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伊臻平常都是一个人住在家里，因此护肤化妆的那些瓶瓶罐罐两间卫生间都放了一些。
小童关上卫生间的门，拿着自己廉价的塑料杯子和牙刷站在那一面摆满了高价护肤品还散发着暖黄色光的镜柜面前，看着镜子里显得瘦弱带着黄气的自己，暗暗咬了咬牙。
她之前一直都知道伊臻的生活条件不错，如果不是生活得不错怎么会有那么多多余的钱捐给社区中心帮助她们这些人呢。
但今天她真正的迈进了伊臻所在的世界，她所住的地方才发现，原来真的是天壤之别。
原来电梯可以这么平稳舒适又快速，原来电梯开门就可以是自己家的入户玄关，原来一个家居然可以这么舒服，还有这些瓶瓶罐罐，随便一罐都是她妈妈一个月的工资。
她凭什么可以这么奢侈，明明刘主任说过伊臻也是从家暴家庭走出来的孩子。
凭什么她总是那么淡漠游刃有余，凭什么她能拥有所有一切想拥有的，而自己仅仅能够抓住的一点东西她也要夺走呢？
是她先过分的。
小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一个笑容，这些她都会拥有的。
她伸出手随便抓了一瓶护肤品开始认真地辨认上面的文字，法文、日文，她换了好几瓶才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英文的瓶身，又掏出手机来一个一个地查用法和顺序，最终在自己那张带着黄气的脸上完成了整一套护肤流程。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脸上泛着的一点护肤品的水光，满意地笑了笑，然后用纸巾把所有瓶身都擦干净，再小心翼翼地放回原位。
一切都悄无声息，而在房间洗澡的伊臻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大早，伊臻就被闹钟叫醒，还好这段时间被祁栎稍微锻炼了一下早上七八点就会醒过来吃顿早餐再睡，不然让她六点钟起来简直是要命。
她打开房门，整个房子还是静悄悄的，伊臻倒了杯水喝正打算打开手机点个早餐的外卖，就收到了祁栎的短信【醒了吗？】
短信提醒的生硬叮得一声，在安静的房子里显得格外明显。伊臻害怕吵到还在睡觉的小童，赶紧摁下了静音键。
伊臻觉得这家伙真的有点吓人，他怎么做到每天起这么早的，【醒了。】
【那你上来一下？】
【？】
伊臻发了个问号之后还是穿了双拖鞋，让祁栎摁一下楼层的电梯，把她直接带到了上一层。
大门关上的时候，书房的门悄悄被打开一条缝隙。
电梯门一打开，祁栎就已经穿戴整齐精神抖擞地站在那里，看见她睡眼惺忪的样子笑着理了理她还有点凌乱的头发，“辛苦了学姐，醒得这么早。”
伊臻拍掉他的手，明明他才是小狗，干嘛这样弄她的头发，“你一大早叫我上来干嘛？”
祁栎撇着嘴甩了甩自己的手，“怕你起太早懒得吃早餐，刚刚给你买好了。”
说着，祁栎指了指玄关柜上的早餐袋子，“买了三明治和豆奶，你让小童带回学校去吃，你直接送她上学就可以了。”
伊臻看着那袋子早餐，神色复杂，好久才说了句，“你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给我买早餐？”
“嗯。”祁栎坦然道，“怎么了？”
伊臻忽然就想起大学的时候。那个时候她一边打工一边学习，常常卡着早上五点半宿舍开门的时候出门去吃早餐，然后就去图书馆自习。
走出宿舍门的时候她常常会碰见其它女生的男朋友，已经买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在宿舍的门口站成一排，像是挨个等着女朋友认领一样。
那时候伊臻就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动力让这些呵欠连天的男孩子在冬天一大早起来去给女孩子们买早餐送过来呢？
“没什么。”伊臻凑过去看了眼早餐袋子里的早餐，“其实也不用起这么早的。”
“学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祁栎把人掰过来，一脸严肃地教育道，“我买了你应该过来亲我一口说谢谢我，说什么其实不用这种话就见外了。”
伊臻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了，伸手在他的耳朵上揪了一下，“你教育谁呢你！怎么，谈过很多次恋爱很有经验是吧？”
