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遣人将容元惠架走，容镇重走到迟玉跟前，道：“今日是元惠冒犯了你，我会按家法处置她。至于这祭奠……你只管大大方方在院子里祭奠，府中不会有人敢再拦着你。你姨母她既是白家的姑娘，也是我容府曾经的主母。”
“多谢主君。”迟玉道。
容镇重没在意她话里的生分，匆匆离开了此处。
谢林路上只剩下了迟玉和萧恪还有容云从三人。
容云从将目光移至萧恪脸上，萧恪往后退了一步，懒散道：“这出戏我也看得差不多了，时候不早也该回府了，就不继续叨扰了。”
说着，便直接往府外走去。
过了门洞之时，又随意地摆了摆手，补了句：“改日再会。”
“改日再会。”容云从回道。
迟玉看着那只对着自己招摇的手掌，很快收回了视线，如同什么都没有看到一般。她知道容云从定然是对今日的事情有疑问，因而此刻看向他，平静而直接。
容云从开口：“我大哥他一直以来都和我不睦，今日之事他是为了针对我才连累到了你，我没想过他竟然会一直派人跟着你。”
“我知道。”迟玉平静道。
“总之今日之事是我没护好你，才叫他钻了空子，我明日会给你院里派两个侍卫，今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容云从诚恳道。
迟玉微讶。
她还以为容云从定然会问她今日事情的始末，还有赵夫人的突然出手相助，可他连说了两段话，全是歉意。
“好。”
“你是不是已经发觉了他想要算计你，所以才将计就计，那赵夫人……”容云从问得犹豫。
“是，若不给他一个将此事说出来的机会，我只怕他会一直惦记着此事，至于赵夫人，我也不知她为何突然出手相助，想来是看在公子的面上出手，公子若得空还请连同我的一并谢过她。”
“原是这样，你做得很对。”容云从松了一口气，他想要说些什么，可隔着帷帽看不清迟玉的表情，他连她此刻是不是在怪他都不清楚。
容云从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迟玉也很快退后，道：“公子今日也来得很是及时，若没有公子出面，只怕今日的事情不会这样快善了。”
“也是巧合，我萧恪正想着来此处转转，没成想便撞见了这事。”容云从有些脸红。
上次在此处遇见迟玉，他还以为是女儿家脸皮薄，想借着由头来此处看一看他，为此心下还忐忑了许久。
今日知晓了原因，着实有些羞愧。
“那我便也不扰你了，早些歇息。”容云从也同她告别。
迟玉点头应下：“我知道的。”
他将迟玉一路送回了到了安香院门外。
见着容云从的身形远去，晚霜才道：“这位容公子看似对花姑娘很是用情至深呢。”
“是么？”迟玉淡淡接话。
“今日之事前因后果合计起来，主子也算是算计了他的大哥，容三公子这个老好人的性子想来是宁可与他大哥和平相处的。可他见着主子却是全然不顾了，似比兄弟情看得还重要。”
迟玉淡笑：“高门世家之内，哪里来的真正的兄弟情。”
这样有利益争执注定针锋相对的兄弟关系，有时还真不如一时的男女情意来的可靠。
“主子说得也是。”晚霜搓了搓手，“今日总算是把戏唱完了，主子回屋好好暖暖身子，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只怕夜里都歇不好。”
“也是暂且歇歇罢了。”迟玉确实有些疲乏。
许是暂时将容元惠这个麻烦解决了，为她后面要做的事情铺好了路，迟玉这日夜里睡得安稳，连往日那些灰暗血腥的梦也没做。
一大早醒来，便收拾了一番，准备去拜见赵夫人。
桃红有些惊讶，迟玉自打来了府中一直深居简出，也未曾与其他人有过多交情，她们便以为表姑娘是要低调行事，却没想到，迟玉猛然便做了这么个决定。
得知前一日与赵夫人的恩情之后，更是意外。
府中势力复杂，但若大体看来，柳夫人与赵夫人那是自然不和的，单从掌家之权上便没的说和。
可赵夫人到底是二房的夫人，城府又深，她只怕姑娘被人抓住了错处，便主张道：“那我来为姑娘准备谢礼吧。”
“不必，将那个妆奁盒中的玉镯取出来也便是了。”迟玉随手一指。
桃红犹豫：“这……会不会太过简陋？”
“头一次拜见便送大礼才是不敬，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又要求人办事呢。”迟玉随口哄她，她没准备这样金银首饰来做谢礼，因为她也清楚，这并非赵夫人所要的。
迟玉会有一份赵夫人求而不得的大礼送上，眼前的这些都不过是寻常俗物罢了。
次日晌午到了赵夫人的院里，赵夫人见她来了也不意外，只将迟玉往屋内请。
