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考试结束，暑假开始。
蒋佳伶有事没事就找裴雪陪她去学校看男生们打球，裴雪心里是想去的，可考完试有了闲心才发现，因为熬夜学习，不知何时两个深深的黑眼圈印在白皙的脸颊上，特别明显。
她介意被陈熠驰看到这么憔悴的样子，虽然她知道她不管是漂亮还是憔悴，陈熠驰都不会注意她，篮球场不是考场，没有那么多巧合，反而场边都是奔着他去的女生。
可女生嘛，还是想在暗恋对象面前保持最好状态。
犹豫再三，裴雪还是败给想见陈熠驰一面的欲.望，顶着黑眼圈跟蒋佳伶去了篮球场。
高中生化妆的不多，裴雪用的防晒还是去年夏天去游泳时买的，没有化妆品遮不住黑眼圈，去找蒋佳伶之前，她去路边的饰品店买了顶棒球帽。
特别基本的款，浅蓝色牛仔布，NY两个字母叠在一起，其实还有一款可以选择，粉色棉布的LA，但不管是LA还是NY，洛杉矶还是纽约，和裴雪关系都不大。
直到做好一切准备去了球场，看到男生们在场上汗水淋漓，却不见陈熠驰，裴雪假装不经意地一提，才从蒋佳伶口中得知，陈熠驰去了上海看世博会，下周才回来。
来学校之前，裴雪满心期待，现在得知陈熠驰不在，是她不管做什么准备，都见不到他的，人在遥远的上海呢。
心情刹那间像被泼了一盆冰水。
不知道有谁懂那种彩色世界一秒变黑白的感觉，特别无力，特别难过，又谁都不能说。
裴雪压低帽檐，在烈日下无意义地暴晒，陈熠驰不在，篮球场对于她来说，真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甚至整座城市，没了陈熠驰，也没意思。
要是他还在南清，那她说不定会在下个拐角偶遇他，哪条小巷钻出来，陈熠驰和他那群兄弟刚好在街对面。
看他一眼，见他一面，她就能快乐一整天。
可现在，完全没了偶遇的可能和期待。
但是为了不让别人起疑心，比如她只在陈熠驰在时才来，接下来的几天裴雪还是照常陪蒋佳伶来看他们打球，在篮球场坐一下午，喝一杯避风塘的奶茶，浪费时间。
星期三下午，裴雪和蒋佳伶一去篮球场就发现今日和往日不同。
“看篮球场这么多女生，我就知道陈熠驰今天要来。”蒋佳伶视线扫过周围一圈，“啧啧，都憋坏了吧。”
憋坏的不止场边那些突然冒出来的漂亮女生，还有蒋佳伶身边这位。
听到陈熠驰回来的消息，裴雪突然心跳加速，看着围满人群的球场紧张得不知所措，她的心跳比场上被争抢的篮球更响，更烈。
一中篮球场有四个球场，陈熠驰他们喜欢在左上角的球场打球，蒋佳伶轻车熟路地拉着裴雪走去，完全没发现好友的异样，只示意裴雪看向前面，那几个女生是不是觉得眼熟。
正是上次篮球赛也来过的那几个外国语的女生。
“上次你不是先走了吗，那边那个女生找陈熠驰告白了。”蒋佳伶指了指上次那个喊陈熠驰加油的女生，“但是被拒绝了，没想到今天她们又来。”
真勇敢啊，裴雪想，真的好勇敢。
两人走到场边，正好赶上中场休息，那个女生拿着一瓶运动饮料跑向场中，穿着纯白篮球服的陈熠驰被她堵在半路。
隔了快一个星期，裴雪终于见到了陈熠驰，他的黑发剪短了些，显得更加干净利落，凸显深邃五官，是思念的滤镜太厚吗，裴雪感觉他更好看了。
女生举着饮料挡在他面前，态度很坚决，陈熠驰冷着脸用手抹掉额头的汗，完全没有伸手接的意思。
女生也不退，拂过篮球场的微风吹动短裙的裙摆，两人僵持着，场面又尴尬又青春。
场边的所有人都看向他们，这种八卦自然不会错过，以江斯逸带头的几个男生开始无聊地起哄，陈熠驰转身，警告似的看他们一眼，起哄声立马消了一片。
收回视线的时候，看到场边的裴雪，陈熠驰唇角一扬，对着女生道。
“真别再来了，我有想追的女生了。”
“怎么会这样……”
陈熠驰想追人？女生听得心里发酸，这比拒绝她一百次更难受。
