔的症状只是看着恐怖,但不伤及性命,至多一个月脸上的红肿便可消下去。
长云挠了挠头,不懂月芽说的意思,这林家幺女怎么就可恨了?
月芽不欲解释太多,摸了摸他小脑袋,抓了一块糕点塞进他嘴里,哄道:“乖啊,要不要荡秋千,我给你推。”
“阔以!”长云用力点头,一下被转移注意力。
宋时薇笑盈盈看着他们荡秋千,想到夙淮和子卿尘在书房待了一上午,便端了盘热乎的糕点还有一壶花茶去书房。
书房门是开着的,绕过两扇金丝楠木屏风,书桌前没见到人,唯有巴掌大的炉鼎里盘香徐徐缥缈,满屋沁着梨花香,清淡却丝丝入扣,这是夙淮最近爱用的香,连带宋时薇也用起,不知不觉取代了桂花香。
里间传来交谈声,宋时薇放下托盘往里走,掀开墨绿色帘幕,两道身影正坐在窗前对弈,听到脚步声纷纷转过头,是两张陌生且平凡的脸。
宋时薇脚步生生顿住,惊问道:“你们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