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我这怎么能叫八卦呢，”安风看了她一眼，“哥哥这是关心你。”
“……”伊臻无奈地看回去，人却还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所以，”纪青站着问了句，“咱们到底管不管啊？”
“管不管啊？”安风问。
“管不管啊？”李桃学舌道。
伊臻突然就想把眼前这三个全部丢出云中一个不留，她深吸一口气，“管，纪青你找个人把他送回去。”
“啊？”被点名的纪青一脸懵，“我又不知道他住哪，怎么送？”
“他就住在……”伊臻本来想说祁栎不就住在她家楼下让纪青给人送回去，但看看这三个人脸上那八卦的神情还是明智地选择不说，“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翻一下。”
“我不去。”纪青直接拒绝，“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多能打，万一他醉酒迷迷糊糊发现我翻他东西把我当小偷揍一顿我找谁说理去啊？”
“给你报销医药费。”伊臻瞥了他一眼说。
“医药费也不能治愈我心灵的创伤，不干。”纪青翻了个白眼。
安风看她那个别扭的样子，拍了拍她的手臂，“好了老板，不要闹小性子，你下去看看，我再坐会就走了。”
“嗯。”伊臻到底是云中的老板，让一个醉酒的顾客一直霸占着位置不走也不是个事儿，她站起身来，“那我先下去了。”
她往楼梯下走，纪青也想跟着下去看看八卦，却被安风叫住，“纪青，你回来。”
“怎么了安哥？”纪青停住脚步。
“你别去了，”安风让他在座位上坐下，“伊臻的事情让她自己去解决，她能解决好。”
“噢……”既然安风都这么说了，纪青只好乖乖收起自己的八卦之心坐下来。
伊臻下楼转过一个转角就看见了被人扔在门口座位上的祁栎，她不是太想过去，那天祁栎带着小童出现在酒吧的画面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不想过去，不想听祁栎说话，只要她逃得够快，只要她足够不在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人能伤害她。
“姐？”小圆看她站在路中间有些困惑地走过来，“你怎么了？”
“没事。”伊臻定了定心神，还是朝祁栎的方向走过去。
私人的事情暂时放在一边不说，作为云中的老板她至少要把店里喝醉闹事的客人妥善处理给别人创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才能称作一个合格的生意人吧。
给自己做了很多心理建设，伊臻才重新迈步朝祁栎走去。
祁栎瘫在座位上一直装出醉醺醺的样子，但其实半睁的眼睛一直忍不住在全场来回巡视想要找到那个身影，哪怕对方不管他只是看他一眼他都觉得自己今晚有收获了。
等他终于在转角处看见伊臻踩着高跟鞋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他半睁的眼睛眯得更迷离了一些，装醉的姿态更努力了，谁知道对方却停在路中间许久都没有朝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是生气到不愿意来看他一眼吗？
祁栎在心里猜测，眯着的眼又偷偷撑开了一些，想要再看看伊臻，谁知道他刚一撑开点，伊臻就抬脚向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祁栎赶紧闭上眼睛开始装醉态，生怕被伊臻发现他没醉。
伊臻走近，看见放在桌面上的车钥匙，和座位里浑身散发着浓烈酒气的男人，本来就有些聚拢的眉头靠得更近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平常看着挺节制的一个人怎么喝成这样？
祁栎闭着眼睛，嘴里还念念叨叨，伊臻凑近了一些才听见他在念叨什么，“云中……我想见她……”
“……”听见这些话，伊臻那颗用了很久才变得坚硬的心毫无预兆的柔软了些。
“学姐……”祁栎像是察觉到了身边有人，闭着的眼睛迷迷蒙蒙地睁开，那双小狗狗一样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像是在努力分辨她是谁，“带我回家……”
伊臻咬住下唇，有些生气，“凭什么？”
喝醉的人理所当然不会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学姐……”
明明凑得那么近，祁栎的身上带着的那股浓烈的酒气却跟其他人醉酒之后身上散发出来的那些气味不太一样，反而像是香醇的单一麦芽威士忌的酒气一样，让人觉得沉迷。