“什么时候的事，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你说对我没感觉，但没说你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就以为我还有机会，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你愿意给我机会。”
陈熠驰朝着江斯逸勾勾手指，对方很快朝他扔去一瓶矿泉水：“我没说我喜欢她。”
“那不喜欢为什么……”女生诧异地抬起蕴起水汽的双眼，看到陈熠驰一脸玩世不恭的笑，帅气又迷人，心里更加不舍。
“不喜欢她，但是我喜欢赢的感觉。”陈熠驰拧开瓶盖，浅浅看一眼裴雪。
不知道她收到林远从世博会给她寄的明信片没，不过收没收到都不重要，因为比起只会默默暗恋的林远来说，他追人可没那么含蓄软弱。
“反正，我女朋友只能是她。”
-
之前男生们打完球都会一起吃饭，要么是火锅，要么是烧烤，重油重辣，高中生的最爱。
蒋佳伶跟着去过几次，但裴雪从没有参与过，但是今天，她没法拒绝。
球赛结束前，陈熠驰迎着所有人的视线到她们面前，裴雪有些受宠若惊，连身边的蒋佳伶也吓住了。
“裴雪。”陈熠驰看着她，“你今天怎么过来的，骑自行车？”
这，他不知道他朝她走来时，她的心都快蹦出来了，结果就问这个？
裴雪愣了愣，诚实回答：“我和佳佳打车过来的，你要用自行车吗？”
“没有。”陈熠驰说得很干脆，“那晚上一起吃饭，吃了饭我送你回去。”
裴雪：“……”
陈熠驰这话说完，裴雪感觉蒋佳伶又疑惑又灼热的视线快要把她盯穿，自然，陈熠驰说要追求女生的话，她们是没听见，可光是这一起吃饭的邀约和送回家的承诺，就够模糊暧昧了。
“不行？”陈熠驰皱眉，“你有事？”
裴雪讲不出话，摇摇头，又用力点头。
走出篮球场的每一步，裴雪都感觉晕晕乎乎像踩在云端。
一群人里，只有裴雪和蒋佳伶两个女生，陈熠驰有司机接送，此刻司机早早就等在校门口，裴雪和蒋佳伶都上了他的车，其他几个，要么也有司机来接，要么就搭便车。
坐陈熠驰的车，有好处有坏处，好处是对裴雪而言，可以和他多相处一会儿，坏处是蒋佳伶想问八卦的嘴，快憋到爆炸。
陈熠驰坐副驾驶，裴雪和蒋佳伶坐后座，裴雪和陈熠驰有好几次在后视镜里对上眼，她先尴尬地避开。
车停在一家火锅店门口，其他人还没到，三人先进了店内，服务员一见陈熠驰，直接把人请着往包厢去，这里应该是他们常来的店。
蒋佳伶拉着裴雪在后面缓了缓脚步，拉开一点距离，立马问道：“什么情况啊现在？”
“我也不知道。”裴雪十分难捱这种场景，“我真的不知道。”
“陈熠驰他，哎！好烦呐，好想知道！”蒋佳伶气愤地揉着头发。
好在其他男生紧接着就到，韩杨挨着蒋佳伶，被一顿逼问，大大咧咧地说：“就裴雪不来的话，今天只有你一个女生，怕你尴尬嘛。”
裴雪：“……”
蒋佳伶：“……”
“我又请不动裴雪，是吧，哈哈哈。”韩杨帮蒋佳伶扯开碗筷的包装纸，又拿茶水烫了烫，把碗放回蒋佳伶前面。
裴雪和蒋佳伶对看一眼，真是草木皆兵，小题大做，异想天开。
裴雪悻悻地收回视线，接着目光就被刚上桌的特辣火锅给吸引，她喜欢吃火锅，但吃得不算太辣，看着那一盆‘辣椒开会’，她心里有些发怵。
“陈熠驰家里真的好有钱啊。”
蒋佳伶悄声在裴雪耳边感叹，“就他们和颜朗打球那天，我不是跟着他们去吃饭了吗，就说到暑假怎么玩，江斯逸就说他们一起去美国参加夏令营的事。”
“嗯。”裴雪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他们半夜跑去海边烤烧烤，第二天就被教官抓了出来，结果第二天晚上，那些美国小孩也跟着他们一起……”
听蒋佳伶说陈熠驰去美国参加夏令营，裴雪突然感觉陈熠驰明明就在她旁边，却又隔得特别远。
“你吃辣行吗？”陈熠驰突然问，虽然这个疑问来的晚了些。
裴雪猛地抬头看他：“我很喜欢吃辣。”
明明很怕辣，但更怕没有下一次，裴雪自食恶果的谎言脱口而出。
