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晚上。
何凡带何温以回家,哄完她吃饭,一个人坐回房内,捣鼓何温以的聊天账号。
何温以列表除了几个同学,没什么人,就只有一个备注为“四海哥哥”的人。
何凡手指点在屏幕,往下划拉,撇嘴,古里古怪哟一声,“还是置顶呢。”
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居然还会置顶和谁的聊天框了。
何凡心里不是滋味,抿唇,自言自语:“这小屁孩,难不成死鬼四海哥哥比亲生哥哥还重要?”
何凡盯着不是置顶的他的聊天框,气笑了,咯咯的几声笑从喉底冒出。
今天的碗是何凡洗的。
何温以吃完饭菜,坐在离何凡房间最近的客厅,掩耳盗铃看了会儿书,视线频频往房内张望,想知道何凡在做什么。
何温以紧张。
何凡看完她和陈淮南的聊天记录,会不会不让她和陈淮南玩了。
何温以想的,和何凡想的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哥哥会不会觉得我每天和四海哥哥聊天,太浪费时间了,不利于学习。”何温以坐在破破旧旧的沙发上,手里捧着本书,碎碎念。
何凡房门没关紧,个子高,一眼瞥到外头的何温以,撞见何温以眼中的忧心忡忡。
何凡抬头,睇外头彻底黑了,只零碎挂着几颗星星的夜空,看一眼腕表时间,球鞋踩在椅子的横杠上,有一下没一下踩着拍子。
“聊什么呢,”何凡拧眉,“这个点了还没回来。”
何凡拿好手机,起身。
何温以听到屋内的动静,赶忙收回目光,一本正经低头看书。
何凡不戳破何温以的小心思,去洗手池洗了洗手,交代一个人在家的何温以:“我去叫爸妈回来。”
何凡抽了餐巾纸,边走出去边擦干净手,“你一个人在家要乖乖的,千万别乱跑。”
何温以若有所思。
这话陈淮南也对她嘱咐过。
何温以发呆,思绪翻飞。
何凡走近,用指尖残留的水珠,冰冰凉凉碰上何温以脸颊,好笑捏她脸:“听到了没?”
何温以被冰到,脑袋往后缩,连连点头:“听到了听到了。”
何凡拍她手臂,笑,“走了。”
何温以缩着脖颈,缓解凉意,下目线看人:“好。”
晚上街上没公交车,打不到车。
何凡身上披了件外套,走去何母何父交谈的饭馆。
饭馆没打烊,何凡走了半小时,老远就看见那家饭馆的招牌在黑夜中亮着。
何凡走至门口,伸手要推门进去。
“我是不会离婚的,你别想着带你外面养的狐狸精回家!”何母情绪激动,一拍桌子,在饭店内叫起来。
何父喝着酒,显得平静,“早点离掉,我们还能及时止损。”
何父冷着脸,漠不关心家人的未来,“儿子归我,女儿归你,我们各自一刀两断,再也没有牵扯。”
何母怒极了,眼泪掉下来,“你当真为了狐狸精,可以不要我们母女?!”
何父冷漠无情,扯出笑容面对何母,挑衅的态度:“虽然你和你女儿是没什么用,但得谢谢你为我生了个可以传宗接代,脑瓜聪明、成绩第一的儿子。”
何凡站在饭店门口,一清二楚听到这些话。
何父的下一句伤人心的狠话,停止在何凡出现在店内的那刻。
何凡大跨步走至两人中间,冷眼看何父,脸庞线条被灯光照着。
“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何凡质问何父。
何父腾地从位子上站起来:“我选择了你,你却在这里为了她们顶撞我。”
何父冷哼:“何凡,你的脑子哪里去了?”
何凡:“总比你这个稍微有了点钱,就想抛妻弃女的人好。你会选择我,也不过是因为虚荣,因为我能为你传承本该被淘汰的基因。”
何父一下子怒了,眼眸猩红,拽住何凡衣领:“你!”
何母挡在两人中间。
面对孩子,她声音柔了许多,护住何凡,“凡凡,这是我和你爸之间的大人的事情,你和温以就安安心心念书,以后考出去,以后……”
何凡挥开何母的保护,重新站在何母跟前,保护何母:“妈,我已经长大了,我可以护着你了。”
几个人的吵架,吸引周围吃夜宵的客人的注意。
何父不想把事情闹大,坐下抽烟。
何母不想声张这些家丑,拽住何凡离开这里。
到了门口,何父反牵住何母的手,传递给她力量。
“妈,”何凡知道他爸是个什么德行,“这件事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没必要逃跑。”
何母叹息:“凡凡,你就先念好书,这些事情有妈挡着,好吗?”
