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小云，吃点东西吧。”
一个薄饼伸到弦惊面前，他这才发现经过之前那一顿折腾，他已经饿了。
接过薄饼，弦惊掏出怀里藏着的点心递回给秦不移。他还是不太敢看对方，只能盯着秦不移的下巴尖儿。
“栗子酥，残机的手艺，可好吃了！”
秦不移接过来，突然想起小云曾经说过的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的话，不禁又笑起来。
“你笑什么？”
听到对方的轻笑声，正敏感多疑的弦惊有点炸毛。
秦不移打开油纸包，捡了块栗子酥吃了，满意笑道，“很甜。”
弦惊有些不解，但还是边嘎吱嘎吱啃着薄饼，边得意道，“我特意让残机多加了糖，正好多补充点能量。”
两人带着点和正活跃的谜刀阵格格不入的悠闲吃着东西，弦惊突然想起前一天的事，好奇问道，“不移，岁寒山庄真的要给你办出师宴了吗？”
“嗯。”秦不移点点头，“来金刀阁前，我爹交代过我大哥，如果我能在这次连山宴比武中夺魁，就在年底给我办出师宴。”
弦惊这下也顾不上见色起意的害羞了，赶紧转身看向秦不移，眼里闪闪发光，“那你记得给我发VVIP请柬，我要去！”
不过刚说完，他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又说道，“要不你明天就给我发请柬吧！这样连山宴一结束，我就可以直接跟着你去岁寒山庄！”
反正也就几个月的时间，先回京城再去鹤洲才折腾呢，不如直接搭顺风车，多好！
“好！”秦不移笑得爽朗，不过出于对方给他吐槽过的小黑屋经历，又关心问道，“小云，你爹娘那边可会应允？”
弦惊眨了眨眼睛，嘿嘿两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嘛~”
说着弦惊抹了抹嘴边的饼屑，抬头看向上方的宫灯，活动了一下脖子。
弦惊原本只是随便一瞥，但那巨大的宫灯不知道用了多粗的灯芯，里面的烛火亮的很，竟闪了下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弦惊突然联想到刚刚在迷宫里觉得奇怪的刀影。
“小云，怎么了？”
见弦惊突然仰着头不动，秦不移担心问道。
“不移，刚刚在迷宫里，你有没有觉得那些刀影很是奇怪……”弦惊盯着宫灯，喃喃说道。
“刀影？”秦不移也跟着看向宫灯，思忖道，“那刀影确实有些怪异。”
“还有，这个谜刀阵，为何要弄得如此灯火通明呢？”弦惊皱眉站起身，看向整个迷宫。
“如果不设宫灯，或者灯光昏暗，闯过谜刀阵的难度会更大。”弦惊突然觉得十分不解，“难道是金刀阁想降低难度，所以才挂了这些宫灯？不可能吧……”
秦不移来回走动了几步，突然看向迷宫前正转着的屏风，若有所思。
“是这些绣屏。”想了一会儿，秦不移突然走近屏风，再次细细打量。
弦惊闻言凑了过去，抓着秦不移的袖子做支撑，踮着脚看了好一会儿，直看到有点头晕才发觉点门道。
“绣纹？”
“是。”秦不移微微一笑，“我们最开始看到绣屏的时候，完全被用金线绣的图案吸引了视线，但其实金线外铺层的暗纹才是关键。小云，你看这些暗纹像什么？”
“像刀！”弦惊瞬间反应过来，惊奇地看向屏风。
这些屏风织的并不厚实，因此是半透明的，底纹近看不显眼，但若被光照过，就可以形成影影绰绰的阴影，而这些阴影和刀柱还有飞刃的影子混在一起，若非有心，很难察觉。
“但这些影子最多只能让我们有些混淆而已，也算不了大麻烦。”弦惊疑惑道。
秦不移想了想，“自我们第一次进入迷宫后，机关的速度就在加快，而这几扇屏风转动的速度也在加快，这说明两处的机关本就是一体的。”
“这根屏风圆柱不会是机关加速器吧？”弦惊仰头看向高大粗壮的圆柱，“我们是不是得先把这家伙给停了？”
“先试试看。”秦不移二话不说举起春水剑。
“等等！”弦惊吃惊地看着他，“你、你要直接砍断这根柱子吗？”
怎么一换成青春靓丽、精神抖擞的高马尾，人都冲动起来了！
秦不移疑惑点头，解释道，“我仔细看过，没找到机关的痕迹，只能破开柱子看看。”
“……哦，这样啊。”弦惊讪讪地笑了笑，“那你继续，继续。”
秦不移抬起剑，正准备挥出。
“等等！”