那天晚上，裴雪收到了说谎的代价，她胃疼得半夜没睡着，起来不知道喝了多少杯凉白开，才把那种火烧火燎又想吐的感觉给压了下去。
后来打完球一起吃饭的人里，固定有一个裴雪，稀里糊涂地加入，但莫名其妙每一次都带她。
从男生们的聊天里，裴雪得知了更多关于陈熠驰的事。
他喜欢的足球明星是齐达内，对方在上一届世界杯后就选择了退役，所以陈熠驰不可能暑假飞去南非看世界杯，即使他有钱也有时间。
另外，他运动能力出色，从小就练习冰球，如果专心在冰球上，投入更多时间和心力，以他的水平完全可以通过冰球这个项目申请美国大学——
对了，陈熠驰大概率是要出国留学的。
高二的暑假只有三周，七月初考完期末，八月就要开始补课，补课前三天，陈熠驰他们打完球没去吃饭，直接去了KTV。
裴雪自然也去了，还被江斯逸和徐明杰拱着和陈熠驰合唱《只对你有感觉》，唱歌的时候，裴雪紧紧盯着屏幕上的歌词，根本不敢和陈熠驰对视，喝了点啤酒的蒋佳伶摇着铃铛上来掰她肩膀，要她往陈熠驰看。
“要对看才有感觉嘛！”
不用，真的不用，她已经很有感觉了，感觉……要被陈熠驰看她的眼神给融化了。
包厢里灯光昏暗，只有不停变换色彩的彩灯提供气氛，蓝变绿，红变黄，有几个瞬间像坠下的流星，星光披在两人身上。
好的是裴雪因此藏住了脸红，坏的是，一明一暗的反复里，陈熠驰脸上那漫不经心的笑容，特别勾人。
好几个瞬间，裴雪都感觉陈熠驰在看她，可她不敢确定。
唱完歌，被男生们开玩笑起哄要不要在一起好了，裴雪比陈熠驰先否认，但其实那些起哄的声音里都带着十足的醉意。
事实是，这种玩笑不会有人当真的，这么认真地否认，这么着急地否认，反而泄露了一些心虚。
裴雪强装镇定地放下话筒坐回沙发，默默地用小叉子叉蜜瓜吃，右手往嘴里送着香甜多汁的蜜瓜，左手轻轻搭在脸颊上，还是滚烫的。
另一边，陈熠驰把话筒交给毕浩然，他坐在裴雪斜对面，被江斯逸缠着喝酒。
也不知道男生们是来喝酒还是唱歌的，除了裴雪和蒋佳伶面前的桌子还算干净整洁，其他地方全是空的啤酒瓶和吃完小吃水果产生的诸如牙签，果皮之类的垃圾。
“滚开，去找徐明杰喝酒。”陈熠驰不耐烦地拍掉江斯逸的手。
“徐明杰出去抽烟了。”江斯逸可怜巴巴地说，“他不要我了~”
“我更不会要你。”陈熠驰也不客气，“滚开。”
江斯逸埋怨地瞪陈熠驰一眼，拿着红色啤酒拉罐跑到裴雪身边，“裴雪，你都不喝酒的吗？”
“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喝酒。”
“这么无聊啊，那下次不带你来……”感觉衣领被人扯住，江斯逸懵懵地回头看一眼罪魁祸首，“干嘛？！”
“别逗她。”
陈熠驰使了力气，直接把江斯逸从裴雪身边提溜走，“你还是滚回来缠我好了。”
“你这叫什么，当初让我滚，我滚了，现在让我回来……”江斯逸还想耍赖皮，被陈熠驰一瞪，酒意去了三分，乖乖拿着啤酒远离裴雪。
“我回来，我马上滚回来！”
裴雪心里微微发烫，陈熠驰他，在帮她解围吗？
裴雪抬头看着身边的陈熠驰，江斯逸回去了，他还站在她身边，有些紧张，裴雪双手默默抓紧沙发边沿，看向正在飙高音的毕浩然。
声音不太好听，但毕浩然唱得特别费劲，脖颈上青筋爆横，脸也胀得通红，整个人往后倒，像是这样更好使力，明明很吸引眼球，但是，陈熠驰更有存在感。
“裴雪，把你手机号给我。”
眼前出现一个最新款手机，裴雪看向陈熠驰，没有任何理由和借口，就是单纯要她电话。
不知道可不可以误会，那就乖乖地给，千万不要误会，裴雪想着，输入了自己的号码。
突然听到陈熠驰带着些玩笑的语气说。
“你就这么怕被误会和我谈恋爱？”
裴雪愣了愣，想到刚刚她否认的时候，陈熠驰明明没有太生气啊，她红着脸把手机递还给陈熠驰。
“嗯。”
男生看着她轻轻发颤的手，低头笑了笑。
“你要是这样，我还怎么追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