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陈樾深吃完了红薯土豆饼,去卫生间洗手,顺便让阿姨把提前给李执玉准备好的饭端出来。
清炖排骨,参片母鸡汤,冬笋炒肉,都是一些清淡又养身体的。
没办法,李执玉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瘦成那个鬼样子。她不心疼,他心疼。
李执玉看到了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大摞文件。
现在已经快要十点钟了,陈樾深还在工作,看到那一摞已经看完签字了的文件,笔记本上贴着的会议备忘录,她的内心竟然也泛起了一种淡淡的心疼。
陈樾深一出差就是一个多月,从非洲回来后就来溪寨找他,来回奔波,还要拿出时间去处理生意上的事情。
他虽然说过公司有许多得力高管,但就算管理层都在,真正的一些决策沟通,也还是需要掌权人去做。
陈樾深做着那么大的生意,压力应该很大吧……
于是,陈樾深洗完手出来时,便看见李执玉拿着勺子,也没吃饭,正看着他的笔记本发呆。
他一挑眉,坐到了李执玉身边,逗弄似地问到:“怎么不吃饭?是想要我喂你吗?”
李执玉默默收回了视线,继续埋头吃饭。
她在吃饭,陈樾深在一旁工作,这一幕有些过于温馨,让他想到了一个他年少轻狂时曾从电视里看到过的场景。
两个结婚许久的夫妻,妻子做好了饭,端上桌等着丈夫吃,谁知丈夫工作忙,即使吃饭时间,也要处理公司的事务。
妻子生气了,也不愿搭理丈夫,自己埋头吃,但或许是气不过,她心生恶搞的念头,放下碗筷,直接千娇百媚地跨坐在了丈夫的腿上,搂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娇声抱怨:“老公,你的工作就那么重要吗?比我还重要?”
……
剩下的内容不能再想,再想今晚就不太平了。
陈樾深压住眼底的欲望,定了定神,视线从笔记本屏幕上移开,看向了正低头吃饭的李执玉。
乌黑如鸦羽一般的秀发长长披在脑后,在她垂首时,洁白如玉石一般的肌肤若隐若现,让人情不自禁想将手掌覆上那细长柔软的后颈,感受她的温度和脉搏的跳动。
他心中这么想着,手掌也蠢蠢欲动,可在刚刚离开键盘的时候,只见那脖颈的主人吃完了饭,抬起头。
李执玉似乎是有些意外陈樾深为何正盯着她看,她的眼睛微微睁大,粉红色的嘴唇也因为吃惊无意识地张开着。她刚刚喝了鸡汤,嘴唇看上去水光潋滟的,比平日里更多了几分娇柔妖艳。
然而下一秒,那粉色的嘴唇一张一合,说出了一句陈樾深想不到的话:“那个……你现在正在做的工作,很重要吗?”
陈樾深:!
他眼皮子跳了一下,刚刚要伸出去的手也僵在了原位。要不是因为唯物主义,他都怀疑李执玉是不是偷窥见了他心中所想。
他似乎有些不太开心,声音也有些嘶哑低沉:“你问这个做什么!”
李执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心里的话:“明晚溪寨就要祭溪神了,据说对着溪神许愿,愿望可以成真。你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去看看,祭溪神很热闹呢。”
陈樾深松了一口气。却没答应下来,只是嗤笑了一声,说道:“我想要的东西,我会用实力取得,把希望寄托给神鬼,是懦弱无能的人才做的事情。”
李执玉不说话了。
第二天一早,她还是早早地起来,回到土屋中。
八点钟,小队成员都起床了,今天晚上就要祭溪神,大家都很忙,简单地洗漱之后,便坐在桌子前吃早饭。
彭小灿看着盘子里的只剩下一点的红薯土豆饼,脸色忽然变得很难看,声音颤抖着说:“我记得昨天明明剩下了很多红薯土豆饼,怎么今天只有这一点了?昨天晚上是不是有小偷来我们房子了?”
贺捷皱了皱眉头,反驳道:“现在小偷也不会只偷几块饼,可能是老鼠之类的东西吧?”
她说完,彭小灿的脸色更苍白。
她从小就害怕老鼠虫子一类的东西,一想到昨晚自己和老鼠共处一室,老鼠还啃食了他们的食物,她就害怕的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而且,据说老鼠会传播病毒,既然老鼠碰过了他们的食物,是不是房子里所有的吃的都不能吃了?
