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这就是老陈家的小女儿?”
五楼,另外两个打扫卫生的保洁女人,上下打量穿着宽大不合身衣服的何温以,笑得光明正大:“你就是替你姨代班几天的小姑娘?”
何温以未回答,她们相视而笑,自顾自说下去:“就你一个小学生小姑娘,能打扫的好吗。”
何温以脑袋上的帽子很大,容易歪。
她抬头,眼神清明坦荡,说话的同时抬手扶正自己的帽子:“我跳了一级,是初中生。”
对面两个中年女人听了何温以的话,相视沉默,转而,噗嗤笑开,脸上绽开欢快的皱纹,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似。
“好好好,”脸上有两坨高原红的女人,指腹有着粗厚的茧子,划过何温以娇嫩柔软的脸颊,“你是初中生。”
何温以听出来了那人阴阳怪气的语气,懒得计较,弯唇露出天真的温吞的笑:“嗯。”
然后,她拿好自己的东西,去边上开始打扫卫生。
脸蛋上有两坨高原红的女人,后脑勺扎了简单的中马尾,给身旁另个女人使个眼神:“你年纪小,就打扫这条走廊好了,我们打扫其他的走廊。”
高原红露出个笑,长辈关爱晚辈似:“我跟另个阿姨就去别的走廊打扫,也免得你拿着这么多东西继续跑来跑去了,吃力的很。”
何温以心智比同龄人成熟,但到底是年轻。
何温以点头,顺着高原红说的话答应下来。
高原红转身和另个白皮肤的中年女人离开。
走向阶梯口的途中,高原红瞄见一旁的电梯没人,招呼另个白皮肤的女人一起坐电梯。
白皮肤手里拎了许多东西,摆手:“万一下面碰到人就不好了,要被他们说的。”
高原红两手叉腰,满不在乎的样:“说就说好了,反正现在又没人,也不会扣我们工资。”
白皮肤指指监控:“没人,但还有监控。”
高原红想了想,罢休,拎着东西走向楼梯口,吐槽这家饭店的高管:“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规矩,凭什么做保洁的就不能坐电梯了?还真是屁事多,有点钱就嚣张。”
说着说着,高原红兀自笑起来,“有那小姑娘在,我们这几天可以不用见到那对难搞的母子。”
白皮肤的中年女人知道的比高原红多:“据说这家饭店,那对母子也有入股的。”
高原红感慨:“上次那个姓陈的女人在饭店门口等车来接她,风一吹,我瞄见了她额头上很长的一道疤痕。我听别人说,这是她几年前为了逼迫儿子寸步不离留在她身边,自己撞墙弄的。”
高原红摇摇头,发出啧啧啧的声音:“这种女疯子都这么有钱,这世道,还真是滑稽。”
两个人一说一合,走到要打扫的那层楼,推着一大堆东西推开门。
陈淮南心情不好,靠在走廊发呆。
回头,正好对上两人视线。
高原红心虚这会儿看见她讨论的绯闻人物,别开目光装没看见陈淮南。
白皮肤对陈淮南笑了笑,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戴好塑胶手套,开始打扫卫生。
陈淮南冷着一张脸,对无关紧要的人的示好没什么感觉。
再者,这门的隔音不好。
他听到了。
陈淮南无言回过脑袋,靠在玻璃窗边盯天际掠过的飞鸟。
高原红和白皮肤凑在一起打扫卫生,趁机聊两句八卦:“姓陈的这男的怎么跑到这楼来了,他跟他妈不是在小姑娘打扫的那楼吃饭吗?”