“诶，疼。”祁栎刚刚起来的气场一下子就被这一揪揪得全散开了，他干脆趁势在伊臻的脸上亲了一下，“我都说我没有了，你吃醋了？”
“滚。”伊臻没好气地说了句，皱了皱眉，“你也是不嫌弃，我脸都没洗呢。”
“没事，我不嫌弃。”祁栎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要不是怕你生气我还想亲亲呢。”
伊臻条件反射地捂住自己的嘴，“别，没刷牙呢。”
两个人腻歪了好一会儿，还是伊臻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六点半了这才推开某个黏黏腻腻的家伙提上早餐下楼了。
刚打开家里的门，伊臻就和客厅里的小童四目相对。
“伊臻姐姐早，”小童看着她，“你这么早去哪了呀？”
伊臻扬了扬手里的早餐，“拿外卖。”
“噢……”小童把伊臻从头到脚都看了一遍，还真把她当那种蠢小孩吗，穿着睡衣拖鞋去拿外卖？
但她没有多问，走进厕所里开始洗漱。
伊臻也回自己的房间洗漱，然后随便换上一套休闲的套装就走了出来。桌面上还放着早餐，这么早她也吃不下，她找了个小袋子把小童的那一份装进去，然后拿上车钥匙准备送小童上学。
小童洗漱完背好书包从里面出来，伊臻就把手里的早餐给她，“早餐，拿到学校再吃吧。”
“谢谢。”小童看了眼自己手里的小袋子，又看了眼桌面上的那个大袋子，暗暗嗤了一声。
伊臻倒是没有察觉，她已经困得有点不行了，一路开车一路都在打呵欠。早上送孩子上学的家长还是不少的，路面的情况也不太好，伊臻把车停在有点远的地方，“下车吧，走过去，开车不知道要堵到什么时候。”
看到伊臻要下车，小童开口阻拦道，“姐姐，不用了，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本来这么一小段路小童都这么大了确实可以一个人走过去了，但伊臻想起那天刘主任说过的话和小童家里那两个双双进了医院的父母，思忖片刻还是说，“我送你过去吧，我答应了刘主任要好好带你的。”
伊臻都这么说了，小童再拒绝就显得有些刻意了，于是她只好沉默地下车，跟伊臻一起往学校的方向走。
伊臻的美哪怕在酒吧里也是出众的那一种，遑论在着急忙慌送孩子上学的家长堆之中，年轻漂亮的伊臻太惹眼了，一路上有不少的人都频频侧目看她们。
小童一路上都低着头看着地面，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踩在砖块上的脚步却越来越重。
伊臻把人送到学校门口，站定，“那你上学吧，下午我来接你，我的联系方式放在那个小袋子里了，有事给我打电话。”
小童沉默着点点头，刚要转身走人，就被一声喊声叫住，“小童！”
伊臻循声看过去，一个蘑菇头的小姑娘兴冲冲地往小童的方向冲了过来，在小童的书包上拍了一下，“早上好。”
小童看见她也扯着嘴角笑了下，“早上好。”
小姑娘看着是大大方方的个性，看见伊臻的时候两只眼睛都亮了起来，“小童，这是你姐姐吗？好漂亮啊！”
“嗯……”小童沉默着应答了一句，转身就要往学校走去。
“诶，你等等我啊！”小姑娘急匆匆地朝小童追过去，还抽空扭头跟伊臻挥了挥手，“姐姐再见！”
伊臻浅浅笑了下，也举起手跟她挥了挥。
小童沉默着一路走进学校，旁边的小姑娘却一直唠唠叨叨地问她，“小童你那个姐姐看着好好看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啊！这么漂亮的姐姐怎么不带出来炫耀炫耀啊，真的美死了，我以后也想成为这样的人……”
这些美好的词汇不停地钻进小童的耳朵里，她的忍耐也已经到了极限，“她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那些东西堆出来的美吗！丑死了！”
没想到小童会突然发脾气，小姑娘被她这么一凶整个人都愣在原地，“小童？”
小童瞪了她一眼，径直走进了班里。
都是伊臻那个贱人！她干嘛要送她上学！不就是为了跟她对比吗！
小童想起自己在镜子里看见的那个泛着黄气又瘦弱的样子，又想到伊臻只是随便扎了个头发穿着休闲装就看起来气色红润饱满的样子，从抽屉里掏出一支铅笔来，用力地折断。
现在连她在班里的朋友都因为这件事跟她翻脸了，小童的神色变得更加晦暗不明，定定地看着铅笔折断位置的那些尖锐的木刺，片刻之后，那木刺浅浅地扎进她的手指里。
“啊，疼。”小童的眼睛里泛起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