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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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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越未曾料到自己会在汜州再见到虞循。

邢州一别,她想着从此山长路远音信阻绝,再见的机会几近渺茫,又逢变故陡生,她根本来不及也是认真想过才不辞而别,谁能想到仅仅隔了三个月他们会在汜州重逢?

乍见虞循,宁知越的确惊讶,也有些他乡重逢的欣喜,可很快打从心底里生出一丝丝忧虑。

虞循为何来了汜州?他三年前因得罪了朝中勋贵被革职,此后便常去邢州外祖家小住。去岁年末时,他说会留在邢州过年,待到二月后,冰雪消融之际再回京城为他阿娘庆贺生辰,如今三月尚未到头,他怎地已经复职还匆匆来了汜州?

且他还是从京城来……

这忧虑慢慢扩大,还不待她思虑完全,便被一旁靠近的祝十娘打断思绪。

“怎么,你认识那几位贵人?”

祝十娘看的分明,宁知越的神色从见到虞循后由从云淡风轻漠不关心的态度转变为难以置信的震惊,虽间杂着喜悦,却很快被忧虑覆盖反而显得有些焦灼起来。

宁知越跟着他们夫妇俩近半月来一直安静乖顺,进了公主府也没见她如何欢欣雀跃,比他们这些年长的,又是常跑江湖卖艺的都要沉着稳重,更不提她方才很清楚地听到了宁知越小声嘀咕的那句“怎么会是他们”。

宁知越看向祝十娘,她眼中充满了期待,期待背后的含义也十分的明显。公主的恩典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但与数十年争夺一个机会毕竟渺茫,若是她认识这京城里的贵客,不是更稳妥吗?

她缓思着,目光扫过正厅里的那三人,最终回落到祝十娘脸上,心绪也平稳下来,对着祝十娘弯唇一笑:“认识,且还很熟。”

她简略地解释自己与虞循是半年前在邢州相识的,那时她刚从西域回来,为了避开兄长派来追捕她的人,选了一条比较凶险的路绕到邢州,又因当时冰天雪地受了风寒,在邢州逗留过一段时间。

当时救助她的便是虞循的表妹周熙然,他身边那个少年就是周熙然的弟弟周陆然。

宁知越在邢州待了三个月,周熙然姐弟俩对这位表兄的钦慕赞美之情溢于言表,三番两次地对她提及她这位才望高雅持正不阿的表兄虞循,后来又不满足于口头传述她这位表兄的丰功伟绩,非要为她引荐一番,这才有了后来的结识。

宁知越认识这个京城来的贵客于祝十娘已是意外之喜,得知这人竟是虞循更加惊讶,反复与宁知越确认:“当真是虞循,虞相公的郎君?从前的侍御史?力排众议处死卢尚书犯罪的儿子的那个虞循?”

宁知越点点头,虞循自己倒是不甚在意这些陈旧的往事,偏周家人像是对他这些丰功伟绩著成书一般,倒背如流,逢人便提,其中当属周熙然和周陆然最甚,就连他们那位做了当朝相公的姑父都没有得到如此的推崇。

她从前还以为是虞循温文和善,平易近人的缘故,原来祝十娘也知晓此事。

祝十娘与孙齐难掩激动,小声跟她解释:“当然知道,为了我们妙芙,我和你师父当初也想过去京城寻虞御史。那时他因处死卢尚书的儿子被弹劾,因为这事坊间不少传闻说卢尚书有意报复,要置他于死地,又有人说虞相公身居高位,他们父子都为圣上和太子看重,他不会有事,等了好久,才知晓他最终是被罢免了官职。我们想着,要不然就去京城一趟,寻一寻这位前御史,也许能有个机遇,可谁料到我们刚准备启程,便得到消息说他不在京城,也不知去向。错失了这次机会,我们也只能作罢。就是没想到,老天有眼,让他来了汜州,还和阿越你是旧识。”

