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当天晚些时候的饭桌上，萧允良就大大方方坐在桌上了，景沅差点以为自己看花眼，尴尬地坐在了萧允良旁边。
萧允良这回不像个刺猬了，倒是给了景沅一个颇感如沐春风的微笑。
景沅不知该如何回应，悄悄看了明院长一眼，明院长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反正是解读不出“开心”二字的。
景沅的疑惑又堆成了小山，谢然有身孕之后，景沅都是单独在屋里陪谢然吃的。明院长跟自己女婿的饭局，还把景沅喊过来，景沅无论多不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法轻松自在。
“你的伤既然还没好全，等几个月再说吧。”明院长莫名其妙给景沅夹了一筷子的菜。
景沅受宠若惊，被这一句话又弄得云里雾里。
还要等几个月，等了几年还不够？
萧允良竟也妥协了。“您说的是。”
罢了，女婿不好跟岳父唱反调，何况按萧允仪说的，萧允良在明院长面前是有些犯怵的。
明院长又道：“书院现下也不缺人……”
这句话景沅非常确定是句天大的假话！书院什么时候都缺先生，没有先生多得塞不下的时候！
景沅没见过明院长拒绝萧允良的求娶，倒是见证了明院长拒绝萧允良再来书院做先生。
萧允良面子挂不住，但也不至于拉下脸，道：“那我正好轻松轻松。”
景沅在心里暗暗道：“你是轻松了，魏师兄听了定要叫苦连天！”
“没什么要紧事还是不要经常过来，毕竟没有成亲。”
明院长的话真是层层递进地让景沅的头越来越大，明院长莫名其妙又给景沅夹了一筷子菜。
萧允良算是老实人做到了底，应道：“是不太方便。”
翻院墙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方便？
景沅狐疑地看向保不准会再来翻院墙的萧允良，但愿别找自己做内应才好。
一顿饭吃完，景沅一个局外人都如坐针毡，食不知味。
太阳都下山了，明院长也不留留人家，大晚上让人家下山了，说是住在这儿不方便。
住不了院长宅，不是还有别的空着的院子吗？
萧允良前脚刚走，景沅就变成挨审问的犯人了。
明院长质问景沅：“你出息了，敢带着人翻院墙了？”
景沅赶紧一通手忙脚乱的胡乱解释，草稿也没打就滔滔不绝陈述了许多利害，总之，翻院墙事小，阿姐伤心事大。
明院长没继续责怪，送了景沅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我等着看你敢不敢要个翻你家院墙的女婿。”
看来明院长对萧允良的意见不是一点点大。
景沅赔着笑道：“学生知错了，老师不要拿学生开玩笑了。”
这哪需要问，景沅绝对不要个翻院墙的女婿！
景沅回房后，积极地跟谢然讨论起了此事。
谢然提不起兴致，“之前说找先生还能理解，是几年内的事，找女婿是十几年后的事！还说什么翻不翻墙的，没半点正经话。相公也没有立场嫌弃女婿翻墙，相公自己带着老师的女婿翻墙呢！”
景沅哭笑不得，谢然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找补道：“好在知道的人不多，咱们的女婿不知道此事不就行了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谢然振振有词。
话虽如此，景沅怎么想都觉得难以接受，正经人家都无法接受，还是男孩好，只需教育他不许翻院墙就行，万一是女孩，人家翻院墙景沅哪里拦得住？
景沅有了个较为靠谱的主意，哪个不开眼的敢来翻院墙，景沅就找靠得住的会武功的魏先生去揍他！
次日一早，天蒙蒙亮，景沅赶着去上课，刚出院长宅，就见到前面不远处萧允良陪着明思，萧允良还牵着个七八岁的女孩。
见鬼了，萧允良昨天还答应了没有要紧事不会上山来！
这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路数，不可能讨明院长喜欢。
景沅跟在后面放慢脚步，快走到前院时，萧允良便不继续往前送了，牵着小女孩往回走，一回头便看见了景沅。
两人走近了些，萧允良让小女孩跟景沅打招呼。小女孩一点也不拘谨，娇声喊着“师叔”。
没开口前，景沅想着这么漂亮的小女孩，见着就叫人开心，难怪谢然老希望有个女儿，应该没人对牵个漂亮的小男孩有什么期待。
一声“师叔”把景沅吓得不轻，景沅姑且保持镇定，道：“我哪来的师侄，我怎么一无所知？”
“噢，昨日就跟魏先生说好了的，他以后教我们家瑾儿，我每日送瑾儿上山来，上完课再带她回府。”萧允良笑着解释道。