弦惊又叫了一声，在秦不移看过来的时候，他笑得更心虚了，“不移啊，你注意一些，可别砍到屏风了，这玩意儿这么稀罕，万一事后金刀阁找我们索赔怎么办……”
秦不移无奈笑了笑，“我会注意的。”
这次没有弦惊的咋咋呼呼，秦不移飞身跃起，连斩几剑，一些木屑随之纷纷落下，圆柱上虽留下几道剑痕，却并没有出现破漏。
“不行，这圆柱内里应是用什么东西加固过，很难斩断。”秦不移皱眉说道。
弦惊摇了摇头，甩掉刚刚躲避不及落在身上的木屑，再抬头时已是一脸羡慕嫉妒恨，“这金刀阁的好东西也太多了吧！”
正说着话，弦惊又被顶上的宫灯晃了下眼睛，正烦着，却突然灵机一动。
“不移，你斩这几个宫灯试试！”
这次还不等秦不移摆起架势，弦惊又喊道，“等等！”
秦不移一脸无奈地看着他。
弦惊着实不好意思，期期艾艾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宫灯和这机关有没有关联，就是觉得它们太碍眼了……”
秦不移抬头细细打量。
弦惊越想越不对，恍然道，“而且要是斩掉了宫灯，咱们没有照明，那就是瞎子过河，真的走不出谜刀阵了！”
盯着头上的宫灯看了一会儿，秦不移突然笑道，“我相信你的好运气。”
说着秦不移飞身而上，借着屏风和圆柱的力，一剑斩灭一簇烛火，再一剑，一个宫灯落了下来，落到地上摔得粉碎。
这次弦惊站得远远的，未被波及，他紧紧盯着屏风，兴奋道，“不移！机关速度慢下来了！”
屏风速度变慢，谜刀阵内的机关声也明显缓和下来。
“看来宫灯和整个机关也是一体的。”秦不移看向弦惊，赞道，“小云，你的感知比我以为的更敏锐。”
弦惊抓了抓后脑勺，颇有点不好意思，他这完全是瞎猫撞上死耗子了。
既然宫灯是关键，秦不移又把另外几个斩了下来。随着整个地宫陷入黑暗，机关响声彻底停了下来。
秦不移掏出火折子，“我们得再闯一次谜刀阵了。”
弦惊握紧了手中的剑，紧紧跟着秦不移。
在机关停下来后，迷宫里也彻底静止下来，但两人都没有放松警惕，毕竟那些飞刃到底是怎么被触发的尚不清楚。
在黑暗中，弦惊的感知愈发敏锐，秦不移的头发随着他的走动轻轻摆动，几缕发丝甚至偶尔会扫到弦惊的鼻尖。
“阿嚏！”弦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秦不移举着火折子转身。
只是他不转身还好，一转身，弦惊就听到了飞刃破空而来的声音，两人赶紧后撤几步，飞刃叮当几声钉在了石壁上。
“怎么还有这鬼东西？”弦惊有点崩溃，“机关不是都停了吗？”
秦不移皱眉看了看飞刃的方位，慢慢往回走了几步，斟酌着走到一根刀柱前站定，举着火折子细细查看。
“小云，你来看看这个。”
弦惊小心翼翼凑过去，顺着秦不移的指点，看到刀柱上的一处凹槽里，盘踞着几根白丝一样的东西。
“这是什么？”弦惊好奇地用剑柄轻轻拨了一下，疑惑道，“怎么感觉有点像菌丝？不过似乎还蛮有韧性的……”
“这确实是一种菌丝。”
秦不移让弦惊站到一侧，用手挡住火折子的光线，菌丝陷入黑暗中，接着秦不移松开手，火光照亮菌丝，如此反复几次。
“小云，你再看看。”
“这……这菌丝怎么长这么快？”弦惊惊讶道，“确定这是菌丝？不是什么虫子？”
“西南这边的深山处，据说有一种‘雷菇’。”秦不移边端详菌丝边解释道，“这种雷菇平日里生长十分缓慢，但唯有在打雷的雨夜长得特别快。”
“因为闪电吗？”弦惊想了想，“黑暗和光亮交替越快，它就长得越快？”
秦不移点点头，“之前你不是疑惑为什么金刀阁要让谜刀阵里灯火通明么？我想，如果利用屏风上的刀影不断闪烁，促使机关中的菌丝快速生长，然后触发飞刃……”
“难怪屏风转得越快，飞刃被触发的越多！”弦惊恍然大悟，不禁感叹道，“这做机关的人也太有想象力了。”
“金刀阁为种植金香芙蓉付出了很多心血，也许这也启发了他们如何利用其他植物。”
“嗯，这么说的话……”弦惊若有所思道，“不移，你有没有觉得，金刀阁大张旗鼓的炫富，没准也是另一种藏拙？毕竟，好东西太多了可容易招人惦记。”
秦不移闻言看向弦惊。
“金阁主应是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不过……”弦惊轻轻摇摇头，“已在潮头之上，很多事情不是人为可掌控的了。”
秦不移一时有些走神。