白皮肤不想惹事,不再接高原红的话,埋头擦瓷砖:“你管他们做什么,还是赶紧打扫完,早点回家吃饭好。”
高原红兴致缺缺,慢慢的止住声音,不再吱声。
陈淮南一个人发呆完了,折身上楼,回包厢去。
何温以虽然学业上跳了一级,但年纪终究没变,个子也没变。
身形瘦小的何温以,抱着抹布弯腰擦了会儿瓷砖和玻璃,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酸疼,尤其是肩膀和腰身那块。
加上在地上蹲的久,何温以一站起来,世界天旋地转,低血糖犯了马上要昏倒的样子。
何温以慢慢吞吞擦着,完成今日份的工作,不想第一天帮人代班就出差池。
何温以的姨姨说过了,只要她好好帮她代完这几天班,这几天的工资就和何温以五五分。
算下来,五五分后的几天工资,也有好几百块了,够何温以生活好久。
何温以抬起手臂,用干净的短袖口擦去额角的汗滴。
心里面,她在想着,等钱拿到手了,她就给妈妈和哥哥买样像样的礼物。
用人生中的第一份工资,回报何母与何凡对她的好。
陈淮南坐电梯上楼。
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陈淮南抬步走出去。
何温以动作慢吞吞的,蹲在地上擦瓷砖,像只不起眼的小猫。
陈淮南身高腿长,一眼瞄见不远处的“清洁工”。
想着,或许是残疾人,陈淮南告诉自己不能抱有歧视的念头,大步流星走过去。
走到一半,陈淮南眉梢皱起,觉得不对劲。
回眸,他低头多看了眼何温以。
何温以专注打扫着卫生,好久才发觉面前拢下的阴影。
何温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头要看那人。
陈淮南略有所觉,马上收回目光,走了。
何温以只来得及望见陈淮南离开的背影。
陈淮南十七岁了,身形、样貌、声音都变化许多。
唯一不变的,是他身上的淡冷气质。
何温以默默将这人的背影在心里面和小时候的陈淮南做比较,撇嘴:“怎么感觉比他还冷。”
何温以搓搓手臂,继续低头打扫卫生。
何温以打扫速度比另外两个中年女人慢。
完事之后抱着自己的清洁工具下来楼梯口,何温以见到了等在门口的两人。
“你们还没走?”何温以问起,要去把清洁工具放回原位置,“是还有什么事情没完成吗?”
高原红声音尖了几分,藏不住的八卦眼神:“你这么顺利就打扫完下来了?”
白皮肤瞟高原红一眼,纠正问:“你这么快就打扫完下来了?”
“那要打扫多久?”何温以以为两个人是不放心她这么快打扫干净了,反问,“一般你们要打扫多久?”
白皮肤与高原红对视。
见问不到什么有意思的,两个人见好就收,含糊嘟囔了两句,做鸟兽状,各自散了。
何温以嗅不到两个人到底是什么意思,顶着一头的奇怪回家,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回家前,何温以绕到另条街上的小店,买了牛奶和面包。
何母在与何温以的一次次通话中,一遍遍叮嘱过何温以,要记得每天喝牛奶。
就算不能每天喝,隔一天也要喝一次,保证身体的营养,好长高长大。
何温以每次都答应下来,乖乖锻炼身体,乖乖买牛奶鸡蛋吃。
何温以想着,等她快快长大了,她也就可以反过来保护何母和何凡了。
何温以拎着牛奶面包,独自踩着路灯的光,走在回家的小道上。
长大后,何温以还借住在橙子家。
路上,何温以接通了何凡的电话。
何凡已经上大学了,考上了淮南政法大学的法医专业,不经常回来。
何凡许诺,等再过段时间,他手头空闲了,就接何温以回家,两个人去外面租个小房子住。
何温以不用再过寄宿在别人家的生活。
橙笙和橙子虽然对何温以很好,但那毕竟不是何温以的家。
何温以同样的,没好意思继续承担橙笙和橙子对她无条件的好。
何凡做完实验,靠在走廊的铁栏杆上和何温以打电话:“哟,妹妹,终于接电话了?”
何温以不明所以,思忖:“你白天给我打电话了吗?”
何温以下班回家,已经日落西沉,是傍晚时分。
何凡就喜欢何温以懵懵的这反应,咯咯咯低声笑起来:“对啊,给你打了个电话,但你没有接。你白天在做什么,怎么没有接到我的电话?”
何凡幸灾乐祸的,继续补充,故意逗何温以:“万一我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找你,你不是就错过我的……”
“哥哥,你说什么呢。”何温以打断何凡的话,“你不会有什么事的。”
“噗,”何凡压低声音,掩唇好笑,“怎么想到不好的方面去了。我是说,万一我有什么惊喜之类的事情,你不就不能及时接收到我的讯号了?”
“不会的。”何温以向何凡保证,指尖绕了几缕发丝,猜想自己白天应该是在专注打扫卫生,所以没能及时接到何凡的电话,“哥哥,以后我都会及时接到你的电话的。”
何凡见何温以如此认真,收敛了不正经的笑,说起正事,“过几天,哥哥带你去淮南好不好?”
“淮南?”何温以心脏慢了一拍,心事被谁戳中,低眸转溜眼珠子,“怎么突然去淮南?哥哥你之前说的要接我去外面住,难道是带我去淮南的意思?”
“嗯,差不多。”何凡回答她,“你来淮南住,也离我近一点,我可以照顾你多一些。”
何温以纠结抿着唇瓣,思考怎么回答何凡的这句话。
倏地,何温以的手机震动,显示收到了备注为“四海”的人的消息。
四海:这个点。
四海: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