昨夜里见到的赵夫人衣着简朴还当时深夜匆忙出来，未多装饰，此日里她穿着件墨色裘衣，底下是湘色银绣裙，头上以玉簪为主装饰，淡雅端庄。
赵夫人言语客气：“今日可巧了，方才见三郎才来过，你这会儿便来了，若非他前脚走得紧，你二人也能见着。”
“我今日是来拜会夫人的，昨日若非夫人及时将白家人带来为我解围，只怕我这会儿便不知身在何处了。”迟玉道。
身后跟着的桃红将备好的谢礼递给赵夫人的仆人，她看也没多看一眼，只道：“白家丫头是个有心的。”
迟玉立在赵夫人几步远跟前，低声道：“我贸然被接进府中，一直未来见过夫人，原是想着不过短居数日，便不敢再多叨扰，今日特地来见过，自然不敢再轻薄。”
赵夫人听见迟玉提到自己只短居数日便离开之时，目光一变，没了方才的推脱疏远，反而有些迟疑地看向迟玉。
“我和表姑娘说说体己话。”她转头对屋里的下人道。
房门重新关上，此刻偌大的厢房内便只剩下了迟玉与赵夫人两人。
“可是我们三郎有什么不好？我可没见过有女子能对他这般不屑一顾的。”赵夫人半玩笑道。
“三表哥待我如亲兄长，我自然不敢说不好，只是我也有我的去处，来此处属实意外罢了。”迟玉低眸道。
容云从的性子确实与迟玉自小一同长大的故人很像，尤其是他们两人青梅竹马的情谊之上，迟玉每次都不自觉想起那个人。
只是容云从比迟玉的那个故人要讨喜很多，纵然他在很多时候不够聪明不够狠绝，可却比那人多了太多的真诚。
迟玉不禁在心中想，倘若燕良也如同容云从这般待自己，自己当时还会不会离开他。
应该也是会的，她的脚步从来不会为一时的感情所停留。
燕良也是看透了她的这一点，当时才会那般不管不顾地想要将她留下。
迟玉一时间有些好奇，容云从若知晓自己今日所做的决定，又会如何待她。他对那位幼时便痛失的青梅的感情，能否真的不管不顾留她。
她这一句“亲兄长”足以叫赵夫人明白她的想法。
“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人。”赵夫人轻笑。
赵夫人最忌惮的并非迟玉的身份，而是她今后会在府中扮演什么角色，昨日之事赵夫人不过是赶了巧，她早看明白了是大公子上了别人早为他编织好的套。
她专程来掺和一脚，为的不过是探探表姑娘的虚实。
眼下见她也是聪明人，一张口便挑明了与自己将来没有冲突，赵夫人看向她的目光便更带了些探究的意思。
“我也不愿叫夫人看错。”迟玉只是平静道。
她今日来并没有旁的意思，她没打算与人结盟，也不想为自己结仇，至少得先将赵夫人稳下来。
从始至终，迟玉在容府要对付的人其实只有一个——柳夫人。
“那便再好不过了。”赵夫人表情轻松道。
“说起来，昨日萧家公子竟也在？”赵夫人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问道。
迟玉的记忆是从肩膀上火炉一样的温度开始蔓延的，萧恪昨晚上其实并没有干预什么，真当了个看客一般，将闹剧看完。
可他最后说的那句话，又让迟玉觉得他好像已经将自己的招数都看透了。
这个人太喜怒无常，做事全凭自己心意，迟玉在面对他时总有些顾虑。
“是，想来是同三表哥一起回来的，凑巧撞上了。”
“还真是凑巧，今日一早定国公府送来了请帖，冬季诗会，特地请家里的女孩子们一起去聚一聚。你如今身在容府，又是表姑娘，我若不叫你去反显得苛刻了你……”赵夫人话说得有些犹豫。
“我去。”迟玉一锤定音。
赵夫人当即笑道：“你如今回京，多去参加些京中的宴会对你也是好的，你也见过与欢了，到时她同你一起去，若有什么不懂的，只管问她便是了。”
不管迟玉是白家那个自小便被养在外头的女儿，还是真是府中的下人，赵夫人想，贵族的宴会她都是没去过，这对她而言自算是好事。
她也没觉得迟玉会拒绝。
只是赵夫人没想过迟玉真正的身份，是当真不屑跟一群姑娘争奇斗艳在定国公夫人面前讨巧。
迟玉从赵夫人的院落离开。
桃红喜悦道：“多亏了姑娘今日来拜见过赵夫人，不然这宴会之事是两房夫人一同做主，按照咱们柳夫人的做派定然不会特意告知姑娘。赵夫人当真大方。”
说是宴会，帖子从定国公府发出来，又是国公夫人专程办的，再想一想年方十八才回京不久的萧小将军，便知这宴会的目的了。
赵夫人特地在她面前提及，也还是不放心她。
不过迟玉也没想着她能轻易放下怀疑，有试探也是好的，至少不会在背地里搞什么小动作。
相看姑娘……
迟玉又想到自己几次见到的萧恪，那副敏锐凶恶如犬的模样，着实不像是个能成家立业安定下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