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5 章

徐姒再睁开眼时。

突然有些反胃的想吐，甚至都没有完全睁开眼看清周围的情况，徐姒就猛地侧过身干呕了起来。

徐勉守在徐姒身边，看到她突然醒来发出干呕声，连忙拿过垃圾桶放在她床边，可徐姒一直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来，最后也只是吐出了一些清水。

徐勉倒了温水，一手扶着徐姒坐起来，一手将水杯抵在徐姒唇前，“姐，喝点。”

徐姒却不动了，宛若布娃娃一般没了灵气。

细长浓密的睫毛瞬间被浸湿，眼泪不断的往下掉着。

眼泪顺着徐姒的脸颊滑到下颚最后砸在徐勉的胳膊上。

徐勉绷着的情绪也终于控制不住了，他紧紧抱着徐姒，嗓音瞬间哽咽起来，“姐……你别这样，我看着害怕。”

“你别离开我了。”

徐勉接到老潘的电话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潘叔，你在开玩笑吗？”

事发太过于突然，徐勉完全无法代入其中去思考。

直到听到潘叔一个大男人在那哽咽哭泣时，徐勉才有些实感，“小勉啊，你还是快回来吧，姒姒已经晕倒进医院了，徐总看样子也有些绷不住了，你回来陪陪他们吧，正好也……别错过太太的葬礼。”

徐勉赶了最近的航班从北银回来。

徐姒还在医院昏迷。

徐爸爸手上、衣袖、裤子上都沾染了血。

双目无神呆滞的坐在椅子上，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明明还是这个人，还是这张脸，明明哪里都没有改变，却又好似哪里都变了。

徐勉从老潘口中将事情都了解清楚了。

虽然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徐勉还是没法接受，明明前几天他走的时候，妈妈还好好的，他们还约定好，一起出去旅游，趁着徐姒还没有去上班，最后出去玩一次，怎么就还没等到他回来，一切就变成这样了呢。

徐勉本想问徐爸爸，“妈妈真的……没了吗？”

可看到徐爸爸的那一秒，看着爸爸憔悴虚弱的模样，徐勉一句话都问不出来了。

喉咙仿佛被无数刀片割裂，只是简单的咽口水都会觉得涩疼。

“爸……”最后说出口的话却变成了，“你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姐姐。”

徐爸爸也没有多言什么，只是望了徐勉几眼。

微微颔首，从他身边走过时，拍了拍他的肩膀。

徐勉坐在床边，替代了徐爸爸的位置守着徐姒。

看着徐姒憔悴惨白的脸，徐勉心里的慌乱更重，徐姒左手扎了针打吊瓶，徐勉就一直紧紧握着徐姒的右手，试图从她温热的体温里汲取一丝温暖和安心。

护士定时来查房时。

徐勉问了无数次，“我姐姐怎么还没醒？”

“她不会有事吧？”

护士一直回答没什么大事，醒了就行。

只是徐姒倒下的时候有些磕着了后脑勺，有些轻微的脑震荡，护士说徐姒需要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可能她醒来以后会有轻微的眩晕感，会想吐。

徐姒并不知道自己想吐和脑震荡有没有关系。

她只是觉得，一睁开眼就满脑子血腥场景，在梦中，她身子失重，一遍遍的从高楼坠下，眼睛睁开的那一刻，梦中的她终于没有再循环高坠，而是躺在了地上，可身侧就是身下流满了血的母亲。

哪怕徐姒亲眼看到了那一幕，整个人还是不敢相信。

徐勉的哭泣和轻诉也打开了徐姒心口的阀门。

徐姒牢牢抓着徐勉的胳膊，眼里满是泪，模糊了视线，“小勉……妈妈……”

徐姒动了动唇，很是艰难的出声，“还……还在吗……”

徐姒还有那么一丝期待，她多希望在她晕倒后。

120及时救回了母亲。

徐勉脸也皱成了小哭包，“姐……”

“我们真就，没妈妈了吗……”

徐姒闭上眼，眼泪绷不住的断弦一般往下掉。

身体还是虚弱，徐姒刚从昏迷转醒就一直哭，情绪动荡太大，头疼的很。

没一会儿，医生给她换了一瓶点滴瓶，这瓶点滴里有药物容易让人犯困。

徐姒侧着身子躺在床上。

泪水打湿了大半个枕头，最后还是在药物的效果下入睡了。

徐勉看徐姒睡着了。

又给徐爸爸打去了电话，“爸，你放心吧，姐姐已经醒过来了，没什么大事了，就是身体还有些虚弱，刚刚又睡着了。”

徐爸爸的声音很是憔悴，“嗯，小勉懂事了。”

徐勉一听爸爸无比虚弱的声音，眼里刚干涸的泪又微微湿润了，到底是没忍住，轻声开了口，“爸……妈妈现在……在哪里？”