景沅再不能镇定了，魏先生可是景沅给自家孩子预定的老师，因为萧允良的事，景沅完全忘记了这茬，现在还被萧允良捷足先登，是可忍孰不可忍。“昨日你不是陪着阿姐吗？你什么时候去找魏师兄了？”
“吃过晚饭后。”萧允良看了一眼日头，好心提醒景沅，“阿沅再不去上课，怕是要迟到了。”
景沅再不说自己应对明院长较有经验了，有个屁的经验。
萧允良肯定是饭桌上就想好了计策，出了门就转弯往魏先生那儿去了，说不定明院长没有留他，他还暗自窃喜，不然他的计策可没处使。
明院长真是失策，给下马威反变为他做嫁衣，连带着景沅也栽了个跟头。
景沅要是再破天荒迟到，算是跟头栽到底了，便匆匆告辞。
一整天景沅都沉浸在痛失名师的失落中，放了堂便跑去找魏先生了，企图让魏先生也答应自己。
魏先生对萧允良的小侄女格外严苛，跟对宣师弟不一样，不至于大呼小叫，但眉头皱得紧紧的。
见景沅过来，魏先生让小姑娘自己练字，还严格规定了，一炷香的时间必须写够多少字。
景沅探头看了一眼，写得挺好的，不必要凶巴巴地吓唬小姑娘。
“师兄怎么对人家那样凶，都不像你。”景沅还回头瞧瞧认真练字的女孩，安安静静的，很是乖巧。
“我这不是担心人家千金小姐有些娇气嘛，第一天得立好规矩。”魏先生拉着景沅往外走，免得话全被听了去。
景沅不便对状元郎的老师指指点点，扯开了话头，准备说起自己的打算。
景沅的吹捧之词都到嘴边了，魏先生唉声叹气道：“教这个小丫头就当是帮明妹妹了，这几年我还是不收学生了，夫人都快生了，我该多陪陪夫人，孩子太小，也需要照顾。”
算是彻底没戏了，景沅把天花乱坠的无用吹捧咽了下去。
“噢，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吗？”魏先生让人给景沅端过来好几盘五颜六色的精致点心，“说是拜师礼，好多呢，给其他先生也送去了，你快尝尝。”
景沅不自然地拿起一块糕饼，怎么也吃不下，开始闲扯：“我和阿然没想好孩子的名字，看看师兄有眉目了没有？”
“读那么多书起个名字也起不出来……”魏先生像看傻瓜似的看景沅，“我们家孩子打算叫承先。”
“承先，继往开来，确实很好。”景沅咬了一口糕饼，冰冰凉凉，入口即化，忍不住又咬了一口，取笑道，“不会是打算让承先也做先生吧？”
“没那么想过，他想怎样都好，不过我这回必要说服院长做我孩儿的老师！”魏先生喊了个仆人过来，打包些点心让景沅带回去。
景沅不太容易地暂时放下了痛失名师的苦恼，总结出了求人不如求己的宝贵经验，不行就自己亲自教，要有相信自己能成为名师的自信。
回院长宅的路上，景沅见到了罪魁祸首萧允良。罪魁祸首不讲半点礼数，尚未成亲就牵着明思走在书院的路上。
这种行为不比翻院墙更好接受。
“阿沅怎么也在这儿？”萧允良挺热情地问景沅。
景沅的怨念更深，想不出得体的说辞应付，呆呆看向明思，指望明思打个圆场让自己溜走。
明思笑道：“还能为什么？怪你！”
“为什么怪我？”萧允良不大服气。
明思不接话，对景沅道：“阿沅快些回去陪你夫人吧，师兄最是心软，你多缠缠他，他肯定答应教你家孩子的。”
景沅最想知道萧允良是怎么缠魏先生的，就那么一会儿工夫就把魏先生说服了。
“嗯，那我先回去了。”
院长宅里弥漫着景沅很好察觉的喜悦，景沅不知道喜从何来，径直往自己房间去，刚到庭院里，就看见谢然在悠闲地赏花。
前几日谢然还抱怨身子不舒服，不想走动，早早就躺下了，今日兴致这么好，跑到庭院里赏花来了。
景沅走过去扶住谢然，谢然懒洋洋地靠着景沅，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但景沅说不出来。
“怎么肯出来走走了？”景沅好奇地问。
“吃太多点心了，躺着不舒服。”谢然摸了摸并不明显的肚子，“会不会把女儿吃成个胖丫头？”
谢然不是很贪吃的人，有了身孕是吃得多些了，但撑得不舒服真是稀奇。景沅苦恼地问道：“哪儿来那么多点心？一顿吃多些不至于变成胖丫头。”
“萧姐夫身边的人送过来的呀，本来只想尝一小块的，结果吃了三四块……”谢然晃了晃景沅的胳膊，“相公去问问，我怎么不知道哪家点心铺子有这样好的手艺？”
景沅极其不愿意为块点心去找萧允良。
某天，萧允良身边的一个仆人独自走在路上，景沅厚着脸皮打探了几句，仆人大方地表示要是需要，下次再拿些过来就好了。
景沅坚决拒绝，不做吃白食的事。仆人左右为难，悄悄给景沅透了个底，确实不是寻常点心，就送给谢然的那一盒，仆人比划了个数字。
五两银子，够买一个小景沅了。
再者，人家也不卖给景沅这样的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