李执玉看彭小灿一个好好的小姑娘都快吓哭了,叹了口气,站了出来,说道:“不是老鼠,是我昨天晚上饿了,半夜起来吃了一些。”
彭小灿听后,长舒一口气,面色缓和下来。
雷飞宇看向李执玉,面色复杂,缓缓开口,说道:“执玉姐,你也太厉害了,我吃了四天红薯土豆,现在看见他俩都想吐,你居然还可以把红薯土豆饼当宵夜吃,将来肯定是成大事的人。”
李执玉扶额:“……”好吧,这样下去,她和红薯土豆的孽缘再也掰扯不清了。
忙碌了一整天,终于到了傍晚,随着一声响亮宏大的锣鼓声,祭溪神的活动也开始了。
太阳缓缓落下,天边的最后一丝光芒快要消耗殆尽,鼓声锣声如潮水涌来,事先做好的火把被一一点燃,穿着传统服饰的游街队伍们,各个面色坚毅,手中的火把驱散黑暗,他们唱诵起迎溪神的赞歌,声音洪亮,火把攒动,动人心弦。
彭小灿外形条件比较优秀,被选中走在游街队伍的第一排,她穿着一条绣满了古老花纹图样的民族风长裙,一件藏蓝色的夹袄沉得她面容雪白,她的头发学当地村民绾起来,上面戴满了各种繁复美丽的银饰。
迎溪神需要在脸上画图腾,蓝色、绿色、红色的颜料,分别表示河水、农田、火焰,绘制成三条溪流一样形状的粗线,在女孩的脸颊上尤为夺目。于是,彭小灿原本软糯的气质也变得坚毅了许多。
这个形象可谓让人眼前一亮,旁边的摄影师趁机都给了她一些镜头。彭小灿在这个节目中表现很平凡,可能也就这一段比较有讨论度。
村民们和其它成员,跟在迎溪神的队伍后面,慢慢地走着,盛大的火光将他们的眸子点燃。
古老的歌声,嘹亮的锣鼓声,游街队伍坚定的脚步声在耳边此起彼伏,让人有些热泪盈眶。
贺捷拍了拍身旁李执玉的肩膀,感慨道:“真没想到会这么壮观,突然不想骂节目组狗了,这种场面,别的地方估计一辈子都见不到。”
无数个火把聚集成了一条巨大的火龙,火龙头上盘坐着慈眉善目的溪神,自山势高处,蜿蜒前行,仿佛有吞吐山河的气势。
李执玉也被这惊心动魄的场景震撼了,眉目肃然,点了点头。
溪寨并不算大,但迎溪神的队伍走的并不快,从西到东横穿下来,用了将近四十分钟。
走到了溪寨的最东边后,溪神轿子被放在了搭好了的最高台上。台子是用溪寨后山上特产的竹子制作的,威武壮观,上面还挂满了各种手工装饰品。
装饰品五颜六色,编织的彩绳、香囊、手帕,各种木质、泥质、陶瓷的小器物,让人眼花缭乱,让人很难不感慨传统手艺的精湛。
贺捷拉住李执玉的手,十分激动地指着架子上的几个手帕和木雕,告诉李执玉那是她亲手做的。
溪神被安顿好,早已搭建好的舞台上也开始了表演,都是实现编排好的歌舞和短剧。
雷飞宇参与的是个小品,扮演地主家的傻儿子,小品很搞笑,摄影师捧腹给他录了下来。
表演进行了大约一个半小时,接下来就是村民们一起吃饭的环节。
不过,在吃饭之前,还有一个最令人期待的节目,就是许愿和溪神送祝福。
村长带领几个溪寨代表点燃了溪神前的篝火,在悠长的歌声中,溪神像下站着的人们纷纷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许愿。
“愿雨萱的病能够早日康复,愿她能像个健康的小孩子一样在阳光下奔跑。”李执玉在心底默念着。
忽然,她的脑海中又浮现出了另一张脸。眼神犀利,总带着几分轻慢的藐视,薄薄的单眼皮锋利如刀片。他薄唇冷笑,刀削斧刻的脸上是一望便知的傲慢,但他强势极了,就这样不由分说地占据了她的脑海。
那就再许个愿望吧。
李执玉想到了深夜依然亮着的笔记本,想到了他桌子上厚厚的文件。
——“希望他生意顺利,少一些烦恼。”
许完愿后,她睁开了眼镜,心里忽然也有了几分委屈。
陈樾深总说自己当金丝雀当的不够格,可像她这样,许愿都还惦记着金主的,天底下挑着灯也难找第二个。
但她不知道,远处不起眼的地方,有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从头到尾,目光都紧紧地落在她身上。
他几乎是看着她闭上眼睛许愿,许久后才睁开眼睛?
她许了什么愿望?需要许那么久。
男人的眉头轻轻地皱着,他有些心烦意乱。那些愿望,大约是和他没有关系的。
呵呵,他的嘴角扯开一个没有温度的笑容。既然有愿望,与其求那虚无缥缈的溪神,还不如来求他,说不定他一高兴,就帮她实现了。
幽远神秘的歌声就快要结束了,最终,陈樾深也和溪神像下站着的人一样,闭上了那双锋利的眼睛。
歌声结束。
有人拉下机关,蓦然,溪神手中的竹筒中,飞出了许许多多的彩球,彩球朝着四面八方飞去,神像下站着的人,都伸出双手,去捕捉空中的彩球。
这就是溪神的祝福,抢到彩球的人,都会得到祝福,愿望更容易实现。
其中,有一颗小球是金色的,据说,运气极好的人能接到金色的彩球,那代表了溪神最诚挚的祝愿。
陈樾深站的有些远,那些小球很难飞过来,但饶是如此,仍有一个突破重围,来到了他面前。
他略有些惊讶,伸出手握住。却见掌心安静地躺着一抹耀眼的金色。
陈樾深的嘴角弯了起来,目光都变得柔和了。
看来,连神明都是站在自己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