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周日，沈承其去参加婚礼，顾禾睡到快中午才起，收拾完找顾嘉吃午饭，吃完跟他回去。
顾嘉在卧室打游戏，顾禾窝在沙发上看电影，一直待到傍晚。
原本她晚上已经有约，谁知顾嘉特别欠，说晚饭三人去吃小吊梨汤，顾禾让他俩吃，奈何顾嘉连拖带拽把她弄下楼。
沈承其早就在楼下等了，见姐弟俩“厮打”着走出单元门，赶忙过去拉架。
顾嘉见局面二比一，他占劣势，赶忙投降，顾禾悄悄甩开沈承其的胳膊，独自打头阵。
身后，沈承其盯着顾禾的背影愣神，包臀裙，抹胸吊带，十分清凉，也十分少见。
“说晚上要见个朋友，穿这么性感，谁知道见谁。”
顾嘉嘟囔一句，并非故意说给沈承其听，因为他自己也好奇。
“男的女的？”
“不知道，没跟你说吗？”
沈承其摇头。
顾嘉掐着下巴仔细分析，“没告诉你的话，八成是男的，不过辉哥出差了，肯定不是他。”
见沈承其脸色不对，顾嘉赶忙往回找补，“逗你呢，我姐特别专一，以前和她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从不撩别人。”
沈承其掏出烟点着，目光集中在顾禾晃动的卷发上，他没见过阴雨天的海，但见过被雨滴拍打的纳木措，涌动的湖水和眼前画面如出一辙。
......
到饭店后顾禾没让顾嘉点太多，“我晚上约了朋友喝酒，她在律所工作，下班晚，一会儿吃完你俩先回去吧。”
朋友就是孟琳，她和丈夫在一个多月前终于结束在国外旅居的生活，回到了北京。
一别两年多，分开的情景还恍然在眼前，那天顾禾站在机场外，看着天上一架架飞机从头顶飞过，她没有很伤感，只是当夜晚来临，城市的人纷纷入睡之时，后知后觉的难过就像一块完整的蛋糕被挖了一勺，再也无法填满。
刚才的话是顾禾说给沈承其听的，他没回应，低头吃得很慢，好像没什么食欲。
顾嘉接话过去“嗯”了声。
半小时后吃得差不多了，顾禾打算买完单去找孟琳，可走到吧台收银员告知她有位先生买了，顾禾指着自己那桌，问收银员哪位买的，她说：“帅的那个。”
“......”
明显是沈承其。
顾禾点点头，回去打了声招呼，背包走人。
顾嘉追着她背影喊了句，“早点回来，别喝多了！”
周围吃饭的人齐刷刷看过来，顾嘉全然不管，继续吸溜他的梨汤。
......
从饭店坐地铁过去要半小时，要是打车就不一定了，顾禾当然会选择最经济又便捷的方式。
孟琳先到的，正坐在酒吧门口的藤椅上等，顾禾看背影就知道是她，叫了声名字小跑过去。
许久不见的相拥比任何言语都直接，孟琳晒黑了不少，脸颊上长了两颗可爱的小雀斑，眼里还残留着旅者的风尘仆仆，但整个人气色看起来好很多，基本恢复正常了。
“怎么一点没变？不会老吗？”
“哪有......”
“自己来北京哒？你老公呢？”
“他忙。”
如果这份婚姻名副其实，顾禾一定会把沈承其带来给孟琳认识，但现在显然没必要。
孟琳笑得意味深长，“今天陪姐喝点儿。”
“怎么？出国两年酒量见长啊？”
顾禾跟孟琳手拉手走进酒吧。
这家店她们以前常来，不吵，可以安静喝酒聊聊天。
先点了两杯度数不高的酒，孟琳当水一样喝了一大口，冰凉入喉，她看着顾禾，面露遗憾，“我要是早点回来就能参加你婚礼了。”
丁丰源出轨的事，顾禾还没来得及告诉孟琳，两人有时差，空闲时间总碰不到一块，还是孟琳主动给顾禾留言问她婚礼什么时候办，她才告诉说办完了，只是没说过程......