言以至此,宁知越知道她这是想请自己代为说项。

宁知越沉吟着,并未很快应下,祝十娘以为她还有顾虑,忙补充道:“其实也不用你多说什么,虞郎君的声名大家都知道。我也听说他早年在外游学时就帮过很多人,后来入朝为官也有不少人慕名到京城找他,但凡求到他跟前,有理有据,任凭对方如何位高权重,他都不会坐视不理。你既与他熟识,更是比旁人容易说得上话的。”

宁知越解释自己并非不答应帮忙,也知道不管有没有她找虞循都是一步稳棋,更清楚祝十娘与孙齐等了这么多年,为了找回孙妙芙耗费心神颇多,总是想要万无一失,多一个熟悉的人,更多一分希望。

她只是在考虑另一件事:无缘无故的,虞循为什么来了汜州?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到公主府来?

祝十娘闻言松了一口气,对宁知越的疑问也不以为意:“我还当是什么事,原来是这个。这有什么可多想的,当年平宁公主与驸马的婚事得以促成便是虞郎君帮忙周旋,想来他们在京中便是旧识,来探视故交也不是稀奇事。再说了,就算他真是圣上指派来探视公主或是为其他事,与我们有什么干系。”

公主驸马的婚事竟还有这样的曲折,也没听周熙然提过。虞循来汜州日程上略显仓促,又是直奔公主府,思及自己身上那两封信背后可能暗藏的含义,不能不叫她起疑,只是若如祝十娘所言也并非没有可能。

宁知越只道:“确实无甚关系,不过他来汜州若是另有要事,我们嘱托他找人恐怕他也没法亲力亲为,估摸着还是请汜州府衙出面。”

祝十娘和孙齐相视一眼,孙齐认真点点头,“你说确实有理。不过我们都等了这么久,不差这点功夫。只要虞郎君应下了,定会给我们一个答复。”

*

明明只是一桩小事,谁都未曾料到会闹到这步田地。

张管事眼看着那位贵客与漪兰姑姑说了些什么,漪兰脸色有些许松动,还以为贵客是在给韩小娘子等人求情。

韩小娘子在别苑陪伴公主时日久,韩刺史想得周到,知晓韩小娘子从小娇养脾性过于骄纵,多番打点请他代为关照,若是此时漪兰姑姑怒气消减,他再代为说情,岂不是可以全了韩刺史之情?

张管事正盘算着,抬头便见漪兰姑姑再次斜眼掠过韩小娘子几人,面上的怒意非但没有减轻,怎么反而更增几分冷气?

漪兰强忍着一股怒火,简直无从发起。

她十五岁入宫,二十二岁晋升御前女官,也曾教导许多愚钝蠢笨之辈,从未见过这等短视骄横毫无眼力之人。

放在平日,睁一只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偏偏是在虞钦使受命探视公主的日子,这岂不是让虞钦使以为她并未尽心为公主打理府邸管教奴仆吗?

她偏头扫了一眼身侧的韩玉娇,俏丽的脸蛋尚未脱去稚气,眼角眉梢全是不属于豆蔻少女的尖刻傲慢。

漪兰暗自冷哼一声:一个中州刺史的女儿,竟教养得如此不知不堪,若非合了公主脾性,又能与刺史府结个善缘,她岂会容忍至此。至于另外两个,也不过是狐假虎威,跟着韩玉娇便以为能攀上了富贵么?

她又瞥了一眼在边上垂首的卿玉?眸子里迸发的冷意更深,这个也不是省油的灯。

平日里她与韩玉娇再如何针锋相对,韩玉娇再如何骄纵跋扈,看在韩阳平与公主的面上,她可以不计较,只今日当着虞循的面,她们若不给出一个态度,这事绝对不能姑息。

眼看着人陆陆续续已经来得差不多了,她朝着虞循恭敬询问道:“韩娘子丢了贵重物什,意指褚玉苑有人盗窃,说来也不是一件小事,钦使昔日在掌纠察狱讼,不如您来审理?”

虞循扫了一眼边上立着的几人,目光流转有意无意落在庭院外人群中的某个位置,笑道:“公主府自有公主府的章程,我岂能越俎代庖,且这事恐怕只是一场误会,还是由姑姑裁定吧。”

漪兰闻言,别有深意地看了虞循一眼,方才他便以还有要事相商为由,她还以为虞循是觉得此事荒唐,让她速速裁处,怎么虞钦使当真有让她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意思?