何母和何凡站在离饭馆不远的地方,当头是璀璨的夜空。
何母挤出温柔平静的笑:“妈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温以两个孩子。只要你们能够平安健康地长大,妈这辈子就满足了。”
何凡几乎是立马蹦出这句话:“没有任何人的价值可以高于自己之上。”
何凡拧眉,眼中有不忍:“妈,在您成为我和温温的妈妈之前,您首先是您自己。”
刚和何父厉声争执半天,神情未松动半分的何母,彼时因为何凡的这句话,红了眼眶。
何母流下热泪,随意用粗糙的手掌根抹去脸上的湿润,手拍着何凡肩膀,咧嘴笑开:“妈只要知道凡凡你有这份心,妈就满足了。”
夜色深沉。
何母如儿时,向前一步,伸手抱住何凡,轻轻拍着他脊背,交代他:“以后,温温的事情,也希望你能尽一份力。”
何母要强,但也看得清现实:“妈总有天会老。你爸那老家伙未来不会管温温,那就得靠咱俩管她。”
何凡那年十七岁,说长大了,实际就是个半大小子。
何凡近距离看着何母在乡下风吹日晒,越来越粗糙蜡黄的皮肤,于心不忍,无声舒口气。
“知道了妈。”何凡让何母放心,“就算你不说,我也会将温温摆在我心中,分量很重的位置。”
何母看得出来,何凡是真心疼爱何温以,由衷扬唇笑起来:“谢谢凡凡。你作为哥哥,有时候为了家人,指不定就要辛苦些。”
何凡跟着何父独自在北川生活了几年,三观没有被带偏,从口袋摸出纸巾,递给何母:“不会。为了温温和您的事情,我并不觉得辛苦。”
那一晚。
何凡回家坐在房内,看着床上熟睡的呼吸均匀起伏的何温以,做了人生中无比重大的决定。
他要带何温以去北川。
何父偏心,何母无权无钱。
何凡知道,如果自己也不管何温以,何温以的人生道路会被改写。
何温以六岁开始留守,现在八岁,满打满算在乡下快待了三年。
何凡伸手,触碰上何温以额角,指腹摩挲着,“有哥在,没人能欺负你。”
何凡眼神黯淡,转头看着窗外的月光。
说到底,何父也不是爱儿子,只是爱他自己,爱可以传宗接代的何凡。
何凡清楚。
陈淮南发消息给何温以:“作业写完了?”
何凡一身的疲倦,记着与何温以的约定,抹去脸上的困倦,回复陈淮南:“写的差不多了。”
陈淮南刚忙完补习班的事情,坐在书桌前,捧着一瓶燕麦牛奶在喝:“写完了就好。”
何凡大致看过何温以和陈淮南的聊天记录,对何温以眼中的陈淮南有了大致的了解:“你呢,作业写完了?”
陈淮南咬着吸管,轻笑:“我怎么会不写完作业呢。”
陈淮南揶揄:“我这种好学生,不会写不完作业。”
何凡问他:“你真十四岁?”
陈淮南:“昂。”
何凡在心中计算,腹诽。
那这个叫四海的,比他小三岁。
何凡想着想着,表情不悦。
现在他的亲生妹妹,更喜欢叫四海的这个人。
何凡模仿着何温以的口气:“哥哥,那你能发句语音给我听听吗?”
陈淮南警觉:“……干嘛?”
何凡解释:“我晚上睡不着。”
陈淮南犹豫着,拿起手机,清了清嗓,开了金口,说话含着笑意:“睡不着就数绵羊去,听我叨叨有什么用?”
何凡把听筒放在耳边,自顾自点着脑袋,“听声音,确实像处在变声期的十四岁男生。这个小男生,之前保护过温温。”
何凡起身回房,准备再研究研究陈淮南。
何凡轻手轻脚离开,关上房门。
何温以在何凡走后,缓慢睁开眼,没睡着,听得一清二楚刚才的话,拧眉,“哥哥难不成知道了。”
何温以思忖。
知道村子里有人欺负她?
翌日清晨。
何温以醒来,瞄见床头柜上的牛奶。
何凡听到何温以起床的动静,敲敲门,进来,手里端了刚亲手做好的三明治,抬起下颌指指床头柜那边。
何凡说:“你现在在成长的关键期,牛奶必不可少。”
何温以奇怪:“你哪来的这么多钱?”
何温以计算了下,猜测:“哥哥,你这两天在我身上已经花了很多钱了吧?都是爸爸给你的?”
何凡不想让何温以多想、担心,点点头,端着装有三明治的盘子出去:“嗯。你快点起床,出来吃早餐。”
何凡已经做好偷偷带何温以去北川的打算,计划过两天帮何温以收拾行李。
何凡心里想着事,又说了遍:“出来先吃早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