“你们这次回来还走吗？我看你都重新上班了。”顾禾往别的地方聊，能扯多远扯多远。
“不走了，你呢？和你老公就在德令哈定居吗？”
“......”
白费力气，话题又不可避免转回来。
酒吧中央的舞台，一个歌手拿着吉他上去开始唱歌，清新的民谣，声音带着些许哀愁，年龄稍小一点时顾禾很喜欢听民谣，现在什么都听，只不过歌都很老......
她盯着桌上的香薰蜡烛，火光摇曳，话到嘴边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啊？”孟琳喝了口酒，“我都知道了，昨天我出差回来，开辉找我了。”
“......”顾禾很意外，相当意外。
小食端上来，服务生短暂打断两人聊天。
等服务生转身离开，孟琳继续说：“他跟我讲了你和丁丰源还有你的现任老公，丁丰源这个渣男！我都想打电话骂他，后来一想，算了，失去你他很可怜。”
既然孟琳知道了，顾禾觉得周身轻松，她旋转着酒杯，说：“时间不足以判断一个人，丁丰源说早就感觉我不爱他了，人心一旦出现空隙，就想赶紧弄点什么来填满，他找别人我不怪他，毕竟我对他没有感情在先。”
“开辉说你现任很帅。”
“他叫沈承其。”
“嗯？”孟琳把椅子往前挪了挪，“我也认识一个同名的。”
顾禾忽然想起沈承其之前说在儿童血液病房见过她的事，说不定也见过孟琳呢。
顾禾简短说了下，孟琳听完非常确认地点点头，“是他！你们俩竟然......这是什么缘分呐！我跟你讲，他长得可帅了，那会儿病房的小朋友都特别喜欢他。”
不知为什么，越听别人说他好，顾禾越觉得难过，可能因为这么好的男人不属于她，所以失落是必然。
“不过他应该不认识我，病房里家属太多了。”
沈承其确实没提过孟琳的名字。
刚才提到丁丰源出轨时还一脸愤愤的孟琳，此时情绪完全转换，甚至有点跳跃，“你俩那方面是不是特别和谐？”
顾禾眼神闪躲，低头，“为什么这么说？”
“感觉。”
感觉个粑粑，当事人都没实践过......
“他那身材和模样看起来很会做。”
孟琳说得毫不遮掩，搞得顾禾战术性喝酒，很快一杯见底。
孟琳招手又跟服务生要了两杯莫吉托。
“不逗你了，他对你怎么样？”
“挺好的。”
孟琳眼尖，刚见面时就注意过顾禾的手指，没戴钻戒，手腕和脖颈也光秃秃的，没有任何饰品，耳唇上倒有一对珍珠耳环，还是几年前她送给顾禾的生日礼物。
“沈承其之前不是在北京工作吗？你俩怎么在德令哈遇上了？”
“他是西北人，从北京回去后开了个汽修行，就在我旁边。”
青旅直接略过，顾禾不想讲。
“啊～”孟琳秒懂，“近水楼台呗！”
顾禾笑笑，故事的开始的确是这样......她把空杯推出去，又拿过莫吉托，但是没喝，转手用叉子扎了块薯条塞嘴里，油炸的香味，满足。
“买房了吗？”
“没有，我俩都住店里，暂时用不着。”
孟琳点点头，“也对，德令哈那边房价应该涨幅不大，不像北京寸土寸金。”
在德令哈生活得久了，顾禾对这种残酷又平常的大城市生活已经没有实感，酒越喝越想念德令哈，想赶快回去。
“不聊他了，你和姐夫怎么样？”
“挺好的，宝贝走了两年多，我俩现在算平复过来了，以后也不打算要小孩儿了，两个人一起，平平安安把下半辈子过完吧，前几天我从朋友家抱了只金毛，刚满月，特别可爱。”
“嗯，金毛很乖，粘人。”
顾禾盯着莫吉托杯口的薄荷叶，眼泪在眼圈转，为了不让孟琳看见，她转头看向舞台上的歌手，跟着一起哼曲。