思及此,她也知道自己搜查褚玉苑有些过了,但不这样,怎能唬住这些恃宠生娇的蠢货,又怎能让虞钦使知晓公主嫁与驸马后的荒唐。

她走到廊檐下,扫了一圈底下站着的人,厉声道:“韩娘子在褚玉苑丢了东西,若有人捡到了,尽早交出来,等会在你们身上或者住处搜到了,可不会轻饶你们。”

韩玉娇不要脸面,她作为陛下钦点到公主身边照料打点的女官可不能不重规矩。

这番话并未说得直白,多少给她留了一点颜面,她最好能清醒清醒,这府里的主子是谁?

庭院里众人皆是诺诺摆首,纷纷表明自己绝没有偷拿贵人们的东西。

见这情形,张管事一时胆战心惊,见这情形便明白漪兰姑姑是有意让韩小娘子主动认错了,可他看着韩玉娇仍旧一脸神气,丝毫听不出其中的深意,心里只能干着急。

这时,一直静立在侧的姜盈盈突然上前一步朝漪兰掬了一礼:“姑姑,我方才突然想起,在碧花楼听到一声异响,也许是那时不小心弄丢了香囊,不然还是我们自己回去找找吧!”

计淑觑见漪兰脸色稍稍舒展,与姜盈盈对了一个眼色也忙附和,“是的,是的,姑姑,我们自己去找吧。他们鲜少进谨园,是我们弄丢了公主赏赐的东西,一时心急才到闹出这样的事。”

这两人还有点眼力,漪兰心里松快些,却也不能平白他们说闹就闹,说和就和。

“你们方才不是一口咬定是映秋?还有韩娘子身边的丫鬟作证?”

计淑心急,忙道:“香囊是公主所赐,玉娇不敢怠慢,所以情急了些。我们也是受了翠儿误导,听她说见过映秋起了疑心,方才与盈盈回想在碧花楼的情形,才发觉当时见到翠儿时她身上带着香囊,后来丢了想是替我们捡蹴鞠时不小心掉在附近了。”

姜盈盈也应声附和着,韩玉娇却知道她二人突然调转说辞,这事就变成了自己无理,顿觉大怒,高声呵斥道:“你们先前怎么不说?”

姜盈盈和计淑有苦难言,只希望韩玉娇少说两句,尽快了结此事。

趁着漪兰尚未发作,计淑暗中攥住韩玉娇的手臂,捏得韩玉娇眉头紧皱,就要破口叱骂。

姜盈盈抢在她开口之前婉言劝道:“此前我们俩都只是有点印象,并不确定,方才互相问过方知没有看错。”说着又给映秋赔罪:“映秋娘子,玉娇性子直,又因丢失了公主所赐物什心急,一时言语不当,多有得罪了。”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也是卿玉没想到的,有人给了台阶,她自然也不会傻到在漪兰面前犯蠢,便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回道:“姜娘子言重了,既然是误会,说开了便罢,何谈得罪。”

漪兰冷眼看着她们你来我往的把戏做足,等着互相和解了事,这场闹剧也算落幕。她吩咐张管事:“褚玉苑里虽多是伶人,却也不能平白无故给他们加一些莫须有的罪名,让人以为公主府仗势欺人。你将他们带下去,特别是昨日才进别苑的那些伎人,好生安抚,待宴会后每人多发一些赏钱。”

张管事闻言松了一口气,领了差事带着底下的人匆匆离开,偌大的庭院只剩下寥寥几人。

虞循看这情形,漪兰是有意留下韩玉娇几人训斥一顿。公主府里的庶务他不好插手过问,留下来看着也不妥当,便寻了一个借口与漪兰说自己先出去熟悉熟悉园子。

漪兰没有挽留,吩咐身边的内侍带着他们出了前院,行到褚玉苑与前堂交接的路上的一个亭子停下。

不多时,宁知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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