电话那头是良久的沉默。

徐勉只能听到爸爸低沉的呼吸，只是听着这呼吸，便能感觉到压抑感。

徐勉无声流泪。

半分钟后，爸爸将事情告诉了他。

事发后，徐爸爸先打了120，第一时间想要救回徐妈妈。

老潘抓住金浩波以后就报了警。

金浩波的事情，徐爸爸已然没有心情去管太多了。

警方让他录了口供以后，后续的事情，徐爸爸就让老潘帮忙处理了，徐爸爸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心力去处理那些问题了。

徐妈妈被医院放在了太平间里。

医院让徐爸爸联系好后续的殡仪馆，丧葬一条龙。

徐爸爸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自己仍有些不敢想象，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可面对两个孩子，徐爸爸又不能展示太多的脆弱。

他只能忍着悲痛，“小勉，以后，姐姐就是你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了，你要好好照顾她。”

此刻的徐勉并没有多想，只是道：“爸你放心，你安心的休息，姐姐这边我会照顾好的。”

然而……一周后。

徐勉正在帮着徐姒收拾出院的东西，警察却上了门。

徐姒正在卫生间内。

徐勉本以为警察是又来找徐姒问什么事发当天的情况，毕竟前几天警察就来过几次询问徐姒情况，做笔录。

结果一番交涉后。

“抱歉，您父亲昨日自杀于家中，今天我们收到了报警，前来了解一些情况。”

卫生间里陡然传出了“咚”的一声。

徐勉连忙冲到卫生间面前敲门，“姐！姐！你没事吧？”

十几秒后，徐勉险些以为徐姒又晕倒了，想要去撞开门时，门打开了。

徐姒手指死死的撑在门把手上，摇了摇头，“没……没事……”

警察看着徐姒和徐勉两姐弟，也有些动容。

可他们没法去帮助两人什么，心里的那道坎，只能由两人自己跨过去。

三日后。

徐爸爸徐妈妈正式出殡。

徐姒和徐勉没有请任何一个亲戚。

姐弟俩默默的做完了所有。

直到看着爸妈并立的冰冷墓碑时，徐姒还有些如置梦境，精神恍惚。

她不知道……为什么美满的家庭，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姐……”徐勉强忍着发颤的嗓音，“以后……就咱俩相依为命了。”

若是昔日，徐勉一定会抱着徐姒嚎啕大哭。

可事情真的发展成现在这一幕时，徐勉却学会了克制。

爸爸那句话，是在叮嘱他，是在告诉他，他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了，他要照顾好徐姒。

徐姒蹲在冰凉的墓碑前，指腹轻轻摩挲着墓碑上的那一小寸照片。

闷了半晌才出声，“你说……如果我没有一直和妈妈强调要撵走金浩波，金浩波是不是那天也就不会偷东西了，后面的一切是不是……也就可能缓和一些了。”

“不是的姐。”徐勉连忙蹲在徐姒身边安慰她，“你千万别多想，这一切都是金浩波的问题，他这人就是有问题，他现在去坐牢也是他咎由自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这就是典型的农夫与蛇，咱们家对他仁至义尽了。”

徐姒敛眸，“可我一想到……还是好难过。”

“我总想……如果我没有那样做的话……是不是就不会这样呢。”

徐勉搂着徐姒，哭腔几乎要忍不住，“姐……我求你了，你能不能别想这些？我真的很怕你出事。”

“我只有你了……”

徐勉没有亲眼见证到母亲从楼上掉落的那一幕。

饶是心里头难过，到底比不上徐姒那种震撼感。

足足一个星期的时间，徐勉寸步不离的陪着徐姒。

看着徐姒从往日生龙活虎的模样变得沉默寡言，徐勉心里头无比的担心，恐惧感席卷，他怕，怕徐姒也会像爸爸一样陪着妈妈去了，他怕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徐勉连睡觉都不敢回自己的房间，而是挤在徐姒的屋子里。

徐姒从医院出来以后，少了那些点滴瓶里的助眠药物，徐姒整夜整夜的睡不着。

哪怕是困到极致睡着了，也总是多梦。

一闭上眼就是被血包围着。

当初和傅景衍去鬼屋玩的时候，徐姒没有太大的感觉。

但这两天，徐姒却频繁的想起那一日。

悬挂在天花板的女尸，往下滴着血。

那滴鲜红的血……落在了她的额头……

徐姒周身发凉，不敢再继续想这些。

整个人都被恐怖包裹着，她只能死死的拉着徐勉，消减一些恐惧感。

白日里都还好。

可一到晚上，周遭黑漆漆的，她就开始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总觉得周围可怕的很。

多次从梦中惊醒。

徐勉一次次的感受到徐姒梦中惊颤，耐心的一次次哄她，“没事的姐姐，我陪着你呢。”

一向浅眠，有灯亮就不容易入睡的徐姒。

现在却主动要求打开灯，没有亮光，就没有安全感。

徐姒的状态本就不太好。

结果母亲坠落的消息，却不知道被谁拍到，发到了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