“考不考虑回北京？你不在身边我太孤单了，一起喝酒的人不少，但能聊得来的没几个。”
顾禾转回来，“不考虑。”
在北京上班的时候每天疲于奔波，很忙，有时候晚上加班要到九十点钟，她没想过任何改变和反抗，大家都这么生活的，直到她来到德令哈，直到，遇见沈承其。
哪怕有天跟沈承其的虚假婚姻关系结束顾禾也不想回北京，在这里她找不到归属感，不是北京不好，只是不适合她，而且......德令哈的夏天好不容易来了，她得回去。
“行吧，等我什么时候休假去德令哈找你玩。”
“好啊，包吃住，还能免费理发。”
孟琳抓抓自己齐耳的短发，说：“那我得养长点，烫个和你一样的熟女大波浪，迷倒一个算一个。”
顾禾撑着下巴傻笑，好好的羊毛卷怎么变成熟女大波浪了？
莫吉托喝完，孟琳还觉得不尽兴，最后又点了两杯马天尼，就着这杯烈酒，她说：“开辉喜欢你，你知道吗？”
“？”顾禾摇头，“别逗了，他不是不婚主义吗？”
“那也不影响他喜欢你啊，都好几年了，要不是因为你和丁丰源感情稳定，他也不会一直放心里。”
孟琳叹了口气，“快四十岁一老板，事业有成，财富自由，为了你哭得像个泪人，你能想象那幅画面吗？”
所以，到底是顾禾太愚钝，还是李开辉善于隐藏呢？
或者都不是。
“孟琳，你知道李开辉身上最明显的特质是什么吗？”
“什么？”
回想往日交集，顾禾说：“骄傲，他希望的局面应该是我主动和丁丰源分手，然后对他示意好感，这样才能满足他高贵的自尊心，我没说他这样不好，只是......陈述事实。”
回味着酒的苦涩，顾禾觉得李开辉喜不喜欢她都不重要了，感动和动摇是两码事，她也一样爱而不得。
小聚到十一点才散，马天尼酒劲儿实在大，顾禾上出租的时候已经有点迷糊了。
......
下车被夜风一吹，酒精放肆在血液里奔腾，顾禾晃悠两下强行站直，走到门口台阶坐下，她掏出手机，给沈承其拨过去。
“喂，沈承其。”声音里带着含糊的醉意。
“嗯。”
“你在哪？”
“在酒店。”
如果是清醒的顾禾肯定不想麻烦他，但她现在并不清醒，理智被真情压制得无法翻身。
“你能不能下来接我一下？我在门口。”
“等我。”
电话挂掉，顾禾双腿并拢，把头埋进膝盖，心跳得厉害。
酒精觉得它了占上风，实则□□暗潮涌动......
很快沈承其从酒店出来，脚上穿着一次性拖鞋，喝醉的顾禾完全不记仇了，冲沈承其笑着招招手，他过来蹲下，轻声问：“还能走吗？”
顾禾摇头，这时能走也要说不能。
沈承其稍稍直起腰，看向她的短裙，公主抱的话怕是要走光，他换了个姿势，将顾禾拦腰扛起。
本来就有点飘，顾禾只觉整个人好像升天了一般，一阵眩晕后双腿打弯，膝盖跪在沈承其手臂上，她紧紧环住他的脖颈，闻到了沐浴露的香气。
经过酒店大堂时前台和住客齐刷刷看过来，沈承其只能无视，快步朝电梯走去。
门开了又关，空荡的电梯里只有他俩，顾禾趴在沈承其耳边，小声嘟囔，“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想谁了吗？喝这么多酒。”
“嗯，在想。”
“丁丰源吗？”
顾禾闭眼笑了声，“不是，另外一个男人，你猜他是谁？”
沈承其看着电梯门上两人的影子，脑子里有什么轰然闪过，而下一秒他好似身处于春日暴雨的停歇，被湿润的柔软浸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