这是犯规的，伊臻心里想，他们两个人之间最近发生的那些事都不可能当作没发生过，也不是一两句服软就可以跨过去的。
她招招手让小圆喊来一个男服务生把祁栎架起来，自己则拿了车钥匙跟小圆交代道，“我送他回去，你上去跟上面的几位说一声。”
“好。”小圆暗暗看了一眼被架起来的祁栎，之前她还以为这两个人之间没戏了呢，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嘛，至少姐没说把他丢出去而是选择了送他回家。
伊臻带着扛着祁栎的服务生从后门绕出去，找到祁栎的车把人扔上去之后服务生就识相地回去继续上班了。
伊臻关上车门，只剩下两个人的车里一时安静下来。
“演够了吗？”伊臻看都没看祁栎一眼，只是冷冷地说，手上利索地把钥匙怼进孔里把车打着，空调机运作的声音终于让空气中没那么安静。
见对方还在副驾驶上瘫着似乎打算装到底，伊臻继续说道，“装得挺好，可惜不太像。你的头发丝还整齐得不行呢，还有，身上的酒味，明显是酒泼到了身上而不是你喝多了发出来的。”
“祁栎，”她有些严肃地喊了男人的名字，“我做酒吧这么多年，你该不会以为我是个傻子吧？”
见到实在是不能装，祁栎这才乖乖睁开眼，正好迎上伊臻看过来的目光，那目光里似乎很复杂，带着很多祁栎当时看不太懂的东西，但却让他的心脏一紧。
“对不起。”祁栎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道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不到别的办法来跟你沟通，所以才……”
“没事。”伊臻的手把上方向盘，一脚油门踩下去，“我知道。”
祁栎看着她的侧脸，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车窗外的明暗随着路灯不断变换着，祁栎却只能看着好不容易装醉得来的一次交流时间一点一点从指缝里溜走。
原来从云中到家里的距离这样近，近到祁栎绞尽脑汁还没想出到底应该跟伊臻说些什么，车就已经滑进了地下车库，停在了单元楼门口的车位上。
伊臻解开安全带，为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我，”祁栎想要抓紧最后的时间解释，有些慌不择言地开口道，“我那天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伊臻后来问过门口的服务生，他那天很早就看见小童一个人鬼鬼祟祟在巷口晃荡，估计是在那里等着祁栎守株待兔的，只是没想到祁栎那天正好来找她还真的被这个小女孩给抓到兔子了。
“那……”祁栎刚想说些什么，就被伊臻转过身打断。
“祁栎。”
伊臻抿了抿嘴唇，努力克制住自己脸上可能浮现的表情，竭力维系自己潇洒冷静的酒吧女老板形象，“虽然你那天没那个意思，可是你回想一下我们重新见到的那天你对我的猜测，还有你后来一系列的行为，难道不都是为了救我吗？”
“你觉得我转学以后堕落了，所以在云中这样的酒吧找了份这样的工作，”伊臻看向他，“你觉得我没能力从家庭的泥潭里爬出来，你觉得我会为了钱变成这样的人，对不对？”
“我没有……”祁栎急着想要辩驳。
“你有。”伊臻看着他，眼神里的坚定根本不容许祁栎否认，“你知道我大学的时候在酒吧打工，听过多少这样的揣测吗？只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了一点，大家的这些猜测就都接踵而至，甚至有人接近我，想要给我钱包养我，还跟我说‘这样你就不用做这份工作了’。”
“你也是，你告诉我只要我愿意就可以去你的公司工作，随便挑一个岗位，你会送我去培训，负责所有，”伊臻顿了顿，“是，你不像他们那样有龌龊的目标，但你却跟他们一样居高临下。”
祁栎被伊臻的这一番话说得哑然，他无从说出任何辩驳的话来。
“祁栎，”伊臻轻轻笑了下，“你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你高中的时候看不惯纪青被华子欺负出手，后来也帮了李天，这些我都知道的。”
“也许你不是有意居高临下，这只是你在生活环境里养成的一种潜移默化的习惯，而且你确实有那种资本。”
“可是祁栎，”伊臻的长睫毛垂下去盖住她的眼睛，“我需要的不是拯救我世界的英雄，我只想要一个平等看待我的，能跟我一起走下去的人。”
“我们太不合适了。”
“所以，以后少联系吧。”伊臻的目光重新放到祁栎身上，笑了起来，“不过还是欢迎你来云中喝酒。”
说完这些，伊臻只觉得自己的心口闷得难受，转身的那一刻脸上的笑意就已经全部收拢，嘴角也微微下垂。
她打开车门的手只停留了一秒，随即毫不犹豫地果断大步离开。
不能再呆了，她会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