“啊！呸呸呸！”弦惊突然夸张地呸了几口，双手合十四处拜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无意惊扰各路神佛，各位可千万别再让我做乌鸦嘴了哈！”
秦不移回神，好笑问道，“乌鸦嘴是什么？”
“哎，我这张嘴，有时候简直说什么来什么！”弦惊丧气道，“尤其是一些倒霉事，一说一个准，这不就和乌鸦报丧一样吗？嗨，晦气得很，也不知道这毛病是啥时候有的。”
秦不移想了想，说道，“也许这些事并不是你说了才发生，而是你提前察觉到然后说了出来，但因为别人不知道，所以才觉得是你预言了这些。”
弦惊惊讶抬头，定定看了秦不移一会儿，忍不住憋出来一句，“不移，没想到……你对我的滤镜竟有如此之厚。”
到底是透过什么样的五彩滤镜，竟能把他的乌鸦嘴属性说得如此清新脱俗充满了智慧。
弦惊突然颇觉欣慰，笑道，“我算是明白了，我最近经常自信心膨胀，一半多亏了残机，一半多亏了你！”
秦不移也失笑，不过刚刚那句话，确实是他的真心话。
搞清楚了飞刃的触发原因，两人更警醒了一些，好在其他机关都确定是停了的，两人摸索了几次，终于走出了谜刀阵另一边的出口。
比起入口，这里的出口就显得敷衍多了，连步梯都没有，就是一口上不见光的深井，井壁上挂着几根小臂粗的绳索。
“溶洞攀岩啊这是。”弦惊兴致勃勃捞了根绳子拽了拽。
秦不移四处打量了一圈，挑了两根邻近的绳索，叮嘱道，“小云，你先来，保持比我高半个身位。”
弦惊应了一声，抓住绳索。
两人几乎是同步往上攀爬，火折子收起来之后，深井里只余一片黑暗，但因为两人隔得不远，能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也还算安心。
也不知爬了多久，弦惊只觉得自己的手都被绳索磨得快起水泡了。
似是猜到了弦惊的状态，秦不移安慰道，“这里的石壁比之前干燥很多，通道也变窄了，应该快到顶了。”
“嗯！”
果然，两人再爬了小半盏茶的功夫，随着通道越来越窄，上方出现了隐隐的光亮。
等到终于攀爬到顶部，弦惊才发现，这个出口还真的做成了八宝井的样子。
弦惊攀着井口爬出去的时候总觉得有点怪怪的，之后看到秦不移爬上来，才恍惚记起久远之前看过的恐怖片，忍不住笑了几声，在这阴沉沉的山林里，倒是更添了些恐怖风味。
“这应该就是万刀林。”秦不移打量着这位于半山腰的林子。
“哎。”弦惊叹了口气，“虽然我是乌鸦嘴，但我还是想说，这个林子给我的感觉和陈贤庄里的林子差不多，甚至更诡异一些。”
秦不移笑了笑，“你没说错，这林子定是设置了阵法。”
“哎，我最烦阵法了。”弦惊不满嘟囔道，“但江湖人又偏偏都喜欢用，你说我是不是得上个阵法补习班什么的？”
“小云若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你。”秦不移笑着自荐道。
“求之不得！”弦惊乐道。学神亲自一对一免费补课，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两人说笑着，又看了看天色。
没想到他们在谜刀阵花了那么久的时间，现下已经接近傍晚了，两人商量了一下，准备趁还未入夜，闯一闯这万刀林。
依旧是秦不移在前，弦惊紧跟着，两人缓步进了林子。
*
万刀林里的阵法显然比陈贤庄里的更诡异，两人慢慢走了一段路，林间便渐渐起了薄雾，而且明明林内植被丰富，却几乎听不见虫鸣或其他动物带来的响动。
为了防备林内机关，之前两人虽挨得近，却一直没说话。
但弦惊向来是个话多的人，此时又莫名颇觉诡异，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不移，我们都走了好一段路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等了一会儿，弦惊没听见秦不移的回应，有些奇怪，声音便大了些，“不移？”
但走在弦惊前面的秦不移依然没出声，只是和之前一样慢慢走着。
弦惊的后脑勺直至后背，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握紧剑，悄悄停下脚步，定定看着秦不移的背影。
没想到，他一停下来，秦不移就好像后面长了眼睛一样也停下了步子，却没转身看他，只是定定地站着。
弦惊这下彻底炸毛，抬剑往后撤了一步，厉声喝到，“你是谁？！”